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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湘抗战联话(下)】胡静怡2015年1期总99
2015-04-08 22:39:05   来源:   评论:0 点击:

长沙天心阁崇烈亭徐桢立所撰楹联百战靖胡尘,精忠争日月辉光,大节壮山河增色;四阿延楚望,长剑指天狼落处,神弦迓甲马来时。扫除外侮奠神州湘潭自古多才俊,绝非仅有王闿运、吴劭之、易宗夔、齐白石数人而已。

长沙天心阁崇烈亭徐桢立所撰楹联
百战靖胡尘,精忠争日月辉光,大节壮山河增色;
四阿延楚望,长剑指天狼落处,神弦迓甲马来时。
 
扫除外侮奠神州
湘潭自古多才俊,绝非仅有王闿运、吴劭之、易宗夔、齐白石数人而已。许多名头并不十分响亮的人物,其文采风流亦毫不逊色。花石镇黄郁堂题戏台一联,不仅冠首,而且双嵌,毫无斧凿之痕,颇见才气:
花散衣,争夸天女;花生笔,艳说江郎。美人才子擅风流,把旧事重提,引动大家娱眼界;
石排阵,势压强邻;石勒铭,威扬绝塞。伟烈丰功传世法,愿时贤继起,扫除外侮奠神州。
上联用天女散花与梦笔生花两个典事作为剧中诸多美人才子的代表,阐述了演戏之娱乐大众功能;下联则用孔明八阵图与燕然勒石两个典事列举昔贤之丰功伟绩,强调戏剧激发民众扫除外侮斗志的宣传鼓动作用。为戏台撰联,不忘紧扣抗击日寇、保卫国土之民族大义,其爱国文人之风骨,由此可见一斑。
望城铜官东山寺戏台联,也是一篇抗日救亡的宣言书:
铜驼荆棘感怀多,愿农工商学各自觉醒,须知社稷兴亡,匹妇匹夫皆有责;
官驿梅花消息好,喜中美英苏共同奋斗,尽看风云际会,强权强敌岂能存!
铜驼荆棘乃形容亡国之后的破败景象,作者有此一词,目的是唤起同胞挽救民族危亡。觉醒一词的“醒”字,此处不读xǐng而读xīng。该联首嵌“铜官”,自然顺畅,毫不牵强,甚见功力。
铜官袁家湖泗洲寺戏台联,刘启云所撰:
国难正当头,唤起骨肉同胞,收复山河光禹甸;
匹夫皆有责,不避枪林弹雨,扫除倭寇乐尧天。
该联亦可作讨日檄文读之。

一曲凉州慰国殇
湘乡戏台联中,关于抗战题材的有三副,一副撰于抗战最艰苦的年代,将士们浴血沙场,但缺衣少食,亟盼后方支援。于是,湘乡各界联合起来举行募集寒衣义演,戏台上悬挂着彭莘撰书之作:
粉墨登场,君子闻风思将士;
鼓鼙动地,健儿挟纩望寒衣。
挟纩原义为穿上丝棉衣服。比喻受人抚慰,感到温暖。潘岳《马汧督诔》:“沾恩抚循,寒士挟纩”。联文简洁明快,主题突出,具有强烈的感召力。
1945年8月,日寇投降,湘乡蒋市人民为庆祝抗战胜利、纪念阵亡将士,唱戏三天。台侧一联,由当地文人王如霆撰写:
三挝渔阳思壮士;
一曲凉州慰国殇。
渔阳一句是借安禄山叛乱指日寇侵华,白居易《长恨歌》:“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凉州指唐代诗人王瀚《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全联冼炼,宗旨鲜明,可惜平仄失对。
同年秋天,湘乡大王庙也唱戏欢庆抗战胜利,戏台联由周楞僧撰写:
三岛早扬白练旗,何妨西京箫鼓,南内丝弦,欢欣合奏中兴曲;
九秋畅饮黄花酒,且凭石柱晴岚,云溪夜月,慷慨高歌大王风。
南内即皇宫。白居易《长恨歌》:“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三岛指日本。日本为岛国,有大大小小三千九百多个岛屿,其中面积最大者为本州、北海道、九州,故曰“三岛”。白练旗即降旗。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中国人民伟大的抗日民族解放战争胜利结束,举国欢腾。“欢欣合奏中兴曲”、“慷慨高歌大王风”,正是当时境况的真实写照。全联洋溢着一股喜悦之情,豪壮之气,具有极强的感染力。
郑源为汨罗武昌庙军民联欢戏台题写一联,很能鼓舞士气:
浩劫慨曾经,好凭一曲阳春,将此地生机唤起;
倭夷犹未殄,展望漫天烽火,愿大家国难同仇。
临湘白洋田,庆祝抗战胜利唱了三天花鼓戏,戏台联为:
战鼓声轻花鼓闹;
东洋号绝白洋兴。
虽然简短,但内容丰富,切事切时切地。战鼓声轻言烽火停熄,东洋号绝言日寇投降,花鼓闹言唱戏庆祝,白洋兴言安居乐业,家国振兴,欣悦之情溢于言表。“鼓”字与“洋”字重出,亦见匠心。

痛饮黄龙摧列岛
八年抗战,敌忾同仇。新田冷水井戏台一联,慷慨激昂,气吞云梦:
暴日熖熏天,望诸君气壮柳营,痛饮黄龙摧列岛;
重阳花冒雨,对佳节歌翻菊部,寒惊碧雁落平沙。
“暴日”、“列岛”显然直指倭奴,“柳营”、“黄龙”则借典故言抗敌。柳营乃西汉名将周亚夫屯兵处。周治军甚严,屯兵细柳时,汉武帝巡军亦不得入。“黄龙”泛指北宋时金军大本营,岳飞曾誓师朱仙镇曰:“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
祁阳栗林王氏宗祠戏台,民国人王秉圭题之,表达了抗战必胜的坚定信念:
铁板铜琶,乐府翻成抗战曲;
鲁戈鼍鼓,舞台好现健儿身。
鲁戈即鲁阳戈。《淮南子.览冥训》:“鲁阳公与韩杨难,战酣,日暮,援戈而挥之,日为之返三舍。”鲁阳挥戈可以令太阳倒转回来,当然也可以令太阳旗退避三舍。
临武芹菜村抗日戏台,郭云烂一联,则号召人们秉承民族英雄文天祥的浩然正气,捍卫神州的锦绣河山:
清平调三章,请将旧乐翻,多谢梨园佳子弟;
正气歌一曲,要向今人唱,不忘赤县好河山。
嘉禾黄甲戏台,廖仙楼一联,洋洋八十言,如滚滚长江,滔滔直下:
黄帝咸池,馀音未歇,是之谓夏声。请看华夏英雄,进以鼓退以金,直把那压境群蛮,魄裂势成强弩末;
甲兵遍地,抗战方殷,今已回春气。且奏阳春曲调,舞有裙歌有扇,预作些入关壮士,凯歌高唱大刀头。
夏声即洪大之声。《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吴公子札来聘……,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大刀”即抗战歌曲《大刀进行曲》,起首一句便是“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道州戏台一联,则双管齐下:外御倭贼,内惩庸官:
天下尚有可为,愿借兹扬盾操戈,直捣楼兰巢穴;
世间大都是戏,凡属在素餐尸位,罔非优孟衣冠。
楼兰,西域古国。此处代指日寇。唐王昌龄《从军行》:“黄沙百战穿金甲,不斩楼兰终不还。”尸位者,居其位而不尽其职;素餐者,白吃饭而不做事也。《汉书.朱云传》:“今朝延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位素餐。”

一笛吹还大地春
新晃米贝戏台,彭龙建题曰:
须奋起民族精神,收复中华失地;
愿借来关公偃月,砍光日鬼头颅。
隆回欧阳格轩题庆祝抗日胜利戏台,同样用了宁乡张颂昌“一寸河山一寸血”句:
八年抗战,始得举国安宁,后果索前因,一寸山河一寸血;
几曲凯歌,高奏万民幸福,新腔颁旧调,半入江风半入云。
隆回石桥铺戏台,陶湘航一联,洋洋百三十言:
凯歌传到,已把荆襄夺转,汴洛收回,全靠却元帅精忠,驱除夷虏,君侯义勇,坐镇中华,遂将整个锦绣河山,恢复得停停当当,完好如初,金鼓奏承平,三声振动普天乐;
浩劫渐消,尚馀牛鬼夜叉,幽冥地狱,仗依谁火坑踏破,现出莲花,魑魅肃清,洒滋杨露,宜教无量痌瘝黎庶,救赎来服服舒舒,壮强加劲,雪梅满生意,一笛吹还大地春。
汝城龙母宫戏台两联,均用古时战事鼓舞军民斗志,表达抗战必胜的坚强决心:
三破功成,天山云拥征袍白;
六军凯奏,辽海波平战血红。
猎出西歧,遥控百弦弛宝马;
梦临东海,大张一网钓飞熊。
前一联用薛仁贵三箭定天下事,后一联用武王伐纣典,均气势豪迈,所向披靡。

笑对西山观落日
八年浴血抗战,终赢得日寇投降,河山光复。全国人民欢欣鼓舞,额手称觞。株洲渌口演戏庆祝,龙逸才所题戏台联,简洁明快且妙趣横生,一时不胫而走:
本日果真降日本;
皇天终不佑天皇。
湘乡庆祝大会则于中秋节召开,会场联乃谭世瑛撰:
小丑虏敢矜无耻强权,曾不终朝,恶煞凶神都扫荡;
大英雄拿定最后胜利,孰如今夜,人间天上共团圆。
湖南参议院庆祝会联用湖湘典故,抒湘楚豪情:
三户竟亡秦,坛坫七年光上国;
一军更张楚,冠裳千里会长沙。
益阳会场联为陈爱山撰:
胜利空前,笑对西山观落日;
和平实现,欣传东海不扬波。
宁乡古南桥庆祝会戏台联,刘敦南撰:
古国庆重光,试看一片降幡,屈膝竟无条件订:
南桥开盛会,对此三秋风物,新腔谱出太平歌。
岳阳会场联,李毅人撰,甚具气势:
武士道焉足恃哉!以侵略始,以崩溃终,看石头城一片降幡,试问今朝谁屈膝?
原子弹何其妙也!使同盟胜,使轴心败,受波茨坦几条拘锁,量元馀地再翻身。
其时,全省各地学校师生也纷纷集会欢庆这一反法西斯战争的伟大胜利,会场联佳作颇丰。如湘阴县中学会场联,郑泽撰:
好战必服上刑,古训如斯,看来墨相希魔,到底难逃法网;
强权不敌正义,公理所在,毕竟东条平诏,终归没好下场!
墨相即意大利法西斯首相墨索里尼,希魔即希特勒。东条即发动侵华战争的日本首相东条英机,平诏即1939年任日本首相的平诏骐一郎,二人均为甲级战犯,被远东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安化萸江中学会场联,杨伯涵撰:
八年抗战,收回锦绣山河,胜利实空前,三岛降书天外降;
四国联盟,打倒强横德日,和平今再树,万邦欢庆我尤欢。
宁乡文庙学校联,既庆祝抗战胜利,又瞻望学校未来:
八年浩劫回春,试看龙溪依旧,凤岭如昨,泰运又宏开,礼乐弦歌隆圣域;
二百生徒齐候教,望切马帐传经,鳣堂讲学,高轩凭莅止,衣冠文物萃贤关。
宁乡文庙前绕化龙溪,后倚飞凤山,学校没在孔圣人之庙堂,当然是“隆圣域”,别处是无资格享受这“圣”字的。东汉时马融设帐授徒,人称“马帐”,后代指师门,学校。鳣堂即讲堂,见《后汉书.杨震传》。朱熹有诗用此典“鳣堂偶休闲,鸡黍聊从容。”今以之代指课堂或讲学之所。
联中,“龙池”、“凤岭”、“马帐”、“鳣堂”切地切事,典雅精工,实在漂亮!

已闻狂犬吠狺狺
八年国难,刻骨难忘。1995年,临湘邓振球纪念抗战胜利50周年一联,再次回顾了那段灾难深重的历史:
半壁陷山河,八年烽火深罹,铜驼荆棘苍生泪;
长城凭血肉,三岛降幡迫树,铁马金戈国士魂。
2005年,抗战胜利60周年时,益阳周毓峰又一次提醒人们切勿好了伤疤忘了痛:
奏凯六十年,问酒绿灯红,歌舞楼台,可记山河当日血?
扬旗九万里,颂珠辉莲艳,平章风月,毋忘家国旧时仇。
王明一联,亦如此意:
何事最难忘?三千万众化尘沙,半壁江山沦敌手;
此功须永记,四百兆人驱虎豹,八年抗战复尧疆。
因为美国的庇护,几十年来,日本军国主义的罪行一直未彻底清算,日本军国主义的幽灵一直在三岛徘徊。1995年,方传学一联,向人们敲起警钟:
故土重光半纪,难忘日寇横行,黩武穷兵,杀人盈野,致使生灵浩劫,腥渍斑斑。看扑火飞蛾,终悬降帜。尚有元凶造孽,掩耳盗铃,怙恶不悛,讳言侵略病狂,气焰嚣张谁可忍?
神州抗战八年,幸赖雄狮奋起,保疆卫国,取义舍生,筑成血肉长城,功勋赫赫。钦裹尸马革,永纪英名。而今炎裔黄孙,扬眉吐气,前车须鉴,牢记欺凌仇恨,野心觊觎定能摧!
2006年8月15日,正值抗战胜利61周年之际,日本阁总理大臣小泉纯一郎不顾中、韩两国及世界人民反对,悍然参拜靖国神社,又一次激怒了中国人民。李扬一联怒火满腔,戟指而斥:
小泉玩火,燃右翼死灰,昧心为虎作伥,欲继东条称霸梦;
大浪淘沙,劝倭邦内阁,忏罪与邻修好,以安广岛受冤魂。
湘潭刘多寿联则明确指出暗流已然涌动,不能高枕无忧:
谁燃八年烽火,毁千万生灵!痛史尚铭心,又见阴风吹阵阵;
我庆百业兴隆,奏五音弦管,吴钩休入库,已闻狂犬吠狺狺。
2014年是中日甲午战争120周年,七七卢沟桥事变77周年,翌年即抗战胜利70周年,日本自安倍晋三上台以来,小动作连绵不断。东条之阴魂附体,岸信之遗孽犹存,称霸之梦渐酣,亡我之心未死。笔者愤而提笔曰:
积弱定罹灾,痛当日卢沟喋血,白下屠城,毒气戕民,慰安掠妇。尸横遍野,竟称东亚共荣。国恨岂能忘,九万里图强休歇步;
枕戈须待旦,怒此时钓岛兴波,神坛拜鬼,史书掩罪,军售宣威。口吐狂言,全赖西夷助虐,妖氛安可靖,七十年回首莫轻心。
作者为我馆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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