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文史研究馆首任馆长符定一述略】刘安定2021年1期总123
2021-08-02 15:46:22   来源：   评论：0 点击：

衡山，是中华五岳之一，南岳七十二峰，有四峰在湘潭，从地理位置讲，湘潭也可以说是衡山脚下的一个郡邑。湘潭历史上有许多名人，往来于衡湘两地，两地都可以说是自己的家乡，如中央文史研究馆第一任馆长符定一，著名的文字学家，以《联绵字典》传名于世，毛泽东的恩师。
如果现在去查相关资料，符定一的籍贯和出生地会显示是衡山县瓦铺子罗家塘，但是，经过我们实地调查，他的故居和出生地是在湘潭县青山桥镇新铺村新铺组。现在的新铺学校，就是符定一幼时读书的地方。目前这一带还居住着许多符姓族人，不过，这个地方在解放前曾属衡山县瓦铺子，为朝字十八区范围，1950年划入湘潭县。据符氏族人介绍，符定一也曾在衡山县白果留笔塘（今白果镇五一村）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又搬回了新铺村。
关于符定一的籍贯问题，据说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衡山、湘潭两县史志工作者就反复磋商，最后认为，他出生时那里的行政区划属衡山，所以，历年来湘潭市、县两级修志均未将符定一收入。现在，衡山方面提及符定一的出生地，只能在后面打一个括号，备注：今属湘潭。
符定一(1877—1958)，字宇澄，号悔庵，幼读家塾（即今青山桥新铺学校），稍长入衡阳南路师范学堂，后入京师大学堂，1908年毕业，奏奖举人，中书科中书。曾任资政院秘书、顺天高等学堂教习。辛亥革命后回湘从事教育工作，历任岳麓书院山长、湖南省教育总会会长等。毛主席对老师符定一极为尊重。他们交往有年。
1912年，符定一在长沙创办了省公立高等中学并亲任校长。当时，19岁的毛泽东参加了该校的招生考试。当年的国文题目为《民国成立，百端待理，教育与实业应以何为重》，毛泽东经常思考这一类问题，自然成竹在胸。他洋洋洒洒将教育与实业对国家发展的辨证关系写得头头是道。符定一校长看后非常高兴，但又担心其中有伪，就亲自面试。毛泽东落落大方，侃侃而谈。符校长大喜过望，当即就决定招收这个学生。并格外器重、关照他。还将自己圈点过的《御批通鉴辑览》送给他。这使求知若渴的毛泽东如获至宝，对这本书，晚年毛泽东曾说，“看过17遍”。
1913年，符定一被选为国会众议院议员，定居北京。1918年8月，毛泽东为组织湖南青年赴法留学第一次到北京并在北大图书馆任管理员。他经常到符定一家作客，与老师谈论时局、研究学问。为补助毛泽东的生活，符师母每月补助毛泽东5元大洋。
1925年，毛泽东回湖南开展农民运动。反动军阀赵恒惕发誓要抓到毛泽东并除掉他。这时正回乡探亲的符定一途经长沙，得知这一消息后，心急如焚，再三向省政府秘书长表明自己与毛泽东情同父子的师生关系，并保证毛泽东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是不同凡响之人。符定一又找到时任警察局长的亲戚疏通关系，以命相保。同时又派人给毛泽东送信，让他赶快离开湖南。直到毛泽东奔赴广州，此事才毕。
1946年6月，毛泽东电邀符赴延安，符偕女儿符德芳欣然前往。当符到达延安后，毛主席亲自主持欢迎会。符回北平后，毛泽东曾致信符先生，全文如下：
“宇澄先生：既接光仪，又获手示，诲谕勤勤，感且不尽。德芳返平，托致微物，尚祈哂纳。世局多故，至希为国自珍。肃此。敬颂教安。不具。受业毛泽东。九月三十日。”
1948年8月，毛泽东指示华北局秘密护送符定一先生到解放区。符定一抵达西柏坡已是晚上，周恩来副主席亲自携灯在村口迎接，毛主席在院中等候。三人一直畅谈至下半夜2点。这次谈话，符定一提出了“先武攻天津卫，后文取北平城”的主张，被毛、周采纳。后来，当得知北平《和平协议》签定后，毛主席第一时间就兴奋地对警卫员说：“先别睡觉，咱们到李家庄看符定一先生去。”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筹建中央文史研究馆，中央决定由符定一先生出任馆长，符不愿接受。毛主席亲自出面动员符先生。符认为，这是个闲职，无非是有文化且年老贫穷的人就能当了。毛主席笑着说：“不光文老贫，还要才德望，这事还需要您这样有学问和德高望重的人担当啊！”并指出，有一批著名老学人没有工作，生活无着，急需有威望的人将他们组织起来，为国献计献策，同时解决他们的困难。在毛主席诚恳请求下，符欣然领命。从此，符定一先生积极带领包括前清遗老、民国贤达以及著名学者在内的馆员们修史编志、著书立说，各展其才，为新中国贡献余热。1954年，符定一先生的《联绵字典》再版，毛主席为其题写了书名。1955年春，符定一患病，毛主席派秘书田家英送符先生到医院，请医问药，关怀备至。符先生在弥留之际，仍念念不忘教导子女说：“家人团结友爱，努力工作，在共产党和毛主席的领导下多做贡献。”表现了一个老知识分子的爱国情怀。
符定一治学继承了清代乾嘉时所谓正统派之学风，笃守经古文派之遗绪。当年他就学于京师大学堂时，经学受业于长沙经今文大师皮锡瑞，但符定一又转信经古文派之学说。经古文学之重点在小学，必先精研声音、训诂，所以符定一笃信许慎《说文解字》，以汉唐注释为依归，有人讥讽他狭隘，他也置之不顾。别人议论《伪经考驳谊》一书，符定一即说：“康南海氏《伪经考》，乃举经古文群经而辟之，故欲攻康氏之书，亦必先通贯群经而后可，否则支离破碎，无济也。”他认为：康有为说“《史记·儒林列传》述《春秋》有《公羊》《谷梁》，而无《左传》，但《史记》征引左氏至多，如其传经，安有不叙明之理？”符定一驳道：“如古文《尚书》见诸《儒林列传》，康氏谓献王恭王世家何以不载，《左传》见《十二诸侯年表》，康氏乃谓《儒林列传》何以不载，岂《史记》记载必须一事两见，始得为信据乎？”又说：康氏谓“孔光、龚胜、师丹皆大儒。知《左传》之伪，故不肯助刘歆。”他驳道：“康以龚胜、师丹反抗左氏立学，遂加以‘知其伪’三字，此真莫须有之狱，何足以服人 之谓也。且考龚胜、师丹无伪《左传》之说，不但不以为伪，且彰明较著引用其文”云云，并历举十七证以驳康氏，文繁，今不复录。符定一认为南海康有为撰《新学伪经考》，新学，是新室之学；伪经，古文经传都伪；考，即考群书，以证其伪。康有为大概意思就是：“古文生于赝鼎，古书假于毛亨，《说文》原于伪学，歧路有歧，岂可信哉。”符定一驳议：“《公》《谷》《孟子》之文，《大传》《外传》之作，《繁露》《新序》之篇，今文家奉为圭臬者也。顾其说佚书，述左氏，稽六官，往往而有，是故古文之同乎今学也，正诸先民而不妄，异世以俟达人而不误者也。”
符定一最重要的著作是《联绵字典》，此书共400万言，所收全是联绵字。所谓联绵字，是一种由两个音节联缀成义而不能分割的词，这种词往往“上下同义，不可分训，说者望文生义，往往穿凿而失其本指”（王念孙《读书杂志》）。组成联绵字的两个字有时双声（声相同），如仿佛、澎湃；有时叠韵（韵母相同），如逍遥、烂漫；有时迭音（声韵母都相同），如凄凄、沉沉等。《联绵字典》主要集释双声叠韵、迭音的词外，也收录了大量的双音词和虚词。
该书在编辑体例上有以下几个特点：
1.按首字的部首排列，共分213个部首，附33个部首。部首的确立，参照了《康熙字典》，同部首的字，按笔画多少顺序。
2.每个联绵字注音以大徐本《说文解字》反切为主。《说文解字》没有的，或今古读声不同的，“间采隋唐间反语，或《广韵》《集韵》以补之”。
3.一词多义的，分项注释，辑录上起三代、下至六朝古书的所有解释，对于旧注未详的问题，另附按语以作说明。
4.对于古今文字、语音的变化，同一个联绵字往往衍化出许多不同的写法，对此，作者一一罗列，分别辨析，一般用“一作”、“俗作”、“转为”，详为注明，以便读者寻检。
该书在联绵字研究方面的成就远远超过了前人的有关著作，饮誉语言文字学界。语言文字大师黄侃说：“吾于符民此书之行，有不胜其欣忭者已。”（《联绵字典》“黄叙”）据作者在“后叙”中介绍，作者某日携手稿见黄侃，请求指正。十多天后，黄侃“驱车造庐，入室后，正立向余打躬三，从容言曰：‘论学，君为吾兄，即本师章民（章太炎），著作未若君之巨也。吾初以湘人著书，不过尔耳。今君书体例精详，六经皆注脚，邹汉勋后，突出此作。魏王皮叶，瞠若乎后矣。'”由此可见黄氏赞誉之高。也有与黄侃意见不同的，如黎锦熙，黎也是中国语言文学界的巨匠，与符定一有同乡同事之谊。《联绵字典》出版后，符寄给了正在兰州西北师范学院任教的黎锦熙。黎看过后交给他的侄婿顾学颉（也是搞语言文学的），征求顾的意见，顾说符编“联绵”字典，而不按音系排列，可算“外行”，缺点与《辞通》同，只是它比后者用处更大些。黎锦熙以为然。（见《湘潭文史》第五辑P131）看来，对《联绵字典》的编排方法是见仁见智，不过对它的作用都是肯定的，对于我们正确理解古代文献中联绵字的演变发展及其意义，是一部不可或缺的工具书，它问世40多年来，已经重版印刷多次，也足以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符定一先生除任中央文史研究馆第一任馆长外，还担任了文化教育委员会委员，他还是第一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一、二届全国政协委员。1958年5月3日病逝，5月6日举行公祭，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邓小平等送了花圈，悼词对他的一生作了很高的评价。（作者单位：湘潭读山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