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重臣魏光焘】陈扬桂2020年3期总121
2020-10-15 09:56:11   来源：   评论：0 点击：

对于危机四伏的晚清王朝来说，魏光焘可谓是一位随时听命的救火队长。他舍生忘死、勇于赴命的行动，表面看来是一个忠臣对君主的报效，实际体现的是一位正直爱国的封建官吏对国家、对人民的深厚感情。
魏光焘的这种思想感情源自于家庭的熏染。据民国二十八年的《邵阳魏氏族谱》记载，魏光焘的曾祖父振寰公宅心仁厚，急公好义，总是替困危者着想，曾顶风冒雪去救助乞丐。对振寰公的每一次义举，曾祖母朱老孺人的态度是“必赞成”。
而对魏光焘影响最大的，无疑是他的母亲李氏。魏光焘的父亲长年在外谋生且早逝，自四岁开始，母亲李氏就让他在族塾开蒙识字。有时，小光焘会主动帮助家里干些杂事，母亲立刻抢过家务等活路，叫他专心读书。夜晚，母亲坐在光焘身旁做针线，听着他读书，看着他写字。光焘成人后，母亲鼓励他投军报国。
魏光焘以国为家，舍身赴命的行动，也是他的族祖魏源思想影响的结果。大约七岁左右，他就开始学习魏源编纂的识字课本《蒙雅》，后来又学习了魏源《明代食兵二政录》、《皇朝经世文编》和《海国图志》等书中的一些章节。光焘11岁那年，魏源回了一趟家乡，与族孙小光焘见了面，鼓励他注重实用之学。魏光焘比别的官僚更注重干才的历练，得益于魏源经世致用思想的启迪。从魏源的著作中，光焘自小就知道国家打了败仗，要向洋人赔钱、割地，还要受辱，培养了他对列强侵略中国的反抗思想。
    当魏光焘遵母命来到吉安府投军时，替曾国荃帮办军务的堂兄魏瀛，推荐他到营房做抄抄写写的杂事，后又委以钱厘、军装各局务。魏光焘所抄写的文稿字体工整遒劲，备爱众人赞赏。但他志在行伍，老想上战场拼杀。一直到咸丰八年，才被派往前沿营哨参加战斗。在炸开的城墙土石堆中，魏光焘率先冲了上去。初次参战，魏光焘就立了战功，“奏保以从九品归部选用”。
    湘军攻下吉安府城后，曾国荃将旧勇遣散回籍。魏光焘在堂兄魏瀛推荐下，来到广西湘军蒋益澧的部下，“委办营务，兼督兵剿贼”。
    咸丰十年（1860年）魏光焘在援剿广西平乐府城中立功，奏保以县丞选用，并赏戴兰翎。咸丰十一年克复贺县后，奏保以知县选用并加知州衔。
    魏光焘不惮前驱，敢打敢为的勇气受到上司关注，从此开始了“救火队长”的人生历程。哪里有艰难险阻，哪里就会出现他的身影。
    当时，有一股三万余众的土匪势力，盘踞于广西贵县天平寨，匪首名为黄三。对黄匪，蒋益澧感到麻脑壳：若图剿灭，耗费时日，就拖延了北上援浙时机。犹豫再三，才采纳魏光焘“降抚黄三”的计策，令前布政使陈琼与蔡镇标、魏光焘等三人前往匪巢说降。
    陈、蔡、魏不带任何兵器，便服轻骑，进山与黄三谈判。黄三表面答应，却迟迟不见动作，意在拖延。陈、蔡先行回营禀报。魏光焘单独留在山寨，与匪徒斗智斗勇，最终招抚了大多数匪目，少数不愿受抚的，金盆洗手，自行离开山寨，保证今后不再抢掠。
    此后，魏光焘在左宗棠部下，参与克复杭州和余杭两城的战斗。战役结束后，魏光焘奉左宗棠之命，就地招募一营，驻防于万山之中的安吉县。从此，他有了自己的兵力，不再是临时带兵的光杆司令，实现了人生中第一个美丽转身。这一年，他才28岁。
    同治初年，西北回民起义，官军屡剿屡败。朝廷想到了左宗棠，征调他入陕平乱。而左宗棠又想到了魏光焘，檄调魏光焘在汉口办理营务，直接受左宗棠领导。
    同治六年三月（1867年4月），左宗棠又命魏光焘带兵入驻陕西临潼，兼办采运。此时魏光焘所带队伍，主要是从湖南邵阳地区召募后，强化训练的步军和原有湘军马队，均用新式火器装备，战斗力强。入陕后，连打几个胜仗，一展魏军雄风。他的部队被左宗棠授名为“武威军”，他本人被奏保赏加二品顶戴，刚过而立之年，就进入清廷高级将领行列。
同治八年八月，魏光焘受命署理甘肃平庆泾固道府，即平凉、庆阳、泾阳、固原等地，肩负军、政两项重任。该道是当时最动乱、破坏最严重的区域。魏光焘在此平乱安民及安插降众归农，促进了我国西北地区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
光绪元年三月二十八日（1875年5月3日），清政府决定收复新疆。魏光焘在左宗棠指挥下，带领五万余“武威军”，多次粉碎阿古柏、白彦虎对后路的骚扰和破坏，确保了收复新疆军用物资供应。
光绪十年十月初二日（1884年11月19日），清政府宣布建立甘肃新疆省，任命刘锦棠为首任巡抚，魏光焘为首任布政使。省府其他重要人员及省以下地方官员的任命，由刘、魏商定。刘锦棠多病，工作大都依靠魏光焘去作。光绪十四年七月，刘锦棠请假回乡省亲，不久在家乡逝世，清廷命魏光焘为甘肃新疆省署理巡抚。魏光焘在新疆，不仅维护了边疆安全，还从沙俄手中争回帕米尔地区。 
    光绪十八年六月，魏光焘交卸新疆巡抚篆务，回湘省亲。母亲李太夫人于这年腊月三十日病逝。按礼制规定，他必在家守孝三年。魏光焘在家守孝才一年半，朝廷于光绪二十年八月初一日降特旨到隆回金潭，命魏光焘“移忠作孝”，立即招其“武威军”旧部，统带出关，北上抗日。当时，中日甲午海战爆发，北洋水师全军覆灭，情势十万火急。时年56岁的魏光焘，虽在籍丁忧，面对国难当头，急召旧部，跋涉百日，来到辽东海城。值冰天雪地，喘息未定，即与清军先头部队汇合，对侵占海城的日军发起反攻。日军集中火力截击清兵粮饷所在地牛庄。魏光焘即率三千宝庆（邵阳旧称宝庆）子弟兵回援牛庄，抵抗日军两万精锐之师的进攻。魏光焘身先士卒，往来督战，虽三易坐骑，血染战袍而前躯不已，鼓舞了士气，重挫了倭寇。连日寇的《清日战争实记》也不得不承认：“其能久与皇军交锋者为威武军，奋死决战，实所罕睹也。”
    这一段时间里，清廷对魏光焘接二连三的封官加爵和赏赐，可知朝廷对他的仰仗：光绪二十一年 （1895）6月22日，带兵驻守山海关的魏光焘，奉旨补授为江西布政使；8月30日，魏光焘奉旨补授云南巡抚；10月7日，魏光焘奉旨调补陕西巡抚；随后又奉旨督办援甘军务，入都召见一次；这年腊月，魏光焘六十岁，清廷特赏福字荷包、银锞、银钱、食物等。可见在甲午海战中，魏光焘再次为满清朝廷充当了救火队长。
    光绪二十一年7～8月间。因陕甘“回匪”“势焰其炽”，有动摇清廷统治之虞，便将杨昌浚、雷正官、汤彦和等“革职留任”，火速调遣魏光焘赴陕西。
    赴任途中，魏光焘奉旨入都，向慈禧太后陈述“剿抚兼施，以抚为主”的方略。太后首肯魏太焘的胆识和韬略，鼓励他“此去陕甘自可便宜行事，大胆去做，一切有朝廷为你作主”等等。在陕甘抚督任上，魏光焘只花半年时间就平了“回乱”，并完成了勘定新疆的重任。
八国联军入侵的一个多月里，朝廷连下六道加急圣旨，要魏光焘尽全力进京勤王。魏光焘一方面派出得力干将进京，一方面从稳定西北大局出发，留足兵力加强西北战备。慈禧一开始对魏光焘未能全力进京，多少有点不快。但后来她逃亡到西安，看到这里固若金汤时，感到魏光焘确有远见，多了几份欢喜。 
英法侵略云南，西南边疆危机四伏，光绪二十六年十月十四日（1900年12月5日），魏光焘奉旨调补云贵总督。到云贵督任，首先处理的是与法方的教案。在审结教案时，为了抵制法国的威胁和勒索，对边防地方派军加强守卫，使法国不敢轻易挑起边衅。云南巡抚李经羲是清朝重臣李鸿章的亲侄子，背着魏光焘与法方谈判议修铁路、开办矿务等事项。魏光焘指斥了李经羲的行为，并向清朝廷上疏弹劾他。李自觉理亏，连忙向清廷上奏，洗刷自己擅与法员重开谈判的罪错。朝廷原想“湘淮并用”，以收驾驭之功，看到李经羲确实办了坏事，就以李在奏折中出言不逊为由，将其革职。从审结教案与弹劾巡抚可以看到，魏光焘与帝国主义打交道，总是把国家主权、领土完整、人民利益挺在前面。
光绪二十八年十月初十日（1902年12月9日），已经66岁的魏光焘，奉旨调补两江总督，兼充南洋大臣、总理各国事务大臣。魏光焘以“年老力衰”为由“恳辞两江之任”。但朝廷复旨“未允恳辞”。
魏光焘于光绪二十九年二月十六日抵达南京两江总督府。两江当时处理与列强关系中，有两件极为难办的事：一是收回黄浦江河道疏通自办权，二是两江承担赔款的平价立案。
赔款中的“平价立案”斗争是这么回事：列强规定，中国必按所赔银两数折算为金价赔付，以使赔款保值。魏光焘查看历年的实际赔款数额，都大大超过应赔数，其原因是“洋人每到临缴赔款时则增涨金价，中国之受害匪浅”。魏光焘不承认以临缴赔款时的增长金价为计赔依据，而是按平均金价赔付。通过与各国领事的反复斗争，终于争得了“平价立案”赔款，减少了国家的损失和人民的负担。可以看到，即使在帝国主义逼签的不平等条约面前，魏光焘也总是以国家，人民利益为前题，寸步不让地据理力争。
在两江任上，他先后把自已的儿子魏肇文、女婿朱剑凡等人送到国外留学，他认为，中国要强盛必须学习西洋和东洋国家。他们回国后，满口反清革命言词。因为爱国而尽忠朝廷的魏光焘，这时候，思想也跟着发生了动摇。
    光绪三十七年七月二十三日（1904年9月2日），魏光焘奉旨调署闽浙总督，于光绪三十年九月初六日到任。此时的福建和台湾，在日本势力范围内。为了扩充在闽浙的特权，日方多次要求魏光焘划地。魏光焘始终只承认条约上朝廷签字的福州口专用租界，把日方的侵略阴谋顶了回去。
    在闽浙总督任上，浙江的民主革新运动较为高涨。他一如在两江的做法，对外坚强不屈，对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铁良视察江南后，参劾“魏光焘昏昧无能”。清廷下旨，将魏光焘“开缺，另候简用。”
此时已经69岁的魏光焘，在革命潮流风起云涌，特别是在儿子魏肇文与孙中山、黄兴携手革命之时，乐得开缺回家养老。
宣统三年九月十四日（1911年11月13 日），圣谕再次下达宝庆，补授魏光焘为湖广总督。圣谕颁发于辛亥革命后的第三天，去的又是辛亥革命的发起地，他深知这一任命，又是要他去救火，以挽救朝廷“行将就木”的命运。这一回，他拒绝了这个任命。后来，袁世凯攫取了中华民国总统，也电邀魏光焘出任五省联军总司令，同样被他婉拒。这位满清朝廷的救火队长，顺应时代潮流，再也不愿替站在人民与时代对立面的势力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