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时的湖南第一师范
辛亥革命是孙中山、黄兴等领导的中国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其伟大功绩在于推翻了清政府和中国两千年封建君主专制。湖南第一师范是1903年在长沙城南书 院的基础上直接建立起来的，正处在这一社会大变革的时期。从城南书院到湖南第一师范，经历了湖南师范馆、湖南全省师范学堂和中路师范学堂3个阶段。湘中大 儒王先谦，既是城南书院最后一任山长，又是湖南一师第一任校长。1903年2月湖南师范馆正式开学，王先谦为馆长，聘皮锡瑞、周震鳞等为教习。12月，湖 南师范馆扩展为湖南全省师范学堂，1904年11月，又改湖南全省师范学堂为中路师范学堂。其历任监督王先谦、陈树藩、谭延闿、刘人熙等都是当时德高望重 的人物，教职员都是当时卓有声誉的教授，如皮锡瑞、马邻翼、陈嘉会、李元植、黎尚雯、仇毅等。在他们的精心治理和教导下，培养了许多杰出的人才，很多人都 参与了辛亥时期的革命运动或立宪运动。1912年，中路师范学堂改为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这所在城南书院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师范学校进入了全面实行民主主 义教育的历史阶段。开创者是两度任一师校长的孔昭绶。
从19世纪初叶到20世纪初叶的一百年里，湖南一师及其前身城南书院、湖南师范馆、湖南全省师范学堂、中路师范学堂，和着时代的节拍与近代湖南前进的步 伐，形成了与湖南相一致的6个人才群体，即以贺长龄、贺熙龄、胡林翼为代表的经世致用派，以曾国藩、左宗棠、郭嵩焘为代表的湘军洋务派，以张百熙、戴展 诚、皮锡瑞为代表的维新变法派（上述9位代表人物，除左、皮为举人，其他7位均为进士），以黄兴、陈天华、周震鳞为代表的辛亥革命派，以谭延闿、刘人熙、 黎尚雯为代表的立宪派（谭、刘亦为进士），以毛泽东、蔡和森、何叔衡为代表的新民学会派。这些代表人物不仅是湖南一师及其前身城南书院、湖南师范馆、湖南 全省师范学堂、中路师范学堂的校长、教员和学生（本文将他们统称为湖南一师和湖南一师师生），而且是近代湖南6大人才群体中的骨干力量，特别是湘军洋务派 和新民学会派中的领袖人物。本文专题论述湖南一师师生对辛亥革命的重要贡献。
一、从华兴会到同盟会的贡献
湖南一师师生曾勇立潮头，积极组织华兴会和同盟会，为辛亥革命进行思想和组织准备。
黄兴从小受湖湘文化熏陶，亦喜爱武术，22岁中秀才。他于19世纪90年代两度在城南书院藏修，旋入武昌两湖书院。1902年赴日留学，创办《游学译 编》，组织湖南编辑社，介绍西方文化科学。翌年组织拒俄义勇队和军国民教育会。1904年在长沙邀集陈天华、周震鳞等组织华兴会，公推为会长，以“驱逐鞑 虏，复兴中华”为革命志业口号，筹划长沙起义而未成。1905年在日本将华兴会与孙中山组织的兴中会等合并组成中国同盟会，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 民国，平均地权”为纲领。孙任总理，黄任执行部庶务，居协理地位。随即发展革命分子，举行武装起义。
陈天华家境贫寒，但好学不辍，尤酷爱民间说唱弹词。1903年毕业于湖南师范馆速成第一班，因品学兼优，获官费赴日留学。旋即加入拒俄义勇队和军国民教育 会，并撰写《猛回头》《警世钟》两书，用血泪之声深刻揭露帝国主义列强侵略中国和清政府卖国投降的种种罪行，以唤醒国人，奋起救国。鉴于列强喧嚷瓜分中国 情势，又啮指血作书数通，寄示湘中学子，要求国人准备死战。血书到湘后，湖南一师师生立志从我做起，培植尚武精神。附小一个11岁的小学生亦愤于国难，集 合同学进行演说，表达赤忱的爱国之心。长沙各校学生“至以武备为性命”,全省士气激昂。他于1903年底回湘与黄兴等创立华兴会，并积极从事演说、着书， 其文字多散见于长沙《俚语日报》。因湘中劣绅构陷，《俚语日报》被封，1904年春被迫赴日。同年夏，返湘投身华兴会的革命活动，曾往江西策动巡防营反 正。长沙起义事泄，脱险转赴上海，与黄兴等合组启明译书局，作为再次起义的秘密机关。又因清政府查禁《猛回头》《警世钟》甚急，乃于年底第三次渡海赴日。 革命屡遭挫折，加之日俄战争爆发，祖国危机严重，忧心如焚，但反清革命立场更加坚定。1905年参与建立同盟会，为会章起草人，被选为同盟会本部书记。同 盟会创办《民报》，他担任经理兼编辑，曾发表《中国革命史论》《论中国宜改创民主政体》等政论和时评。在通俗小说《狮子吼》中描绘了“民权村”,为中国未 来绘制了一幅美好蓝图。是年冬，日本政府颁布《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其媒体还对中国留学生进行诋毁攻击，他极为愤慨，于12月8日在横滨海湾投海自沉， 留下《绝命书》，激励同志誓死救国。至此，笔者以敬仰之情吟拙诗一首：“儿时叫卖讨生存，日本留学铸美名。挥笔‘回头’而‘警世’，激发反帝爱国情。组织 民主同盟会，唤起时人革命心。忧愤投洋惊四海，凌云壮志启国民。”
除了黄兴、陈天华以外，湖南一师师生加入华兴会和同盟会并进行革命活动的还有周震鳞、颜昌峣、黎尚雯、文斐、文怀亮、石蕴山、杨端六、李剑农、张秉文、周 鲠生、傅安经、吉光勋、刘策成、汤增璧、李六如、易培基、彭一湖、黎锦熙等。其中周震鳞为辛亥革命元老，不仅是华兴会创始人之一，而且转入同盟会后，一直 跟随孙中山、黄兴在广州、上海、湖南、安徽、武昌军队从事民主革命活动。汤增璧亦与孙中山、黄兴交谊甚笃，1907年春，他代孙中山吟书《挽刘道一诗》： “半壁东南三楚雄，刘郎死去霸图空。尚余遗址艰难甚，谁与斯人慷慨同。塞上秋风悲战马，神州落日泣哀鸿。几时痛饮黄龙酒，横览江流一奠公。”黎尚雯于 1907年在长沙成立同盟会湖南支部，1909年黎尚雯又任湖南咨议局议员，成为立宪派的一员。文斐继于1910年在长沙重组同盟会湖南支部，先后被推为 会长。
二、从武装起义到民国成立的贡献
湖南一师师生曾前仆后继，为辛亥革命的武装起义和民国成立浴血奋战。
1907年9月，黄兴在广西先后发动并指挥了钦州、防州起义，12月举行了镇南关起义。1908年3月，率领200余人在钦州、廉州、上思起义，与两万清 军周旋月余，激战数十回，大破清军，后弹尽粮绝，以4人而御600敌军，机智从容地退到越南河内。之后，又发动云南河口等起义，均遭失败。1910年春， 在广州新军中策划起义，再次失败。1911年4月，又在广州发动起义，担任副总指挥，他率敢死队百余人，攻入两广总督衙门。这次起义牺牲惨重，事后收殓殉 难者遗体有72具，史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对此，石蕴山愤书一联直抒胸臆：“鲁仲连，义不帝秦，君不爱民民爱国；屈大夫，魂游列楚，生者如死死如 生。”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他于28日赶到汉口，任中华民国军政府战时总司令，指挥民军在汉口、汉阳苦战20余日，退至武昌。接着赶往 南京指挥战事，于12月2日一举攻下南京城。在上海、苏州、杭州相继光复后，被独立各省都督府代表会议先后举为大元帅和副元帅代行大元帅职权，均辞而未赴 任。1912年1月，南京临时政府成立，任陆军总长兼参谋总长。1913年7月，任讨袁军总司令，失败后流亡日本，旋赴美国，但仍积极策动讨袁，与孙中山 遥相呼应。1916年，袁世凯死后回到上海，不久，因积劳成疾，食道与胃静脉屈张破裂出血而逝世。在追悼会上，章太炎所送挽联写道：“无公乃无民国，有史 必有斯人。”
湖南一师师生除了跟随黄兴出生入死者外，还有直接参加武昌起义的陶峙岳（湖南一师附小第一届毕业生，后为解放军上将、全国政协副主席）、易培基、李六如、 周介祹、李剑农、张秉文、傅安经等。特别是南京临时政府成立时，有黎尚雯任参议院议员，陈嘉会任陆军部军法局局长、南京留守府秘书长，马邻翼、曹典球分别 任教育部首席参事和主事，王达任南京留守府秘书，杨端六任海军陆战队秘书等。杨端六旋与李钊农、周鲠生、彭一湖等在汉口主办《民国日报》，杨任经理，李所 撰写的《武汉革命始末论》于武昌起义后40天在《民国日报》上发表，热情歌颂人民的革命斗争精神，揭露清朝统治者的腐朽反动。在湖南都督府成立时，谭延闿 任省参议院院长（时为湖南立宪派首脑人物，后四度主湘，官至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长），徐特立任省议会副议长，贝允昕任法制院院长，刘人熙任民政司司长 （亦为立宪派人物，曾一度主湘，后任大总统黎元洪的顾问），陈润霖任学务司司长，周震鳞任筹饷局局长，熊崇煦任图书编译局局长，傅安经任财政厅理财科科长 等。特别是易白沙，武昌起义爆发后，安徽宣布独立，因革命武装力量不强，旧军人和流氓乘机捣乱，他组织学生青年军，任一大队军监，率领青年军击毙乱军头 日，平息了动乱。旋赴日本与章士钊创办《甲寅》杂志，回国后在《新青年》上发表多篇批孔文章。1919年着《帝王春秋》一书，孙中山称之“从历史事实，唤 起知识阶级诛锄独夫民贼，可谓严于斧钺矣”!1921年2月，孙中山两次致函谓：“弟甚欲得一能文者与共昕夕，以素所怀抱主义政策，见之文章，勒为条教， 不审能助我否？”他未遽应。4月间，只身赴北京，身怀短炮，数日徘徊于新华门前，誓谋杀北京政府首要而未成，他感到绝望，遂于端午节那天在广州蹈海。毛泽 东以一师校友会会长身份主持召开了易白沙烈士追悼会，并亲自撰写了大会挽联：“无用之人不死有用之人愤死我为民国前途哭，去年追悼杨公今年追悼易公其奈长 沙后进何！”笔者亦赋拙诗一章：“树蕙滋兰成伟业，国民革命立奇功。倡平等自由博爱，主尚同兼爱非攻。民主科学旗号手，伐袁讨日大英雄。忧伤过度投南海， 学子同仁泪眼红。”
三、从二次革命到第一次国共合作的贡献
湖南一师师生曾奋斗不止，从二次革命到第一次国共合作一直践履着孙中山的遗训：“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直接参加二次革命即讨袁战役的湖南一师师生有黄兴、周震鳞、易白沙、王达、陈嘉会、黎尚雯等。1913年3月，宋教仁被袁世凯派人暗杀。7月8日，孙中山 兴师讨袁，发动二次革命。15日，黄兴动员江苏都督宣布独立，被推为江苏讨袁军总司令。蔡锷在云南起义，石蕴山佐刘人熙联桂应滇以反袁，刘派次子仲迈给桂 军陆荣廷送信，劝其出兵，与湘军会师武汉。文斐与程潜（早年藏修于城南书院，解放后，任湖南省主席、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等职）也起兵讨袁。王达则按照黄兴的 要求，从南京返回长沙，赴各县宣传袁氏叛国罪行，纠合同志起义。易白沙往来于湘皖之间，力劝当政者讨袁。二次革命失败、袁世凯称帝，因黎元洪依附袁，易培 基辞去黎之秘书职务；贝允昕辞去熊希龄政府政治会议议员职务；陈嘉会则推辞袁世凯任命为国务院秘书长。自辛亥革命起，孙中山屡经失败，陷入困境。俄国十月 革命的胜利和中国共产党的建立，给了他新的希望。在中国共产党和列宁的帮助下，他在广州建立大元帅府，提出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把旧三民主义发 展成为新三民主义，改组国民党为工人、农民、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的革命联盟。在此期间，陈嘉会投身护国、护法斗争，以护法议员身份，游说湖南都督谭 延闿发兵驱逐旧桂系军阀陈炯明，劝说其堂弟陈嘉佑率部进驻韶关，联合粤军，一举击败旧桂系军阀，为孙中山重返广州建立大元帅府扫除了障碍。唐星于1921 年任大元帅府第三教导团团长，后任黄埔军校入伍生部少将副部长兼教导总队总队长、国民革命军第五路总指挥部中将参谋长兼独立师师长。马良骥随孙中山任大本 营驻江门办事处上尉副官、粤军第一师师部上尉副官。
论及辛亥革命，必然要写到毛泽东。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他非常高兴，决定退出学校，投笔从戎，立即报名参加了响应武昌起义的湖南新军，编入湖南新军第 25混成协（旅）第50标（团）第1营左队。1912年春末，孙中山与袁世凯达成和议，南北实现“统一”,南京临时政府解散，他退出新军，继续求学。在湖 南一师求学期间，他与同盟会元老、国文教员汤增璧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1936年在延安对斯诺回忆说：“在这时期中，我的政治观点也开始形成了。一位姓 唐的教员（注：应为”汤“,即汤增璧）常常给我一些旧《民报》看，我读得很有兴趣，从那上面我知道了同盟会的活动和纲领。”1915年5月7日，袁世凯与 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消息传达长沙，湖南一师全校师生义愤填膺，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声讨日本侵略和袁世凯卖国的运动。校长孔昭绶十分同情和支 持师生的正义斗争。同盟会元老、国文教员石蕴山赶写了《中日贸易出入额之比较》《救国刍言》等袁氏与日本相勾结、出卖祖国的滔天罪行的文章。毛泽东将石和 其他老师的爱国文章编印成《明耻篇》一书，并在封面上挥笔直书：“五月七日，民国奇耻；何以报仇，在我学子！”还将汤化农、康有为、梁启超不满时局的文章 编印成《汤康梁三先生之时局痛言》一书，在校内外赠送。1924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帮助孙中山改组国民党的活动，在国民党第一、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当选 为中央候补执行委员，任宣传部代部长兼《政治周报》总编辑。此后，领导中国人民进行反帝反封建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新中国，继承并完成了 孙中山的未竟事业，胜利地推进了中国革命和社会的发展。
（孙海林系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毛泽东思想研究所所长，王沛清系本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