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雕《春申君报国图》（常德）
珠履三千，要使英雄皆入彀；
虎贲百万，不叫嬴氏独称王。
已故诗豪、联苑北斗羊春秋教授的一副辞采优美的“春申阁”楹联，以十分精炼的文字，对战国晚期著名的政治家、外交家和军事家春申君的生平和功绩，作了绝妙的浓缩，并倾吐了心底深深的敬仰、赞颂与怀念。
漫步在“世界最长的诗书画刻艺术墙”——中国常德诗墙，一尊大型石雕《春申君报国图》次第映入眼帘，淋漓尽致地勾勒了黄歇当年勇于觐见报国的壮举。那么，春申君与常德又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楚国的春申君与齐国的孟尝君田文、赵国的平原君赵胜、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并称战国四君子。春申君，本名黄歇（？—前238年）。据《方舆胜览》《尚友录》《大明一统志》载，黄歇属“楚黔中郡人（今常德市人）”。 清《武陵县志》（同治版）还将他列为“武陵人”（原常德县人）。史称其“学识渊博，善于辞令。明智忠信，宽厚爱人。礼贤下士，招缆宾客。辅佐治国，临危不惧，处变不惊，文武双全”。被顷襄王用为左徒，并派他出使秦国。此时，即周赧王四十二年（前273年）秦昭王已令大将白起攻占巫郡，攻克黔中郡，攻陷鄢郢，并扩张到竟陵，迫使楚国迁都远徙到今河南陈县（淮阳）。为拯救危亡之秋的楚国，黄歇彪炳千秋的政绩是上书制止了秦昭王继续出兵征楚的计划，不仅使楚国免于战乱，而且玉成秦楚结为亲善之盟。
黄歇除了只身退秦兵的功劳，在历史的典籍上还浓墨重彩地抒写了煊赫的篇章－－冒死保太子。
黄歇之所以为楚考烈王所重用，终其一朝长达25年均为相国，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考烈王为太子时他相伴质秦长达十年，即从公元前273年至公元前263年，并为其顺利继位宁愿冒着杀头的危险。顷襄王病重时，急需太子熊完回楚主事，秦昭王竟不允。黄歇便利用熊完与秦相范雎友善的关系，劝说应侯进言，昭王只同意让黄歇回楚探病但仍羁留太子，欲谋求更大的利益，如果达不到预期目的，太子前程莫测；况且把持朝政的王室宗亲阳文君的儿子就在宫中，楚王一旦驾崩，极有可能被立为新君。于是，黄歇心生一计——将太子熊完装扮成楚国使臣的马夫，蒙混逃离秦国，自己留守馆舍，假称太子染病，辞谢访客。在估计太子的车马出关远离无法追赶之后，黄歇才往见昭王，慷慨陈词，晓以利害，并自请赐死，以谢欺瞒之罪。昭王大发雷霆之怒，欲杀之而后快，幸亏范雎分析利弊并好言解劝，才得脱身释放回楚。此事表现了大智大勇的黄歇精忠报国、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待三个月如梭而逝，顷襄王病殁，公元前262年，即太子熊完继位的考烈王元年，任黄歇为令尹，封为春申君（先后收养天下才士达三千之众。在奉命统兵救赵解除“邯郸之围”后，率楚魏赵联军，将虎狼之秦师一举大败。前242年，考烈王成为六国合纵抗秦之盟主，楚国得以复兴。在黄歇的治理下，联军主帅庞暖曾一度攻至河南灵宝的函谷关，失败后，考烈王将其归罪于春申君，从此遭冷落），并赐封“淮北地十二县”。公元前249年，春申君的封地由淮北转为江南，他的治所为吴国故都。司马迁在《史记·春申君列传》中以3000多的珠玑文字健笔纵横出黄歇的人生风流后说：“吴适楚，观春申君故城，宫室盛矣哉！”但可惜苏州关于春申君的遗迹与传说并不多，而上海一带因是他的封地，包括简称“申”均因黄歇而得名——春申君因江东吴地地势低洼，水患连年，他征调民工开凿疏浚后，从古太湖东流汇合浙西渚水奔腾泻入东海。为歌颂春申君的德政，这条河道被命名为“春申浦”，《上海志》（弘治版）的“黄浦”条夹注中，又有御史冯允以黄歇为黄浦释名，因此又称黄浦江，春申江等名也就成为沪上的别称。
这位才智与韬略近乎完美的名相，最终的结局却万分悲惨。此前，舍人李园欲讨好黄歇，将妺妹赠予春申君为妾，待其怀孕又将她转献绐考烈王续嗣香火。不久，产下男婴立为太子。李园得宠贵为“国舅”，欲取而代之。
烈士思酬国士恩，春申谁与快冤魂。
三千宾客总珠履，欲使何人杀李园？
被杜牧称誉的“国士”朱英在考烈王执政的第25年病重时识破李园的阴谋，劝黄歇除掉李园，建议未被采纳。不出朱英所料，17天后王卒，奔丧的春申君刚走进棘门，李园事先在王宫豢养、埋伏的大批死士从两面刺杀春申君后，将他的头颅割下来扔在棘门的外河，家人也被斩尽杀绝，其状惨不忍睹。杜牧的《春申君墓》诗既赞扬朱英，也对春申君未纳忠言深表遗憾，平生重视招揽贤才，最后却因拒谏而遭杀身之祸。
楚国都城左迁在今安徽省寿县（寿春）时，适逢春申君被杀。噩耗传来，远在千里之外武陵郡珠履坊的门客，敬仰黄歇做官的品德，感激黄歇深重的恩惠，便在他的府邸修筑衣冠墓以为纪念。而苏州在发掘近郊的西真山凿山为穴的古墓中发现以“上邦相玺印而确认为春申君的真正墓地”的新闻见诸报章，时在1992年11月。由此，黄歇墓葬浒墅关，应是不争之实。
南宋祝穆所著《方舆胜览》载记“歇……开元寺址其宅墓在焉”。据考，开元寺建于南朝梁普通年间（520年－527年），《武陵县志·地理志·古迹》列有“春申君宅开元寺址”条，开元寺即为春申君的宅址，所在街道曾称“春申坊”，而当时的府署则在毗邻的“珠履坊”（据说，《史记》上有记载的“珠履”产自常德。因赵国的平原君派遣头上插着玳瑁簪子、佩带着用宝玉装饰刀剑鞘套的使臣炫富并请求会见春申君的门客。于是，黄歇令三千门客中的上等宾客穿着缀有珍珠的鞋子相见，让赵国使臣大感惊惭而得名），此“坊”由“府署南前大街出下南门至河街” （即今俗名“衣巷子”的所在，此坊至清代犹存。时下，珠光仍在，只是那缀有珠饰的名士之鞋，无人再做），府署所在即为春申君馆舍旧址，春申墓在“府署大辕门内”。开元寺十分著名。据《常德府志》（嘉靖版）载，唐朝著名宦官高力士流放巫州（湖南芷江）赦归途经朗州时（762年），“闻上皇崩，号恸，呕血而卒”。历代有关于整修春申君墓的记载，《常德府志》（嘉庆版）载，乾隆时期两任知府叶馨和吕又祥相继修缮，吕又祥还为之作《记》，其墓前竖以小碣，曰：“楚春申君黄歇之墓”。另一次在嘉庆三年（1798年），知府胡文铨复修。因此次系“启墓修之”，故发现了悬棺，“栗色斑驳，似朽非朽”，“四周皆陶壁”，“墓门间以大石”。20世纪20年代，冯玉祥任湘西镇守使驻军常德，曾为春申君墓封土树碑。
对春申君充满传奇与矛盾的一生，历代史家均有很多精辟见解。题春申君墓的诗除了杜牧以外，尚有清道光进士胡焯、清初举人王寅和陈悌的《珠履吟》，即咏哦沅水之滨珠履坊的今昔变迁，黄歇没有看清三千宾客中混进了李园这类奸诈之徒，从此失去昔日的辉煌，留下一片荒芜和遗憾。“翘首望兰陵，苍苍杳云树。”春申君在领兵北伐亡鲁后曾两度任用荀况为兰陵令近二十年，荀卿才是三千门客中的佼佼者。翘首遥望，虽然云树苍苍不见兰陵，但是对于春申君的在天之灵也许是一种慰藉。
徘徊在春申阁前，拜读近期仙游的学界泰山霍松林博导的一副气势雄浑的长联，令人感慨万千。联云：
争雄于战国四佳公子之间。稽古察今，审时度势。词源泻海，解储君久系长绳；辩口悬河，止敌将深浸劲旅。况兼筹策如神，指挥若定，救赵却秦师，越韩吞鲁邑。遂使宗邦，气压鲸涛，威扬雁塞。独惜心灯半灭，枉死棘门；食客满堂，徒夸珠履。幸犹存歇浦申滩，怎说完街市繁荣，闾阎富庶。
挺秀乎江南三大名楼以外。雕梁画栋，碍日摩云。商贾凭轩，迎欧陆西来银翼；吟朋倚槛，咏洞庭东去飙轮。恰值振兴伊始，建设方殷，分洪弭水患，办学育楚材。且看沃野，稻翻金浪，波卧虹桥。更添工厂千家，腾飞经济；诗墙十里，蔚起人文。纵复有屈骚宋赋，难写尽澧沅壮丽，兰芷风华。
（作者单位：湖南省作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