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鸿钧武冈竹枝词】黄三畅2018年2期总112
2018-09-01 16:14:49   来源：   评论：0 点击：

《竹枝词》本是巴渝（今重庆、四川东部）一带民歌。唐代诗人刘禹锡根据民歌改作新词，歌咏三峡风光和男女恋情。此后各代诗人写《竹枝词》的很多，形式都是七言绝句，语言通俗，音调轻快。清代道光时武冈州高沙人萧鸿钧（武冈州庠生。家境不甚富裕，勤学攻读，学艺广博）亦写了不少《竹枝词》，《都梁文钞》选载了其《武冈竹枝词》十九首，《高沙竹枝词》（高沙旧时属武冈，后属洞口）十六首。这些诗，大多咏地方风土人情，也有咏男女之情的，读来很有意味，也有认识意义。
试看《武冈竹枝词》中的这样几首。
 
莲花细步散香尘，珍重盂兰礼佛频。
多少缠绵无限意，化龙桥畔未归人。
 
妇女们的三寸金莲迈着细步，脚下的微尘也是香的；七月十五日（中元节）她们很多人去参加盂兰盆会这一重要的礼佛活动。她们心意缠绵、心愿很多，以至在化龙桥畔的寺庙里整夜未归。
盂兰盆会是为超度亡灵所举行的一种佛教仪式，有斋僧、拜忏、放焰口等活动。武冈化龙桥始建于明代以前，多次重修、再修，清康熙初年还在桥上建了观音阁，将桥的大半边做了寺院，只留一小边过人。之后这一格局定了型，萧鸿钧所生活的期间当然也是这样的。解放后桥上的寺庙拆去，九十年代整座桥做了庙宇，而在旁边建小桥以过人。而今化龙寺香火特别旺盛，礼佛的也大多是妇女，当然，她们已不是三寸金莲了，而在菩萨面前诉说的心愿，恐怕比旧时的人还多。
 
里门人日酒初浓，队队儿童野外逢。
不往上元灯火夜，竹王祠下鼓鼕鼕。
 
“人日”（正月初七）这天，里弄的门内大人们喝酒醉意渐浓；一队队儿童却走到野外寻乐子。而上元节（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城内应是张灯结彩的，但是苗民不去看灯火，而是在竹王祠内鼕鼕鼕鼕地敲着大鼓祭竹神。
这里让我们了解了两种情况。一是“人日”的活动。传说女蜗初创世，在造出了鸡狗猪牛马等动物后，在第七天造出了人，所以这一天是人类的生日。汉朝开始有人日节俗。唐代杜甫有两首《人日》的诗，写了当时人日的风俗。到了清代，武冈一带，大人饮酒以庆贺，儿童即成群结队地到野外去欢娱。可惜这种传统后来中断了。一般的人，已不知“人日”为何物。二是正月十五上元夜的灯火，这当然也是继承传统，至今似乎发扬光大了，因为有电，好操作。但竹王祠内的活动在武冈一带已经销声匿迹了。何谓谓竹王？据史籍记载，上古时候，有一妇女子看见一截大竹子漂至水边，又听见竹子里有婴儿的啼哭声，就把竹背回去，剖开，里面有一男孩。男孩长大后，资性聪颖，武艺超群。因是从竹中得来的，那人便以竹为姓，称竹王。竹王建立了夜郎国，自称夜郎侯，被朝廷封为王。又因骄慢而被杀。当地酋长求为竹王立后，皇帝遂封其三子(大郎、二郎、三郎)。之后黔、湘、滇、川一带，就有纪念竹王的建筑如竹王墓、如竹王城、竹王庙以及活动。武冈古属苗瑶聚居地区，城内的大郎巷、大郎庙即是纪念大郎的。可惜如今大郎巷虽在，大郎庙则只有遗址了，当然，纪念活动也终止了。
 
仙人石说仙人弈，渔父亭看渔父归。
妾在凤凰山下住，生来不见凤凰飞。
 
仙人石上传说有仙人弈棋，渔父亭上可以迎见渔父归来。妾在凤凰山下住，却有生以来不见凤凰飞来。
这里写了三处胜迹。一是仙人石，在距今洞口高沙镇的马鞍山上，那里的一块石上有棋盘，据说仙人曾在石上下棋。二是渔父亭，在武冈城东十里处的资江边上，传说是屈原会见渔父的地方，宋代以来多种古籍有记载，也有诗歌咏诵；可惜亭已坍塌，惟留两片长石板——可能是亭的基石，石壁上也还有屈原的浮雕头像。三是凤凰山，在今武冈湾头桥镇，山上有仙人桥、棋盘石、观音石和贺真人遗迹。诗的最后一句特有意趣。可以理解为一个妇女很想看到凤凰，要和凤凰比一比美；也可以理解为她自己就想做凤凰或自己就是凤凰，只是看世人识不识真颜。
 
郎家侧近荷仙寺，可识荷仙貌也无。
竹笋作鞋兰作佩，旃檀香里认模糊。
 
郎家住在荷仙寺旁边，可看见荷仙的容颜？我穿着笋箨（笋壳）做的鞋、佩着兰草到荷仙寺拜荷仙，可惜在旃檀香的烟雾中看不清荷仙。
荷仙寺在今洞口石背（属黄桥镇）。这首诗可以理解为妻和郎的对话。第一二句是妻对郎说的，第二句特有意味：你看到荷仙的面貌吗？她比我漂亮还是没有我漂亮？第三四句是郎的回答：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荷仙的相貌啊。郎很聪明：说荷仙没有妻漂亮或比妻漂亮都不妥，只好隐约其辞。真是妙极了。
 
黄桥胜地足桑麻，麦饼出笼味最嘉。
更爱秋风八月里，家家棚棚打棉花。
 
黄桥（今为洞口黄桥镇）那样的好地方大量出产桑麻；那里的麦饼，味道美极了。我最喜欢的金秋八月，家家户户、庭院棚子里，都在打棉花。
这里写了黄桥的一带的出产，有桑有麻，有麦子，有棉花。麦子包括大麦小麦和燕麦，而小麦和燕麦饼最好吃。棉花采摘回来后，先轧花（脱籽），再弹花；弹花者身边杵着一根有韧性的竹杆，弹花的弓被系在杆尖上的细绳子吊着，弹花匠用锤子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弓弦，弓弦即一下一下弹碰棉花。在欢快的音乐声里，粗棉就成了细棉，可做棉被棉衣，可纺纱织布。黄桥一带旧时水利条件不够好，才多种麦子之类，如今，黄桥一带桑业生产是不搞了，麻，只怕也很少有人种了。麦子粑粑呢，也是稀有之物了。
（作者单位：武冈市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