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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辛亥元勋黄兴 揭秘民国建立真相】吴欢[黄兴诞辰140周年纪念专辑]
2015-01-03 12:35:06   来源:   评论:0 点击:

今年是黄兴克公140年诞辰,习近平主席批示纪念,其长嫡孙黄伟民先生嘱我写一篇纪念文章,如此大贤焉敢不记。章太炎挽黄兴名联无公则无民国,有史必有斯人。传诵至今,可谓实至名归。然则,辛亥百年以来,有些历史
今年是黄兴克公140年诞辰,习近平主席批示纪念,其长嫡孙黄伟民先生嘱我写一篇纪念文章,如此大贤焉敢不记。

章太炎挽黄兴名联“无公则无民国,有史必有斯人。”传诵至今,可谓实至名归。

然则,辛亥百年以来,有些历史真像至今尚未梳理清楚,站在不同的角度,自然有不同的认识,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历史是胜利者写的,固然不假。但胜利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则大有其复杂性,辛亥革命的成功,中华民国的建立尤其复杂。过去的历史结论,因作史者大都出自革命阵营,于是把所有功劳都记在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者身上。

阎锡山快人快语,当年曾脱口而出“辛亥革命的成功,若算上革命者的功劳,仅二、三分。”这个结论有些刻薄,但渊源有自,亦非破空而来。

旁观者清,美国哈佛大学著名历史学家费正清主张从“历史的深度”来研究中国,在其著作《中国传统与变革》第十三章第一节“晚清的改革”中,一针见血地指出:“为辛亥革命铺平道路的主要力量,是晚清的改革者,而不是革命者。”

据我所知,在辛亥革命前后有一位关键的人物,既代表了改革者,又代表了革命者,此公即是黄兴,显然这也正是章太炎那副对联所体现的真正涵义所在。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本人并非史学家,却有着比史学家更接近历史真相的家族渊源。

我对辛亥革命的兴趣,源自我对祖父吴灜的研究。我是祖父祖母带大,我当然要弄清,为什么吴灜先生二十二岁就能来北京做官,当了北京市政府的坐办,相当于常务副市长,秘书长,并作为紫禁城接收代表,参与了创建故宫博物院。

我的家族中有一批人均为晚清最早觉悟的文人官宦族群中的代表人物,缘此,我发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况,那便是他们都与黄兴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换句话说,黄兴并非是完全意义上的革命者的代表,反而是晚清最早觉悟的文人官宦族群的重要代表。

辛亥革命的成功,民国的建立,论功劳黄兴的作用绝不在孙中山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在当时而言已众所周知,在今天而言亦绝非虚言。我这里细说当年,并不是要贬低任何人,纯粹是尊重历史,而孙中山先生的英名和伟绩早已成为泰山北斗,是无法撼动的。

2009年10月,中国国家图书馆出版了十卷本《赵凤昌藏札》,收录了两千七百余通赵凤昌与当时名人的往来亲笔信札。第一通就是黄兴写给赵凤昌的。其中更有一批辛亥革命要件档案,均为海内孤本,弥足珍贵。这批史料彻底揭秘了一个世纪以来不为人知的民国建立的真实情况,无可争议地向世人重现了当时历史的关键场景。

这位赵凤昌乃是我家乡常州的一位姻亲,我祖父吴灜的姨夫。在湖广总督张之洞帐下任首席幕僚。张之洞对他可谓言听计从。为此,我 有著作《民国诸葛赵凤昌》专门讲述他的丰功伟绩。

早有学者定论,“一部民国史,半部在江苏”。辛亥革命爆发之后,国家仍掌握在清朝官宦体系之中,革命党势力尚弱,远无法控制局面,若没有江苏赵凤昌、张骞、庄蕴宽等一大批晚清汉族文人官宦体系中的重要人物在黄兴的串连勾通下鼎力相助,孙中山先生即便回到中国,也不大可能立即平定诸多纷繁乱象,统一各省自立为王的诸侯人马,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建立民国,位居总统,历史将彻底变成另一番模样,人民将陷于无边战火,更不知要死掉千千万万,国土倘若被外国列强瓜分,华夏是否再称华夏,中国是否还叫中国。

数典念祖,感慨万端,事到如今,当年作史的民国学者为何如此健忘,当政的衮衮诸侯为何如此冷漠,竟然忽略了一大批最早觉悟和支持革命党的清朝文化名士,官员,将领。没有他们的推动和暗助,甚至公开相挺,不惜罢职丢官,甚至大义捐躯,只靠同盟会革命者的零星起义是无法撼动大清江山的。

事实上,辛亥革命之所以成功,是源于多方合力,确实不完全是为数非常有限的革命党的作用。晚清末年贪腐成风,朝政溃乱,民怨沸腾,一片末世景象,举国满目萧然。光绪、慈禧死后,溥仪之父载沣等人弃用汉人,重用满人的决策失败,造成全国汉族官吏人心向背,全国满汉矛盾严重激化,势成水火。

终于,由晚清洋务运动领袖,湖广总督张之洞十年治鄂创建的一支正规军——湖北新军集体哗变,引发了全国各省都督纷纷起义响应,彻底推翻了大清王朝。

孙中山亦亲口感慨:“以南皮(张之洞)造成楚才,颠覆满祚,可谓不言革命之大革命家。”仅此一句,说明孙先生本人已经肯定了辛亥革命成功并非仅凭革命党一己之功所能完成。

在袁世凯称帝时,国家又面临存亡之际。孙中山逃到日本,黄兴被迫远避美国,革命党因内部争权等诸多情况,分崩离析。在此危难时刻,又是黄兴站出来,从美国给赵凤昌、张骞、庄蕴宽等六人写信,恳请他们捍卫挽救民国,这里姑引一段:

……先生等负国人之众望,往时缔造共和,殚尽心力,中复维持国本,委曲求全,今岂能棹心任远,坐视而不一顾乎,彼袁逆自谓权谋诡诈……所以哀邈于先生等前者,亦不外世乱思君子之意,贤者不出,大难终不可平,国之存亡,系于今日,海天西望,涕泪虽倾,激切之情,不能自禁。诸希亮誉为幸。

     弟黄兴谨启 民国四年(1915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在辛亥革命大爆发的当时,中国的情况异常险恶。著名辛亥权威史学家冯天瑜先生在给我这部拙作的序中明确指出:“英、法、日、俄、德、美列强,密切关注中国政情的剧变,一面竞相往长江中下游调集军舰等战力,对民国保持军事压力,一面在清民两方加紧外交斡旋,试图火中取栗,保护并扩大其在华利益。

辛亥年末的中国,确乎存亡危机之秋,既预留着创建共和的机遇,也面临着分崩离析,列强干涉瓜分的危机。

再次千钧一发之际,一批江浙沪士绅,聚会于上海南阳路10号的一座名叫“惜阴堂“的小洋楼,商讨中国的去向,而楼主是布衣赵凤昌。

常州人赵凤昌(1856—1938),不仅是“惜阴堂“的东道主,更是民国建立前后这关键的一年间一系列聚会的精神主脑。”

史载,辛亥革命突然爆发成功,孙中山在国外竟毫不知情,正是黄兴急电促请他回国先到上海,第二天就去“惜阴堂”赵凤昌家中拜访请教,研究建立民国的诸多事宜。

孙中山为什么要见赵凤昌。道理很简单,全国已然彻底大乱,各省虽义旗高举,为首的却绝大部分都是晚清旧臣、地方诸侯。当此群雄并起之时,唯有赵凤昌的江湖地位和知足多谋,能够斡旋驾驭全局,左右各省力量。

那么,黄兴与赵凤昌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世人有所不知,黄兴实际上是张之洞派往日本的留学生,而当年由上海坐船赴日的全程安排接送、资助、培养,都是赵凤昌亲力亲为。可以这样说,黄兴正是赵凤昌最为亲近、最为看好,也最为信任的学生。这种深厚的文脉渊源,正是日后中华民国得以建立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了解的这些情况,源自我家族的多位长辈与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关系。张之洞当年从两江总督回任湖广总督,带去了一批江苏干部。赵凤昌,以及我的高祖父吴佑孙(字殿英)曾祖父吴琳(字稚英)就是那段时间去了湖北。都在张的幕府做事,参与了“洋务运动”办教育,建立新军的全过程,对当时的“晚清新政”颇有贡献。当时在官场中的这种老乡家族裙带关系甚为普遍,不足为怪。

应该说明的是,我对辛亥革命历史的研究,正是从先人的足迹“顺藤摸瓜”而来,不敢妄下雌黄。

辛亥革命首义之所以能在武昌一战成功,而不是其他地方,有着很多背景原因。

似乎从来没有史学家关注过,自宋朝以来,岳飞“精忠报国”的文化就在湖北武昌深入人心。黄兴自幼便胸怀大志,抱负不凡,常以岳飞自况,他道兼文武,诗文甚好,枪法亦佳,是位顶天立地的人物。尤其进入张之洞创办的两湖书院学习后,常去祭拜的地方乃是始创于宋朝的武昌岳鄂王庙的遗址。

史载,岳飞曾被封“武昌郡开国侯”,他四次北伐抗金就出师于武昌老城。宋(乾道)六年(1170年)六月,岳飞冤案昭雪,宋孝宗皇帝御赐“忠烈庙”匾额,下圣旨拨四千贯建庙款,兴建“岳鄂王庙”,自那时起,每年武昌军民都在忠烈庙举办大型纪念活动,倡导“精忠报国”。直至清朝,该庙不幸于清咸丰初年,因兵乱遭到重创。

后在张之洞主政湖北时,民间舆论强烈要求发起重修,因此事涉及资金甚大,且需专业知识,于是张之洞命人认真查选熟知历史兼通建筑,人品清廉的部下来主持重修。先曾祖父吴琳有幸被选中担此重任。

据张之洞全集第六卷记载,光绪三十二年三月三十日,张之洞札委吴琳重修宋岳鄂王祠。在湖北新军中,弘扬岳飞精神,倡导“精忠报国”激励军民爱国思想。岳建庙修复后,黄兴亦多次前往瞻仰。

不幸的是此庙在1938年,日本人轰炸武汉时又毁于炮火。

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今的武汉人民又再次修复了“岳飞亭”“岳飞广场”。位于湖北省武汉市武昌区主路56号的黄鹤楼景区东区,每天游人如织,传诵着一段段岳飞、黄兴等英烈们的辉煌历史。

我至今收藏着一副1907年曾祖父呈琳(稚英)在完成重修岳飞庙之后率领全家在黄鹤楼照的全家福。

黄兴和我家的关系,除了吴灜的姨夫赵凤昌外,便是吴灜的舅父庄蕴宽。亦即吴灜母亲,我的曾祖母庄瑜厦之弟,庄家是江苏常州状元世家,先祖庄存与曾任乾隆帝师。

黄兴之孙黄伟民先生在黄兴日记中多处查到黄庄二人的交往记录。而这位庄蕴宽并非革命党,反而是晚清知府级别的高官,后来在民国建立之初,成为首任的江苏都督。1912年元旦亲陪孙中山从上海坐火车赴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是孙中山、黄兴身边真正有实权的元老级伴驾王。很显然,这些有清朝官宦背景的民国开国重臣,都是黄兴的关系加入民国这一新体系的。而黄兴则毫无保留地把权力地位都送给了孙中山,这足以证明黄兴的高风亮节。

   早在1902年,庄蕴宽目睹晚清的腐败,便于黄兴相识,并经年轻的黄兴启发与劝进。决定支持革命党,事实上我的曾舅公庄蕴宽可以说是,晚清官宦族群中最早与革命党建立关系的人物。

1906年,庄蕴宽调任广州任常备军统领时即在那里最早铺垫了革命武装起义的基础。后来黄兴多次领导革命党在广州起义,即与庄有关。不久,庄又调广西任梧州知府并接替郑孝胥做了龙州边防督办,同时兼任广西兵备处总办,成为广西最大的军头。并创办了十一所军校,后来国民党的广西将领李宗仁,白崇禧,李济深都是他的学生。他的办学更兼及军、地两个方面,于是,黄兴闻听此信息,即刻带李书城等又跑到广西发动革命。

庄蕴宽属世代官宦,簪缨贵族,在清朝军界颇有影响。清廷对他自然看重,曾在1906年派他作为清朝陆军部特派员赴日本参加天皇加冕典礼。他正是趁那次机会,经赵凤昌、吴琳的介绍,到日本士官学校看望黄兴等一大批中国留学生,并聘即将回国的蔡锷、李书城、孙梦戟、陈之骥、尹昌衡、孔庚等一批同盟会会员到广西任教,其中蔡锷名气最大。

李书城后来做了黄兴的参谋长,中国共产党第一届代表大会九十在上海李书城家里召开的。新中国成立之时,毛泽东还特别提起他,周恩来请他做了首任农业部长。

据常州政协文史资料载:1906年,黄兴在日本将同盟会中的陆军士官组成严密的丈夫团。又秘密潜入广西梧州一带活动,串联在广西的同盟会成员有郭人漳、蔡锷、赵声、林虎、雷彪、胡毅生等人。

黄兴当时化名张守正,乔装成僧人,找到刘旭、联络上庄蕴宽、兵转告庄,希望配合在龙州发动起义军。庄经过认真考虑,觉得时机不成熟,不能轻易发动,仅以龙州一处起义,非但不能成大事,反会惹来麻烦,糜烂地方,主张待机再谋。

庄蕴宽当时不便亲自会见黄兴,即派岳宏群负责接待。黄兴分析情况后,亦深知了龙州起义确有困难,弄得不好,反而断送了所有部署好的政治局面,便通过钮永建向庄转告,提出离境出国要求,庄立即派兵秘密护送黄兴出镇南关,并赠送了重金旅费。

此事虽然机密,仍为清廷所悉,于是,北洋大臣袁世凯通过法国公使柏理索,以参观龙州军事操练为名,查访此事,连住三天,并约庄蕴宽至城外小连城山上密谈,反复盘诘诱供,庄随机应变,谈笑自若,柏始终不得要领,只好做罢,不了了之。

辛亥革命爆发后,全国一片大乱,群龙无首,正是黄兴疏通了有诸葛之才的赵凤昌首先请来晚清最后一位状元,南通人张骞和表弟状元世家子弟庄蕴宽。齐聚上海“惜阴堂”赵宅。

我的祖父吴灜当时刚满二十岁,在张之洞创办的湖北方言学堂,(英文专业)刚毕业,被舅公庄蕴宽唤去当秘书,随伺不离左右,亲眼目睹见证了民国建立的全过程。后来又应自幼继承家学,精通书画鉴藏参与了创办“故宫博物院”。

如此这般,由张謇“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短期内一个接一个省收张謇通电后纷纷独立,诸侯立即响应,并派代表来到上海惜阴堂议事。在此期间,各省出现的种种乱象冲突亦十分复杂激烈。

惜阴堂转瞬间已成为当时中国事实上的政治谋略策动中心。全国各省强力集团精英代表纷纷到此云集。

先后来到的有十余省代表,早晚相见于惜阴堂。最后以十七位代表之力(湖南、陕西、江西、山西、云南、贵州、上海、苏州、镇江、南京、浙江、广西、安徽、福建、广东、重庆、成都)奠定了南京临时国会的基础,一切宏图大略都是共商于“惜阴堂”的斗室之中。

筹划统一革命机构,建立临时政府,最早提议的也不是革命党人,而是时任东三省盐运使的熊希龄。他在给赵凤昌的信札中有这样的记载:

“竹君老兄大人阁下:

时局风云一变,至此中国转机即在于是,所虑者,各省虽皆宣告独立,然均属响应,实未能有一统一机关,存亡绝续之交,必须组织临时政府,方得外交使团承认……东三省本国家之附属品,有连带之影响,国家政府无论为新为旧,而东三省均视之以卜安危。倘政府已覆,新政府月余未立,东省则无辞以抵制两强(指日俄),殊危险也……。”

眼看中国天塌地陷,局面比庚子之乱、八国联军入侵还要危险百倍。因为大清朝被掀翻了,数百年基业塌台了,中国外有压迫,内部依然四分五裂,真正处在生死存亡关头。

赵凤昌颇为赞同熊希龄的提议,即刻与张謇、庄蕴宽、汤寿潜、熊希龄、黄炎培等发起,邀请已独立的十六个省咨议局代表和部分重要的革命党人在上海方斜路江苏教育总会召开临时政府筹备会,决定成立“全国会议团”,以保疆土之统一、复人道之和平为宗旨,采用共和政体。这便使辛亥革命走向共和已非空谈,事实上是建立民国的最早源起。

此事在国家图书馆出版的《赵凤昌藏札》第十卷中查到由赵凤昌、张骞、庄蕴宽等商议拟建立临时政府的三份重要文件及当时到会签名人录原件,足可证明,惜阴堂在当时确有收拾残局、匡扶社稷、执行推动共和、接生民国的绝对重要作用。

【文件一】

组织全国会议团通告书见《赵凤昌藏札》10卷449—451页。

自武汉事起,各省响应,共和政治已为全国舆论所公认,然事必有所取则功乃易于观成。

美利坚合众之制度当为吾国他日之模范,美之建国其初各部颇起争端,外揭合众之帜,内忧涣散之机,其所以苦战八年,率收最后之成功者,赖十三州会议总机关有统一进行维持秩序之力也。

考其第一、二次会议均仅以襄助各州议会为宗旨,至第三次会议始确定国会长治久安,是历史必经之阶段。

吾国上海一埠,为中外耳目所寄,又为交通便利,不受兵祸之地,急宜仿照第一次会议方法以期保疆土之统一,人道之和平,务请各省举派代表,迅即沪集议。

盼切盼切,集议方法以提议大纲如下:

甲集议之方法

一、通告各省,旧时咨议局举代表一人常驻上海。

二、通告各省,现时都督府派代表一人常驻上海。

三、有两省以上代表到沪,即召开会议,续到者随到随入会议。

乙会议之要件

一、公认外交代表。

二、对于军方进行之联络方法。

三、对于清皇室之处置。

发起人:

鄂,樊增祥

湘,宋渔父

陕,于右任

赣,夏剑丞

苏,张季直、唐蔚之、庄思缄、赵竹君

浙,汤寿潜、张鞠生、姚梧冈

皖,江易园

闽,高梦旦

粤,伍秩庸、温钦甫

桂,岑云阶、杨寿桐

蜀,程雪楼

豫,王博沙

【文件二】

国土辽阔种族不一与共和政体之问题见《赵凤昌藏札》10卷433—441页。

国土辽阔若宜于共和分治,以理论证之,卢梭《民约论》谓凡国土之大则中央之支配力有鞭长莫及之虞,其势宜分治,欧美各国联邦共和之制,实本卢氏以事实证之。

美国之国土广宽不亚于中国,而共和之治最先,成绩若美,其以证也。

种族之繁杂莫过于瑞士之联邦,凡欧洲各国所有种族,瑞士现皆有之,论者以为欧洲之诸国,然共和政体之国政绩之长而经年涣散纷争之虑者,怵于外患而团体愈坚也。

中国虽并包满蒙回藏,而种族之繁已不比瑞士,且满回土地与政行者同化于内地,其能赞同共和固无疑义,惟蒙藏二族此时尚当□□制。治能由此破禁,止交通之旧律,和用宗教政策,殖民政策任之以交也。

新之以教育,十年以□殆不难与,今奉吉黑新诸省并系而齐驱美国,亦有新州诸殖民地,何尝有碍于共和政治之进行也。

且保全领土尤为今日南北所当同心协力,唯一无二之问题,列邦对我条约,皆以“保全领土,机会均等”为公认之前提,要知此后中国即死生存亡于八字之中。

中国近二十年来一切进化之动机,皆发起于东南而赞成于西北。昔之推行新政,请求立宪,现已南北响应一致而无疑。

今若南北主共和,而北张君主,意见不一,领土瓜分之祸即在目前。

此真全国汉满蒙回藏五族死生存亡之机。所望于会议诸君,熟虑而深维之也。

拟定政见五条:

一、保全全国旧有疆土以巩固之地位。

二、消融一切种族界限以弭永久之竞争。

三、发挥人道主义以图国民之幸福。

四、缩减战争时地以速平和之恢复。

五、联络全国军民以促共和之实行。

目前所当研究之事十二条:

一、总机关宜如何组织。

二、一切建设宜如何预备。

三、同人意见宜如何发表。

四、已独立,未独立各省宜如何交通。

五、满汉政府如仍存在,宜如何应付。

六、北方军队如袁世凯,张绍曾等宜如何联络。

七、电达驻京各公使,照会驻沪各领事,宣布临时国会成立,请其电达各国政府要求承认。

八、登中西各报,宣告临时国会成立。

九、刊刻图记。

十、内部一切应如何布置。

十一、提议各件应先行预备,如国旗正朔财政之类(除通告三条外)。

十二、袁项城、张绍曾各处应如何接洽。

与会者签名:

粤,伍秩庸、温钦甫

陕,于右任

闽,高梦旦

豫,王博沙

皖,江易园

蜀,程雪楼

浙,姚梧冈、张鞠生

黔,杨寿桐

湘,宋渔父(即宋教仁已赴鄂)

赣,夏剑丞

桂,岑云阶(杨代表)

苏,沈信卿、史量才、黄韧之(炎培)、杨翼之、雷从兴、唐蔚之、张季直、庄思缄、赵竹君

相关文件及与会者签名

【文件三】

外交问题宣言书讨论稿见《赵凤昌藏札》10卷506—511页。

武汉之事纯属政治革命,起事后中国大多数人咸欣欣然表示赞成之意,几各忘革命之或足扰及个人生命财产者,世界各国亦著论欢迎,盖二十世纪地球上无专制国立足之地,更无辟立宪国立足之地。中国人民近年赖教育之功与外国激刺之力,知识大开,非空言所能欺饰。二、三年来立宪即经绝望,人心中即有革命之意。

今日武汉事起,全国和之,如铜山西崩、洛钟西应,人心所趋,有莫知其然而然者,或以果熟蒂落喻之,理义甚和。

顾外人亦偶有虑革命成功后,扰及外人在中国已得之权利,且有谓满洲政府虽至最后之命运,时仍宜留其地位以兹维持者,此实大谬。

世界潮流所至,非人力所能抵御。此次事变,满洲政府万一能平,不久必有第二次事变。况事变虽仅在武汉一方,而全国人心皆与武汉人心相同。满洲政府又岂能用催眠术朝夕之间挽回四万万之人心乎。

与其令中国再经第二次革命,何如望第一次革命之即能成功乎?

况我又有一说,将扶外人安心以待革命之成功,曩日满洲政府与各国所订条约,皆偏图少数统治者之满人之安乐,而使多数受治者之汉人受其害,汉人仅见外人在中国之独得权利也,纷纷起排外之念,杀教士,焚教堂,至义和团为之,后乃知外人独得权利之故,乃满洲政府统治不善之罪,汉人即移其仇视外人之念,仇视满洲政府,近年无开罪外人之事,盖由于此,此汉人知识之进步也!

迨革命成功,在中国之统治者与受治者,即合为一族则订结条约,必为上下所同认,外人所应得之权利,必愈加巩固,即论相待之礼貌,亦必愈加亲密。

昔日邦交为上下相猜,究其终仅有势利。以后之邦交为上下同心,论其实乃能亲受,盖取得权利于不同心之二族要不免杂有危险之性质,其取得于一族者无是虑也!

其满洲政府已许各国之权利,时期尚未满者,他日新政府自必承认其有继续之效力,承认者与自订者固无异也。

外人果欲在中国取得稳实可恃之权利,惟有望革命之早成功乎!

与会者签名:

胡子静临时到

马刚侯临时到

刘星图兴中、奉天议员到

吴莲伯昌图宁远到

刘菘生菊福建

马君武时浙到

宋渔父民竹湖南

于右任民竹陕西

章太炎竹同来者请酌浙江

唐藯芝竹到

伍先生(廷芳)思广东

林长民思(住爱而建路均益里,汇款河南问长民)福建到

温钦甫思到

梁炳农到

叶武定到

舒湜杰到

赵竹君到

庄思缄到(庄蕴宽字思缄)

(竹、思字样为由赵凤昌,庄蕴宽代表之意,此二人为召集者。)

此函之口气,开篇即为“革命”,早非立宪派意义所能解释。这三个重要文件全部在惜阴堂制定,足可证明十七省联席会议的成功,对推动南北议和,促使清廷“颁诏”,制定外交政策,避免再生外患。特别是争取袁世凯“承认共和体制”,化解武昌危机,保卫辛亥革命的成果起到了关键作用。从签名位置即可看出赵凤昌(竹君)与庄蕴宽(思缄)的灵魂、主脑作用,确非虚言。而他们把这些在当时所做的全部业绩都委托给了最为可靠与信任的黄兴。黄兴则以“成功不必在我“的宽广胸怀,将此成果交给了孙中山。

过去有些近代史作者总把张謇等一批人物列为“立宪派”,对赵凤昌、庄蕴宽则一字不提,甚至连黄兴都排斥在外,如此大是大非大历史,不是小事情,这样做确有史学偏见的倾向,意在剥离这批清朝最早觉悟的老臣们对革命的功绩。此类做法有欠厚道,一百年过去了,是应该纠正的时候了。

事实上,由于当时国家权力尚分散在清朝旧官吏体系之中,正是这批志在为国家计,跨越党派,不贪权位的晚清旧臣,主导着辛亥革命前后的中国命运,对民国建立有着非常重大的贡献。我在引言中“清朝是民国母体”的说法,绝非破空而来,妄下雌黄,望读者诸公明鉴。

这里还应追述的,是辛亥革命爆发,引发了近代史上著名的“南北战争“,即以黎元洪、黄兴为首的南军与袁世凯为首的北军。

张謇、赵凤昌、庄蕴宽一致认为,南北双方需先停战,方能谈及议和之后建立议会、设置政府等诸项大事。否则,一切无从谈起。而停战之事,必先派人奔赴湖北面见黎元洪、黄兴密谈,探听黎、黄二人想法,沟通渠道,方可逐步实施。

按照从古到今的战争惯例,先起事者,或先攻进城者为王。

辛亥首义为湖北新军所为,黎元洪自然占尽先机,袁世凯代表清廷的北洋军与其对峙,尚处在交战之中,其他各省相继独立的都督们表面上都依湖北方面动向行事,实则都在观望,见机而为。黎元洪此刻宣布成立了军政府,并把黄兴请去庄严设坛拜为主帅,统领南军,并向各省发出邀请:速到武汉议事,共商立国大计。

赵凤昌认为,目前湖北尚处在交战之中,吉凶未卜,十分危险,并非各省要员开会议事安全之地。最好能说服黎元洪,将军政府依然设鄂,而把议会设沪,开会地点安排在租界,如此则有利于停战议和顺利进行。况乎古今中外,此类议和之事,不在激战正酣之处,都在第三地进行。

黎、黄二人均为湖广系张之洞麾下旧臣,对赵凤昌甚为敬重。黄兴是革命军当中有号召力的人物,跟庄蕴宽早有交往。

有鉴于此,在赵凤昌、张謇的举荐下,在沪各界名流共推庄蕴宽为江浙沪总代表赴鄂南北激战前线与黎元洪、黄兴洽谈。我的祖父吴灜作为庄的秘书也紧随前往,乐得去武昌看望父母。

近代史学家冯天瑜先生在其著作《辛亥武昌首义史》第九章《停战议和》中也曾有记载:“江浙方面推庄蕴宽为代表,面请黄兴任东南联军总司令。”随黄兴而去的有“李书城、汤化龙、黄恺元、黄中凯、陈登山、雷寿荣、陈磊等人。

彼时,我的曾祖父吴琳正在武昌抚院街家中,患了严重的胃病,现在看来就是胃癌,正在养病。祖父吴瀛曾有诗记录此事:

凄凉二十一年过,往事寻思半欲讹。

江汉滔滔流日夜,经天泪泻比如何。

吴瀛自注:“我家有敝庐,在抚院街,辛亥政变后即返鄂,曾独侍先君寓此,清理余烬……”

庄蕴宽与黄兴已是旧识,与黎元洪则并不相熟。他先由吴瀛陪同去抚院街看望二姐庄还和姐夫吴琳,说明来意。黎元洪与吴琳同岁,又系昔日同僚,吴琳深知黎元洪为人厚道,可以无所顾忌,无话不谈,即亲陪庄蕴宽去军政府面见黎元洪。

黎元洪当时对时局把握不定,心绪彷徨。庄把上海及目前全国的政治趋向对黎进行了详细介绍。并转述了惜阴堂各省代表一致通过,建议在此非常时期暂把军政府设鄂,议会设沪,并劝其速与袁世凯北洋军言和,尽早停战。

黎元洪听罢立即答应马上进行“南北议和”。

次日,庄蕴宽即与黎元洪、吴琳道别,乘小火轮去汉阳见黄兴。

黄兴闻听庄蕴宽前来,大为兴奋,即刻从汉阳襄河战地,由庄蕴宽旧部、现为黄兴参谋长的李书城陪同,返回昭忠祠革命军本部。有文章记载:“黄兴帕首短衣,风尘满面,与庄蕴宽握手相劳告,喜极出泣,出粗粝共食之。”

二人当时都激动得流下热泪。庄当面邀请黄兴去江浙出任东南联军总司令主持全面展开议合。又向黄详细介绍此次赴鄂目的与进展情况,黄听罢亦颇为振作,接受了庄的邀请,同意尽快促成停战,进入南北议和阶段。分手之时,庄蕴宽再三敦促嘱咐黄兴多多保重,早日赴沪共商大计。黄颇为认同,答应待时机成熟即刻赴沪。

行文至此,追念先贤,欲罢不能,但恐文章太长,有史可查兹不复赘,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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