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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博

2020-10-4 14:45| 发布者: admin| 查看: 371| 评论: 0|原作者: 辑录:陈先枢 杨里昂 彭国梁|来自: 名城长沙网


长沙的文化姿态

张文博


长沙虽然是在现代化过程中的都市,却还依然充满着中世纪残余的意味。因此,一般市民的生活,还是相当的保守着古朴的风尚。就是那些少年的官吏和绅士们,也有几分老绅士的神气。他们很少像江浙人那样好着西服的,身上着的大半能够符合最近六中全会规定的服制,长袍马褂,衬托得十分雍容儒雅似的。他们见了人,免不了作揖打拱;到人家贺寿吊丧,自然是遵用清朝的跪拜礼节。     

谈到妇女问题,他们很憎恨恋爱自由和女子再嫁的事,对于节妇烈女,是要赞叹几句“可风末世”的。可是他们并非“戒之在色”的孔门信徒,他们流行的口号是“做人”——就是“讨小老婆”的切口。

他们说:“凡是有点狠气的,都要讨两个以上的堂客。”其理由是“人生行乐耳”。不只是做小小官儿的,就是中学教员,多兼了几个学校的课,也要尝试尝试。小老婆与包车,几乎是新兴绅士们必备的两件玩意儿。

长沙汽车很少,大约是要师长以上的官,才有自备汽车。所以自备一辆包车,在斗大长沙城中,也相当的神气。即使老爷们不常坐,让太太们乘着到亲眷家里去实行“新生活”,也是好的(“新生活”是长沙流行的新语,意思是“搓麻雀”)。

太太、小姐们的打扮,自然又是一条路线,她们总是朝着现代化一方面,但道地摩登的还是只让汽车阶级,据说这是经济条件使然。维持风化、褒扬节烈的事,当局不遗余力地在做。有某机关女监印官,为一个男性公丁所爱,女监印官不高兴那个公丁,那个公丁疯狂似地单恋着她,常常在办公后归途中和她纠缠。于是女的报告警察,把男的捉去吃了一顿官司。哪知他一出来,依然到街上去纠缠那女子。官厅里也知道是个疯子,只好把他再捕来关起。后来当局为维持风化起见,特提出枪毙,以儆效尤,罪案是“蛮恋”。

今年七月,长沙各报载省府褒扬节烈,颁发匾额的地方有数处。这种匾额的样子,我没见过,但以颁给长沙一个百岁农民的匾额为例,便是一块白竹布,上面写几个字。那个百岁农民所得的匾额,是写的“葛天之民”四个字,这大概恭维他是一个原始社会的人,真正也古得可以了。

长沙县教育界出版的《长沙周报》,对于提倡节烈,尽了不少的力。六月三十号出版的一三九期,登载周烈妇静元殉夫事略,以后各期连载这个烈妇的挽联、挽诗、哀辞、传记等。事略是县教育局科员写的,据说烈妇的丈夫叫做“周韵歧,中学生,供职县教育局,其尊人味秋先生,笃行好学,于古今人之忠孝节义,及凡言行之可以警动末俗者,日必纪之于册,烈妇辄取而展诵以涵濡之”。因为受了这种旧礼教的束缚,所以在丈夫病死之后就自杀了。事略的作者又一唱三叹地说:“烈妇出自义门,固天性纯焉,而其翁其夫又皆服膺礼教,涵濡诗书,其挺身为女界放异彩、挽颓风,夫岂偶然也哉!夫岂偶然也哉?”

同报第一三四期载《王淑纯女士清操可风》一则,事实是:淑纯为何淑峰嫡配,淑峰另纳宠妾,对淑纯颇疏隔,后凭戚族将家财分析,与夫离居,作有夫之寡妇。编者用四六句写两行小题目道:“作有夫之寡妇,艰苦自守;挽末俗之颓风,贞操堪夸。”

该报于纪载周烈妇事后,不久又有一段新闻,标题为《又一殉夫的女子》,因为事不出在长沙,没有作许多的文章。

《长沙周报》有文艺一栏,除烈妇挽辞外,又见有该报社社长四十初度的寿诗,七律若干首,是该县名人和社长原韵之作。

风雅如不绝,湖南的士大夫当居首功,好几个作过县长或科员的遗少,都用上等中国纸精印诗文集赠送亲友,甚至连小学生时代的得意课卷,如(民生在勤说)之类,也印了上去。所以这样的事,并非《长沙周报》的创举。

在周报中,我既然推举了《长沙周报》代表,那么,日报就要推《通俗日报》了。《通俗日报》名为通俗,又是省立民众教育馆出版的,顾名思义,应当是很大众化的吧!可是文字大半是文言体,副刊里面的识字课,都搬来许多《说文》上的话,还有“白语讲经”一栏,每天只是沉闷地写着“诗云……子曰”。“介绍好书”栏内,所介绍的书是《女子四书》之类。有一天把前面讲的那个周烈妇的遗书真迹制了铜版,印了一幅插图。他们一定觉得这对于国粹主义文化运动,有重大的贡献。

这些报的报头也不寻常,不是何键题的字,就是朱经农题的,他们都署了名、盖了印的。

在国粹主义文化运动之中,各学校国文教员,大部分都换了旧日的举人秀才。喜欢谈谈新文艺的渐渐减少,他们说这些人至多教教初中学生罢了。有一次,一个亲眷家里的学生,问我应当读什么书,才可以学到许多实用的文字,譬如韩元嗣的《博奕论》。我觉得他所举实用的文字的例子很奇怪,但湖南,无论是机关上考试雇员,或学校考取新生,都要求被试者作这种文字,似乎这种文字真是很合于实用的。

有个朋友告诉我:长郡联合中学的招生章程,规定国语以能作二三百字的记叙文为度,但考试时国语试题是“敏而好学说”。有一个投考的小学生写得很有趣,他制造一个敏儿读书的故事,把敏儿描写得非常用功,终于获了良好的成绩。文章是很好的,可是看试卷的认为文不对题,要不是大家都差不多,早已把这个“能作二三百字记叙文”的投考者的入学资格取消了。听说那些试题曾经教育厅方面审查过,有人质问厅长朱经农:为什么小学还不曾读经的时候,中学入学考试老早就考经书了?他自然知道这是疏忽,而且是在那一环境里很寻常的疏忽。

其实朱厅长在湖南文化界还表现了一些阻止开倒车的作用,因为他是一个主张忠实执行教育部令的人。关于中小学读经,亏了他的主张召集教育界人士举行各种会议讨论才没有强迫实行。他又曾请胡适到湖南演过一次讲。虽然胡氏不过讲的“中国将亡于贫、弱、贪、愚”那一套,可是这位做过白话文运动的宿将,到现在的湖南走一趟不是没有意义的。胡氏临去的时候,何主席赠送他一首对联,写着曾国藩的“行事莫将天理错,立身宜与古人争”那两句话,自然是大不满意。

在教育部通令采用简体字的时候,湖南各校都正在禁止学生写俗字和省笔字。部令到了以后,有些学校采取一种绝妙的折衷办法,就是,除作文簿外,一般的笔记簿准其写俗字或省笔字。他们很着急学生子将正体的汉字忘记了。近来报载有几百学生代表要求何主席电请教育部收回简字的成命,当然不是偶然的。    因为要防止新思想的输入,并集中学生精力准备会考的缘故,有些学校是禁止学生读杂志的。他们说,只要把正课范围以内的工作做好了,就了不得,哪里还有闲工夫读外面的东西呢?

在文化封锁的局面下,在校的学生只是为考试而读书,校外的知识分子便吟诗作赋,或者编本把国学入门书呈主席批阅,也有获得奖金的希望。至于颇负时望的老先生如李肖聃之流,就忙着“绛帐传经”,大有“满城桃李尽在公门”的神气——他除在各校授国学课外,在家还开班讲学,各校教员和各机关公职员,不少前去听讲的。他们说:如果我没有国学常识,恐怕人家说起来,在大庭广众之中要丢脸的。


辑录:陈先枢 杨里昂 彭国梁

原载:《民国文人笔下的长沙》国防科技大学出版社2012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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