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条被子与三个女红军】志在飞2023年4期总134
2023-11-01 09:53:26   来源：   评论：0 点击：

在湖南汝城县的群山怀抱里，有一个百来户人家的小山村沙洲村，那里还保留着青砖黛瓦的古建筑，那里还保留着瑶族人的生活习性。中央红军长征经过这里，半条被子故事也发生在这里。三个女红军从哪里来，去哪里了？半条被子在哪里？带着这些问题，我多次走进湖南汝城沙洲村。
 
中央红军长征来到沙洲村前，国民党清乡队将老百姓赶到了山上
1934年10月16日，中央红军8.6万余人，从江西于都出发进行战略大转移——长征。蒋介石急忙派出国民党中央军和地方武装，在红军长征的路上设置封锁线前堵后追。中央红军于10月25日前后，在江西安远信丰突破国民党的第一道封锁线，继续向西前进，并于11月初来到湖南境内。蒋介石急令粤军陈济棠、湘军何键部火速出兵，在湖南汝城至广东城口之间，设置了堵截红军的第二道封锁线。
国民党清乡队得知红军要从广东进入湘南，第一站就是郴州汝城。因此，清乡队员走进了沙洲村，进行反动宣传。他们将老百姓集中在村口，在大会上作反动宣传，说红军是土匪，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共产共妻。还说，红军抓住年轻人要带走，抓住老人要熬灯油，抓住女人给红军当老婆，将红军说成是青脸獠牙的恶魔，老百姓一听，感到恐惧和害怕。清乡队要求老百姓将家里值钱的东西一起藏到大山上去，不留给红军。一时间，沙洲村的瑶民，赶着牲口、挑着粮食和被子，拖儿带女被赶进了大山。
徐解秀是个缠了小脚的旧式瑶族妇女，而且，还有一岁生病的儿子。丈夫朱兰芳由于慑于清乡队，也做好了准备到山上藏起来。但徐解秀一双小脚，走起路来很慢，赶不上别人，更重要的是，一岁的小孩患的是打摆子的病。眼看着村里其他小孩，得了这种病的都死了，她不忍心看到小小的生命夭折。因此，她决定不走了，就留在沙洲村的家里。
国民党清乡队一户一户搜查，发现徐解秀家的门关着，便揣开了她家的门，要求他们赶紧上山躲起来。徐解秀两夫妇，吓得小鸡似的，向清乡队解释。眼看着由于患病奄奄一息的小孩和一双小脚的徐解秀，清乡队二话不说，将她家的稻谷、红薯、被子和值钱的东西统统没收，将朱兰芳抓走。清乡队抄了家，这样，徐解秀的家没有了被子，也没有粮食……
 
中央红军来到沙洲村，三个女红军躲雨跌进了徐解秀的家
中央红军长征时，中央和军委纵队先后经过文明司（乡）。1934年11月7日夜，湘南汝城吹着北风，下着大雨，雨中还夹杂着小雪粒。进入初冬，山区的天气显得特别寒冷。由于在群山之间，山区的夜来得要早。此时，由于害怕，徐解秀不敢点灯，也不敢搞出任何响声。她一个人抱着小孩，躲在阁楼上，静静地坐着……
沙洲村的瑶民，都被赶到了大山，他们藏到大山深处的山洞里。徐解秀的老公朱兰芳在人群里蹲着，他家的粮食和被子都被清乡队没收了，他牵挂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便产生了逃跑的念头。徐解秀抱着小孩害怕着，担心着，这时，听到有敲门声……朱兰芳终于逃出来了，他悄悄地回到了家。
红军战士冒着大雨，来到了沙洲村。红军是一支遵守纪律的军队，没有去敲老百姓的门。红军伤员便在朱家宗祠安顿下来。战士们不声不响坐在老百姓的屋檐下躲雨。
躲在阁楼上的徐解秀夫妇不敢吱声，但抱在怀里小孩的一声啼哭，将这对夫妇吓出一身冷汗。朱兰芳赶紧伸手捂紧小孩的嘴，让哭声不能传出去。但小孩似乎没有理会这对夫妻的意图，哭得更加有力，四肢不停地蹬动，原来是朱兰芳将小孩的鼻子和嘴巴一起给堵住了。徐解秀赶紧搬开朱兰芳的手。小孩一声凄厉的嚎哭声，划过黑暗中的夜空……
此时，在徐解秀屋檐下躲雨的三个女红军，她们似乎听到了这一声求救似的哭声。红军大姐再侧耳倾听时，那声音却没有了，消失在屋檐下的滴雨声中。
徐解秀推开阁楼上的窗户向外看，外面漆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她侧耳倾听，也没有听出异常的声音来。这才感到安全。她点燃了油灯，拿起一个小碗摸索着下了木梯，来到楼下倒水给小孩喝。出于好奇，她将大门打开，伸出头向外面看看，这队人马究竟是否离开。当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三个女红军顺势跌进她的家……
 
中央红军在沙洲村休整一个星期，女红军和徐解秀成了姊妹
走进沙洲村，我们看到了红军的政治部和卫生部的旧址。卫生部长贺诚就住在徐解秀家的隔壁，屋后面就是中华苏维埃银行。中央机关、中央军委纵队及各军团部队陆续抵达文明司（乡），分别在老田村（五一村）、秀水、韩田、沙洲、新东、文市等地宿营并短暂休整……
三个女红军跌进徐解秀的家，借着灯光，徐解秀一看是三个姑娘，恐惧的心有所平静。三个女红军看到徐解秀，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微笑着说：大嫂，你不用害怕。我们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是我们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不欺负老百姓。
徐解秀听到女红军所说，赶紧将三个女红军让进了家。三个女红军将药箱和一床行军被子也放在桌子上。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湿了，坐在屋檐下躲雨时，浸润着寒风全身冰凉。徐解秀赶紧生火烧水，给三个女红军烤衣服和洗漱。
这时，一声啼哭从屋子里传过来，徐解秀跑过去抱出一岁大的小男孩。徐解秀哭泣着对女红军说：这孩子时冷时热，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我们村的孩子得了这种病的都死了，这孩子恐怕命不长了。
红军大姐将孩子抱在怀里，给他量体温、看他的眼睛、摸他的手，最后断定，这孩子得的病是打摆子。打摆子就是疟疾，通过蚊子叮咬传播的一种传染病。红军长征时，战士们得这种病的情况多。在30年代，这种病很难医治。当时，治这种病的药叫奎宁，是一种进口药，非常珍贵。红军要用这种药必须经上级组织批准才行。总不能眼看着这个小男孩活活地病死。红军打仗，不就是为了老百姓吗？红军大姐让大家表决，是不是给药让小孩吃。
徐解秀看到红军大姐诊断出了她孩子的病情，又是激动，又是担心，又是恳求。朱兰芳更是向地上一跪，向红军求救。在这种情况下，红军大姐非常同情和感动，果断地说：有责任由她承担！最后三个女红军做出决定，将药箱打开，将奎宁片喂进了小孩的嘴里。
晚上睡觉，徐解秀的家只有一张床。三个女红军、徐解秀、朱兰芳及小孩，这么多人怎么睡？三个女红军提出，她们打地铺睡稻草。可是，徐解秀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说，进了我们瑶家，就是我们瑶家的客，那里有让客人睡地铺的？但也不能让主人睡地铺呀。这时，朱兰芳从客厅里拿来两张条凳横放着，铺上门板，垫上稻草，这样，三个女红军和徐解秀带着孩子睡到了床上，而朱兰芳睡在大门口为女红军放哨。
徐解秀家的被子被清乡队没收了，她家里只好盖破棉絮、蓑衣。三个红军将自己仅有一条的行军被解开，盖在五个人的身上。这一晚是舒适的，也是幸福的。三个女红军一躺下，便很快进入了梦乡。而徐解秀的小孩吃了红军给的药也不哭不闹，安详入睡。徐解秀也睡得非常踏实。
早晨，徐解秀醒来，发现三个女红军不见了。她用手一探孩子的额头，发现他不发烧了。孩子睁开眼睛，微笑着看见妈妈。孩子的病好了，孩子的命被三个女红军救了。
当她抱着孩子走出家门，她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村，都是红军战士，他们帮老百姓扫地、劈柴、担水，徐解秀家的水缸被挑满了井水，放在屋外的木头也劈成了一块块码在一起。战士们友好地叫她大嫂，对她微笑。
徐解秀在朱家宗祠找到三个女红军，同时，她也看到了受伤的红军战士。徐解秀烧了热水给伤员清洗伤口的同时，也在想办法寻找治外伤的药。她在村里找到了田三七、找到了老虎藤，交给三个女红军为战士们治伤。
又一个冬夜，徐解秀好奇地问三个女红军，为什么这么多战士受伤？红军大姐告诉她，他们都是穷苦人的孩子，为了穷苦人谋幸福，为了国家谋富强。徐解秀听了，感到特别新鲜。她又问：男人打仗我还能理解，你们女人不在家生儿育女，为什么也跟着一起打仗？红军大姐告诉她说：男女是平等的。女人打仗，也是为了全天下的人不再受压迫和剥削。
徐解秀听明白了，高兴地说：我要当红军！在队伍里，我可以帮助洗衣服，做饭菜！红军大姐一听笑起来，说：红军要打仗，还要走很远的路。大嫂你的孩子还小，你就在家将孩子带大，等革命胜利了，我们回来看你。徐解秀马上问：你们走了，还会回来吗？红军大姐告诉说：怎么不回来？你就是我们的好姊妹，我们一定会回看你们。徐解秀一听红军大姐与她结姊妹，特别开心。她马上说，我一个山里女人，大字不识几个，哪能跟你结姊妹？红军大姐立即说：我们今天就结为姊妹，等革命胜利了，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徐解秀站起来，紧紧握着红军大姐的手久久不放开……
 
三个女红军离开沙洲村，红军大姐将被子剪成两半，将半条被子送给徐解秀
中央红军在汝城沙洲村休整一个星期，马上要离开。
三个女红军与徐解秀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徐解秀的小孩被三个女红军救活了，现在活蹦乱跳的，特别可爱。徐解秀为红军磨稻谷，又为红军缝米袋。朱兰芳认识红军是一支爱老百姓的军队，深夜悄悄地上山，找到村民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放心回家，并将自己的房门打开，让红军战士住到他们的家中。三个女红军借宿在徐解秀家里，同吃同住，一起劳动，一起拉家常，讲革命道理，让徐解秀切实感受到红军同其他当兵的不一样，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是人民的军队，为的是让老百姓过上好生活。
徐解秀感到，活了几十年也没有这么开心和快乐过。
三个女红军在徐解秀家里住了一个星期，给徐解秀带来不少麻烦，不送点东西还真过意不去。送什么？红军大姐想到了那床仅有的行军被子。因为，徐解秀家里的被子让清乡队没收了，他们家盖的是蓑衣、破棉絮。
徐解秀得知三个女红军要离开，也悲伤着悄悄地落泪。三个女红军跨出大门时，徐解秀哭了，三个女红军也哭了。她们拥抱着，难舍难分。
这时，红军大姐将她们仅有一床行军被子留下来，放在徐解秀的床上。但抱着孩子的徐解秀，马上要朱兰芳将行军被子拿出来交给三个女红军。
徐解秀说：这被子我不能收。你们行军打仗，还要走很远的路，风里来雨里去，没有被子不行。
三个女红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么办？
红军大姐赶紧拉着徐解秀的手说：大嫂，我们在你家住了这么久，给你添了不小麻烦，这床行军被子留给你，给你做个念想。
徐解秀马上说：那怎么能行？你们将被子留给我，你们就没有被子了。
徐解秀说什么也不肯收下，双方推来推去，互不相让。
这时，红军大姐掏出剪刀，让两个女红军将被子拉开，她要将被子剪断。
徐解秀看到这一幕，有点不知所措，大声地说：不要剪，不要剪！
三个女红军很快将行军被子剪断了，一条行军被子被平均剪成了两半。
红军大姐将半条被子一折，送到徐解秀的手中，说：大嫂，我现在将被子剪成了两半，一半送给你，我们带走一半。这样，你有被子，我们有被子，大家都有被子了。等到革命胜利后，我们会回来看你，到时，给你送一条新被子。
徐解秀手里拿着半条被子，止不住的热泪流过不停。
三个女红军要走了，徐解秀让朱兰芳将三个女红军送走，送到大山的那边去。
三个女红军背着药箱，背着背包，也背着半条被子离开了沙洲村，离开了徐解秀……
 
50年后罗开富徒步重走红军长征路，在沙洲村发现并挖掘出半条被子的故事
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50周年之际，《经济日报》社发起记者徒步重走红军长征路活动。
罗开富在红军长征50年后的1984年10月16日，从江西于都出发，途经11个省，历经1年零3天，于次年到达陕北吴起镇，成为红军长征后徒步原路走完长征全程的第一人。   
1984年11月7日，罗开富走进湖南汝城沙洲村。
罗开富一开始就注意到一位裹小脚的老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看着他。下午3点多罗开富要离开时，采访了这位84岁老人徐解秀。
徐解秀问罗开富:“你能见到红军吗？”罗开富回答说:“能见到。”她说:“那就帮我问问，说话要算数呀，说好了，打败了敌人要来看我的呀!”她说到这里，脸上已流下了泪水。在场的人都沉默着，眼角也都湿了。
徐解秀领罗开富到一间厢房里，说:“三个姑娘走后，我就没有再搬动过。心里总在想，红军姑娘会回来看我的。……你们说，一条被子能把半条给穷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人!现在我已有被子盖了，只盼她们能来看看我就好了。”
罗开富擦了泪水，握着老人的手说:“徐大妈，我一定向红军汇报，尽力帮你找到她们。”
徐解秀对罗开富说:“虽然那辰光为了红军留下的半条被子吃了点儿苦，不过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叫红军，什么叫共产党，共产党就是自己只有一条被子，也要给穷苦人半条的人。
罗开富在他出版的《红军长征追踪》中，真实地纪录了半条被子的故事。
 
半条被子故事，彰显了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
1984年11月14日，《经济日报》上刊登了罗开富的文章《当年赠被情谊深，如今亲人在何方》。文章发出来后，引起社会强烈反响。
当年参加长征的红军女战士、全国政协委员谢飞看到报道激动不已。她对记者说:“悠悠五十载，沧海变桑田。可对那些在革命最艰难的时候帮助过红军的父老乡亲们，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请罗开富同志捎句话：我们也想念大爷、大娘、大哥、大嫂们!”她要和战友们联系，想办法找到徐解秀婆婆想要找的那三位女红军。
2016年10月2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大会上，深情讲述了半条被子的故事：在湖南汝城沙洲村，三个女红军借宿在徐解秀老人家中，临走时，将自己仅有的一条被子剪下一半给老人留下了。老人说，什么是共产党，共产党就是自己有一条被子，也要剪下半条给老百姓的人。半条被子故事深刻地诠释了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和性质，诠释了中国共产党的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初心和使命。
2020年9月16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半条被子故事发生地湖南汝城沙洲村。他对村民们说，半条被子故事让人民群众认识了共产党，把共产党当成自己人。朴素的话语中饱含着对人民的深情，也对半条被子故事赋予新的内涵。
三个女红军从哪里来，去哪里了？半条被子在哪？近几年来，作为一个作家和党史研究者，我潜心创作了长篇小说《半条被子》，也拍成了《半条被子》的电影，并在全国讲述“半条被子故事”党课近200场，荣获了“全国基层理论宣讲先进个人”。我认真阅读党史书籍，也在努力寻找答案。在参加红军长征的30名女红军中，有没有这三个女红军？三个女红军是医护人员，是不是沿途中，有女同志参加了红军？后来，我读到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俄国作家亚历山大· 潘佐夫写的《毛泽东传》时，里面写到一个内容，在红军出发时，中央特批允许了另外23名女红军医护人员跟着一起长征。那么三个女红军，是不是23个女红军医护工作者里面的？红军从沙洲村出发后不久，发生了惨烈的湘江战役。红军也从出发时的8.6万人，锐减至3万多人。三个女红军也许牺牲了。至于她们带走的半条被子，也随三个女红军销声匿迹了。红军离开后，国民党清乡队很快走进了沙洲村，他们将村民赶到一起，将红军送给老百姓的东西全部没收了。清乡队从徐解秀的阁楼上搜出半条被子一把火烧了，徐解秀还挨了跪和罚。
半条被子我们虽然没有见过，但它永远留在我们心里！
（作者单位：长沙市委党史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