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反运动中易祖洛先生是如何脱险】罗冈2020年1期总119
2020-04-17 21:27:29   来源：   评论：0 点击：

恩师黄粹涵先生《劫后余瀋·楹联》有“赠易祖洛兄”一联：
八斗才华非教授；
一生事业半牢笼。
联下有注：“祖洛解放前曾被诬受软禁；肃反被判刑（经上诉撤销）；文革中被劳改。在湘潭大学任历史课，不开语文课，避贤者路，评职称不得，以教员退休。家人将所藏书、画、字捐给湘潭大学，见上联颇歉疚，到易家接受文书时未收去。说这联有那么点意思。余闻而抚掌。”
我于1997年由粹涵恩师绍介濬源先生门下，得到易师和师母教诲，对于易师早年历史时有所闻。该联切人切事，真是写得好！胡静怡先生读到后立即收录在他的《三湘联坛点将录》中。
易祖洛（1914—2002），字濬源，晚号仪屈翁，湘阴县营田人。他得到杨树达、曾星笠、黄黄山、刘宗向等老师亲炙。1939年湖南大学中文系毕业，随即出任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的秘书，官拜上校。易师最拿手的是骈文。抗战时，薛岳的各种文告，尤其是檄文和记功文，便都是出自先生笔下。有“骈文一支笔”之誉。师母朱运，其祖父为朱德裳师晦。先生晚年住在学宫街西边的通泰街三胜里。2001年12月经多方努力，《易祖洛文集》始由海南出版社出版。
2015年7月13日《南方人物周刊》载有中山大学教授徐晋如答记者问时说：“‘文革’结束后，有一篇堪称绝唱的辞赋《悼严生赋》，是湘潭大学的老教授易祖洛先生写的，如果放在一个更长远的时间来看的话，它绝对可以跟《哀江南赋》相提并论。当然《百年文言》限于体例，没有选辞赋，这篇绝唱我们只好割爱了”。易师去世十三年，又有后来者为其文而鸣。泉下有知，当痛饮三斗。
对于易师的文学成就，《易祖洛文集》可窥全貌。但人们对他的三次牢狱之灾因时间久远，而谈及者传之神秘。根据我手上保存的师母送我她手书复印件和我历年收集的资料。作些整理，公之于众，以不致以讹传讹。
1990年4月油印本《仪屈轩诗文集》书后师母朱运《仪屈翁诗文集跋》所载：“四五年春（易祖洛）与余在汝城结婚，婚后赴团（湖南省干部训练团）视事，为教育长无故禁锢三月，光复后始获回长。先往湖北地政局供职，继任衡阳市政府主任秘书。”
“四九年七月，参加以周世钊先生为首之省教育界人士和平起义。……肃反时，被关押反省，一年后获释。后经周世钊先生函介，执教于长沙湘江中学（后并入三中—明德）。文化大革命时，曾受群众专政。1971年被判刑五年，送邵东群力煤矿劳改。1975年底获特赦回长，为普工。”
根据2002年6月师母手书复印件《易祖洛先生简介》：“……肃反时被拘捕，初判死刑，改判八年。上诉后，经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历史问题已作出结论，应免予刑事处分’的决定。返长（长沙）后，在民办湘江中学任教。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受到极其不公正待遇。七五年年底获特赦而归，初为普工。一九八一年平反，认定为起义人员，安排在湘潭大学历史系任教。一九八九年离休。”
 根据以上材料，我们得知：易师第一次入狱三十一岁，时间在1945年，关押了三个月。第二次入狱四十二岁，在1956年“肃反运动”时，关押一年。第三次入狱五十七岁，在1971年“文化大革命”中，实实在在关了四年。
对于易师历次缧绁，最为惊险的是1956年“肃反运动”中的这一次。2016年6月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杨逢彬《杨树达先生之后的杨家》中《叶德辉与清末民初的湖湘》一文简单的描述了易师的这次经历。王季范先生刑场救易师，颇有些惊心动魄的传说，“因无确证，不便写出”。很多人愿听小说家言，然而很多学者最关心的是：什么罪状才够得上死刑？因何由死刑变成“八年徒刑”？最后何以“免予刑事处分”？
我们看看下面这些材料：（以下材料根据手稿誊录，个别字迹不清用□替代）

一、《审问易祖洛记录》（五号信箱查对44号、45号）
问：你在伪省干团的活动？ 
答：我是1942年10月参加伪湖南省干团到1945年8月离开。1942年到职就当该团训导处考核（核级？）科长，有三个月时间。1943年大约是元月就当了伪团部秘书处的主任秘书。
问：你在考核科长任内介绍了多少人参加了情报组织？ 答：我冒介绍。 问：应该由哪个主持吸收和考查质量，造册介绍？
答：我搞不清楚。 
问：你当考核科长考核些什么？谈谈你任内的具体工作。 
答：考核学员的思想言行…… 
问：你提拔过哪些人？多少人为优秀学员？ 
答：我记不到了。 
问：介绍参加情报组织是否在优秀学员内选拔呢？ 
答：我搞不清楚，我冒介绍过。 
问：你去伪省干团和离开省干团以后和哪些学员通过信？ 
答：我冒和哪个学员通过信？ 
问：你与伪省府情报室的关系？你谈一谈。 
答：伪省府情报室负责人刘潭征（湘潭人）他过去的历史我不知道，我和他是42年3月我到耒阳送公文给薛岳去批，到耒阳后正谢又生由长沙去耒阳，参加扩大行政会，住在旅馆内，我到谢又生那里遇到了刘潭征由谢介绍认识的，这次并经刘潭征邀请去馆子吃了一餐饭。1943年忘记月份刘潭征由耒阳到长沙谢又生处，我又去谢又生房内看了他，是白天，见他房内学生很多，谢唤我坐，我就坐在谢的床上，我冒谈什么话，总之，我冒听得谈什么特殊话，详细情况记不清。
问：以后呢？ 
答：47年我去衡阳市政府刘潭征由零陵来过一次信……
问：省政府情报室是什么性质系统的？他的活动范围和通讯代号？ 
答：是直接帮薛岳做情报的，不知属于哪个系统，活动范围应该是各县通讯，调查共产党的情况和政治的情况。 
问：你究竟对五号信箱的内幕怎样？ 
答：我冒参加就不晓得。 
问：你在什么时候培养过周鹏展？ 
答：我记不起有个周鹏展。 
问：你对肖自求、李百川、柳树森、张树馨、杨坤等人呢？ 
答：肖志求是徐寿坤的姨妹，我在解放前常看见她，但她在伪省干团受训的情况我模糊了。李百川我记不起。柳树森、张树馨等都记不起。杨坤还是53年他自己去长沙众信会计学校会面，他自己介绍说是伪省干团受训，但情况我也不清楚。
问：杨坤参加过什么组织？ 
答：不晓得。                                        
抄录人：黄志 12.12                      
湘乡县公安局预审股（章）55.12.12  
 
二、《节录反革命犯易祖洛十一月廿八日亲笔所写的交代检举材料》（五号信箱查对19号、20号、21号）    
从1942年9月（具体的月份记不清）至1945年抗战胜利（八月）被停止我在伪湖南省干训团阶段：
（一）我担任了省干训团训导处考核科长—— 1942年阴历七八月第三次长沙会战结束不久薛匪就把伪省干团从耒阳迁至长沙岳麓山内湖大科学馆及工场一带，我从伪长官部机要室同中校秘书任内调升伪省干团上校考核科长为时仅两三个月。
（二）我担任了伪省干团内上校主任秘书（秘书室），调这个职务的具体时间记不清楚。据回忆的迹象可能是42年12月底和43年的元月份，这迹象是：①……
（三）考核科长的叶（业）务——考核学员的思想品行工作能力，考核的方式是由考核科制定详细考核表交由学员填写该表内容，除姓名年籍家庭情况，三代履历学员本身学历经历外，还有嗜好及崇拜些什么历史人物、最接近的师友等栏，由此可看出学员的思想，直接考核学员的是训导处以及驻各处的训导及各军训导的分队长中队长。他们对学员考核，除考查其生活外，主要是进行个别谈话，经他们考核后认为是优秀的学员，再介绍到训导处考核科长谈话和训导处长谈话。优秀学员另有登记表，这个表格内容简单，只有小书那样大小（三十六开或四十八开）上面附贴照片，这个表的作用是便于翻查每期学员毕业前就选拔出一些优秀学员登记后，将表装订成册存档。优秀学员的标准，是思想纯正（即不进步）品行端正，有一定工作能力者为合格。我在考核科长任内是在处内办公，没有和学员讲过话，也没有驻队去工作过，和优秀学员谈话，每个学员也不过一次，很少谈过两次的，因此对学员的印象很不深刻。当时我正是向上爬思想，高高在上。对这些学员认为他们不过是伪县政府一级的科员，思想上是不重视他们的。 
（四）主任秘书叶（业）务——秘书室分两科①文书科，②人事科……
（五）伪省干训团毕叶（业）学员的通讯——凡在伪省干团毕业的学员应向团通讯，通讯的内容是工作情况、读书心得及地方官吏有无贪污等情况。毕业学员在各县又可组织同学会。学员的通讯□考核科批答主办这种稿件的科员是尚峰。 
（六）伪省干训团内的反动组织①国民党②三青团。这两组织在学员中个别吸收集体宣誓入党入团。我在伪省干训团时从42年底至44年（一个月？）介绍学员入党的事是有的，因为我当过该团区党部的执委……
（七）关于伪省府情报室主任刘潭征来省干训团吸收情报员的事——43年刘潭征（具体时间记不清）到过岳麓山伪省干团他当时是找谢又生（训导处长）没有和我接洽什么事件。有一天我到谢又生房里去，看见有些学员（十多人）挤满一房。我过去谢又生招呼我坐。这时没有多余的椅子，学员挤着让出座位，我坐下了。刘潭征似乎是坐在桌子前面，有学员在填写什么表？我没有去看他们，也没有谈什么特殊事。如怎样做情报工作？怎样秘密通信等。当时我对这回事并未引起特殊注意，也没有查看他们填写什么，因此印象很模糊，当时在座的学员除有肖自求的印象以外，其余是什么人毫无印象。我去训导处为考核科长时谢又生没有要我在学员中去吸收什么情报员的工作，我也从来没有去和学生谈过什么做情报和写秘密通信的话，在伪省干团任职期内，以后你离开该团在解放前和解放后从来没有召集过伪省干团毕业学员开过会，也未和他们通过秘密信和去访问联系他们。而且我对在伪省干团毕业的学员能认得的真是寥寥无几（44年下半年到45年去该团的南岳三专校学员能认得几个人）这都是实情。
（八）伪省府情报室是隶属于伪省府秘书处的，地点在耒阳，我在长沙工作，在组织系统上、业务上和它没有关系，因此对该处的具体内容不清楚，我在伪长官部和伪省干团工作时也从未调去伪长官部情报班工作过。
（九）我与刘潭征的交往见上头供词。
（十）伪省干团的同事
 1.谢又生——男，广东乐昌县城郊五六里路以内的人，现年五十岁左右，伪军□□书记出身，跟薛岳最久，1939年下半年至长沙伪九战区长官部机要室当中校机要股长，后升上校至任。1942年长沙会战后升同少将训导处长……问饶少伟可能知道一点线索（这是现在长沙烈士公园管理委员张昌言告诉我的）。
 2.张开秀——广东人40余岁，可向华北革大政治研究院去了解或找高等教育部去了解。
 3.尚峰——男，长沙人现年卅余，1942年去伪省干团当科员，去考核科服务主要是批办学员通讯。1952年暑假我去益阳思想改造时碰见他，他说他是一个叛组织的□。在反省我就没有和他多谈，他当时是在安化省立十五中教书。                                                
抄录人：黄志明 11.28                                   
此材料是抄摘易犯祖洛在湘乡县监狱的亲笔供词，但对五号信箱问题我们虽经过初步审问，并未得出详细情况，尚待以后详细追清后才能得出结论，此材料可以作为参考。                              
湘乡县人民政府公安局审讯股（章）11.29                                         
尚峰现在涟源县第一中学（校址涟源兰田市区光明山）——文教厅查出来的。                     
1955.12.20
 
三、《10月31号仓储公司张同志联系柳树森五号信箱事》（五号信箱查对14、15号）     
湘潭公安局寄来易祖洛亲笔供词： 
一、关于伪省政府情报室的事——薛匪岳当湖南省伪主席时代伪省府秘书处里面设有情报室，当时的秘书长是王光海，秘书处设在耒阳杜甫祠内，情报室也在这里面，没有另外挂招牌，它与秘书处各科室平行，43年我到耒阳时，到伪秘书处拜访各科室主管，由秦载宽引导。这次我到了情报室去拜访了该室主任刘潭征，我看他那间办公室并不大，只有几个人办公。情报室是直属伪省府秘书处的，它是行政系统的调查情报，其情报是应当分布在各县，其调查内容当然是异？党活动、地方派系的活动及对薛岳是否拥护及地方官吏是否廉洁及其他等。
二、1943年春季，刘潭征到伪省训团（在岳麓山）找谢又生，因为谢又生的人多。我当时思想上未经心，那时我已经当主任秘书。因事到谢又生房里去见他，房里坐了许多学生（十几人）刘潭征、谢又生都在。房里的人见我进去了，挤着让我坐在里面，学生是一些什么人？我记不出。只仿佛记得有肖自求在座。他们当时没有谈什么特殊的事，即没有讲怎样做情报等事，因此在脑筋里就无特殊印象。我在伪省干训团任内在当考核科长时，只和优秀学员谈过话。谈话时也未叫他们参加什么情报组织，也未发过情报班的表给他们填，也未和学生讲过什么秘密通讯的方法，在当主任秘书时就没去管过考核学生的事。     
谢又生，广东乐昌人，现年50岁左右，跟随薛匪岳很久，从1939年到1945年，在湖南历任伪九战区长官部机要室股长主任、情报班主任、伪省干训团少将训导处长等伪职。1948、1949年上半年在广东伪省训团当副教育长。他家住在广东乐昌县城郊外五六里的地方，知道他下落的要到他原籍去找，因为他离开湖南已久。     
    刘潭征现年亦不过四十几、五十岁，湖南湘潭人，小地名不知道。1946年下半年到1947年上半年他在湖南零陵当税捐处长，在这段时间内他写过一次信给我，说他有一栋房在衡阳，现在可以通过秦载宽找出知道刘潭征线索的人。在薛岳当伪主席时代伪省府长期设在耒阳，秦载宽也长期在伪省府秘书处当秘书和法制室主任。在这段时间内，他与刘潭征同在秘书处同事，职位也相当。1943年我去拜访伪秘书处各科室主管时，刘潭征就是拜访的一个。这次秦载宽为我当引导。
秦载宽，湘乡老安上乡人，现在民主建国会工作。     
以上材料摘自仓储公司对犯人易祖洛审问。
 
通过这几份材料，得知当年怀疑易师是“湖南省干部训练团五号信箱”的成员，“五号信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看下面这份材料：
 
四、《湖南省地方干训团信箱情况》（五号信箱，查对42、43号）
1.1937年文夕长沙大火后，湖南伪省政府及所属各级机构都迁到耒阳去了，当时伪湖南省府以耒阳为临时省会区，伪省府方面在该地区办有一个地方干部训练机构，团部设在耒阳县的小水铺地方，受训的人员是由各行政区调训的地方行政□乡镇人员。但当时正值抗战时期，伪政府有个通令，凡是在战区的行政和军事单位的名称必须要严加保密，往来公文信件不能写出收信和寄信人的机关名字，因此凡是有军事性质和行政训练机构单位都向当地邮政局挂号编设信箱，当时邮局都有办理信箱的手续，信箱的号码次序是由邮局编妥的，凡是某一机关向邮局挂号申请登记用信箱时，邮局就对某一个机关编一个号码，以后这个号码就代表机关的名称，但是当时伪湖南省地方干训团的信箱号码报告人不清楚，当时军统湘站设在长沙使用信箱的号码是第五号信箱，凡是各地寄文，湘站的公文信件都是写着“长沙第五号信箱杨澄澜收”（杨是当时湘站机关的化名，这化名也时常更改）当时各地邮局都有信箱的设立，号码编次各地也有相同的，比如衡阳邮局编有20号信箱，这20号信箱是代表衡阳的一个机关，在长沙邮局也编有20号信箱，这20号信箱是代表长沙的另一个机关，但信箱的号码，在同一个地方只有一个，决不能重复，作为长沙的五号信箱是代表军统湘站机构的，但长沙邮局决不能把其他另外的机关又编个第5号信箱。
2.当时伪省府也设有信箱，但当时伪省府是设在耒阳，它的信箱号码是否是第五号，报告人记不清楚，但长沙的第5号信箱则是属于军统特务系统的。
3.在抗战时期湖南辖第九战区范围，当时伪省政府的组织是配合战时性质的，伪九战区司令官薛岳他又兼充伪湖南省主席。当时在伪省政府组织部门只有秘书处及所辖会计、统计两室。第1、2、3、4科没有听到另外有情报股的设立，但当时整个战区的情报系统是由伪九战区参谋处领导的，比如当时湘站对外公开名称是“湖南保安处第5科”，第5科在当时的行政系统上工作，任务是搞情报的，因此也受九战区参谋处的领导，当时伪九战区的参谋长是吴逸志（广东人，美国西点地方军校毕业的）。参谋处长赵子立（北方人是黄埔系毕业人）在当时伪湖南省府办理情报联系事宜，只听说过是由伪省府秘书处的一个专门秘书办理的。     
第四处犯人戴铨  1955.11.21
吴某某摘抄省专卖公司，原材料在省（花洲市？）公司     
以上摘抄的戴铨的检举周鹏展的材料是由你处吴同志抄写的一份原材料请供你们参考。                                               
王树林 11.21
 
前面三份材料，就是易师“反革命犯”的罪状，但也罪不致死。但是当年的“肃反运动”不是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从李维民《1955年肃反扩大化的教训》一文中我们可以看出易师被判死刑是“在劫难逃”了。
“毛泽东说，革命队伍中的好人占‘百分之九十几’，又说反革命分子‘一般控制在百分之五左右’。因此，在肃反运动中，各单位就把百分之五当做一种指标。一个100人的单位，如果打不出5个反革命分子，就是完不成任务，就被认为是右倾，这几乎成了一种普遍的现象。”
“……1955年和1956年参加内部肃反运动的各级干部和公职人员，共有1430万人，如要按百分之五计算，就要打出71万个反革命分子，这还不包括社会上的。实践已经证明，这种指标是脱离实际的，缺乏科学依据的。”
　“1955年5月12日，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的讲话中，曾经提出‘提高警惕，肃清一切特务分子；防止偏差，不要冤枉一个好人’。但是肃反运动的实际情况是：为了肃清一切特务分子，冤枉了许许多多好人，其主要原因是政策界限不清。”
“有些一般性的问题，例如，有的人上中学时集体参加过三青团，并未参加什么活动，而且早有交代，肃反中又当成严重问题穷追不舍，甚至逼出人命。因此而背上政治包袱，几十年不得解脱的，更是难以数计。”
然而，事情出现转机，当然撇不开一个人，那就是王季范先生。
王季范（1885—1972）原名邦模，湖南湘乡人，生于小康家庭，是毛主席表兄，著名教育家，1928—1936年任长郡中学校长。1930年3月易师在长郡中学初中47班，后在高中4班就读，几十年来一直和王季范先生保持联系。易师亲自写了《湘乡王季范先生八十寿序》《王季范先生传》。
当年与易师相交紧密，又能“上达天听”的只有杨树达和王季范两先生。1955年6月20日毛泽东还邀请了周世钊和杨树达同游岳麓山。但1956年2月杨树达先生就去世了。虽然杨树达和王季范两先生都是易师的老师，但是王季范先生又是毛泽东的表兄。更重要的是易师不但在家事母至孝（易师六十岁时还跪在九十多岁的母亲脚下，面承慈训），而且尊师重道。
师母手书《易祖洛先生“仁者寿”》中有：“（四）长郡同学刘禄铨君，系中共地下党员，四七年不幸遭国民党系狱，王季范老师遣人持信嘱其设法营救。先生敬遵师命设法营救刘君出狱。”
2009年9月23日《三湘都市报》载《刘禄铨：“湖南和平解放的第一个使者”》，“刘禄铨（1914—1980）湘乡人。其父曾参加护法战争，牺牲在岳阳，母亲带着3岁的他到长沙以缝纫谋生，后加入共产党，担任地下交通员，与郭亮夫妇一起工作。刘禄铨湖南大学毕业后开始从事地下党工作。1949年初，程潜、陈明仁准备在湖南发动起义，刘禄铨奉省工委书记周里之命赴华中局汇报相关情况，并把华中局关于和平解放湖南意见带回长沙。湖南解放后，曾任湖南省人民政府税务局副局长等职。”
《易祖洛文集卷四·联语》挽刘禄铨：
玄黄龙战，风雨鸡鸣。同岑兄许契神交，弹指去来今。相邻揽辔都成梦；
缧绁羁贤，松筠厉节。从井我实遵师命，伤心莫须有。谁料连茹竟累君。
“从井我实遵师命”，坐实了师母所言“营救中共地下党”之说，而且证人就是毛泽东的表兄王季范先生。
所以从以上诸多材料来看，易师既属“起义人员”，又曾“营救中共地下党”。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何况还有王季范先生作人证。易师在1956年的“肃反运动”中，初判死刑，改判八年。上诉后，经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历史问题已作出结论，应免予刑事处分’的决定。这样的“死刑犯”能逢凶化吉，就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正如粹涵恩师联中所说“一生事业半牢笼”。易师从三十一岁到六十一岁，三十年间三次皆为缧绁所累，耽误了他在学术上的发展，不得不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参考资料：
《仪屈轩诗文集》1990年4月油印本
《易祖洛文集》海南出版社  2001年12月第一版
《杨树达先生之后的杨家》杨逢彬 浙江大学出版社  2016年6月
《炎黄春秋·1955年肃反扩大化的教训》李维民  2011年2
（作者单位：湖南省诗词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