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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维麟

2020-10-4 14:44| 发布者: admin| 查看: 334| 评论: 0|原作者: 辑录:陈先枢 杨里昂 彭国梁|来自: 名城长沙网


湖南人

郭维麟


每每为了籍贯问题,同朋友们吵许多冤枉嘴,就是一直到现在我究竟算不算是湖南人,我自己也莫明其妙。倒并不是我忘记了祖宗八代和生身父母,而是我生养于长沙,一张文科的毕业证书却注明着是江苏武进人。偶然也曾听得父亲说过:“论我家祖上,原籍江苏,因避长毛之难,迁住于长沙。”这几句话,既含糊又无结论,对于我的莫明其妙的籍贯问题,一点也不能加以什么解释。所以我老是怀疑着,以致那些公民选举、请领教育津贴出省出洋,或是夸述家世,我都不敢冒昧参加,深怕被官府和朋友们查根问底,我又答复不出一个所以然,会被糊里糊涂的戴上些可怕或可耻的头衔,弄得不好看相,岂不出丑?但是我却不畏惧来写这篇《湖南人》。一则是有话存不住,一则是湖南多巧东西,非说出来不可,简直是不能不说。记得去年有位卜斯水先生写过一篇《湖北人的脾气》,还引出一位黄黄山先生的驳辩,不过那是因为卜先生是以湖北人谈湖北人,所以引出广东的黄先生来驳辩,现在我既不准一定是湖南人,来写写玩玩,想必不致引起某一位广西的什么先生来给我驳辩吧!

湖南的大宗出产是人和鬼。你不信么?数数看:曾国藩、左宗棠、彭玉麟、陶澍、黄克强、谭延闿、鲁涤平、田寿昌、唐槐秋、沈从文、丁玲、谢冰莹,在上海卖字的榜眼翰林公郑沅,以及在北平号称江苏旅平名媛、在上海又号称“北平小姐”的剧人白杨小姐,不都是湖南人么?师教,排教,辰州符所役使的,不都是湖南鬼么?

讲起人呢,已死的都有盖棺论定的评价摆着,未死的却未便擅自胡乱的去替他们盖棺,似乎没得什么好说,所以要紧的还是谈鬼。只要你一踏进湖南的土地,你便从鼻孔里也嗅出一股鬼气,包你马上便感觉到鬼气森严。家家虽不一定有几本难念的经,可少不了有几张龙飞凤舞的避邪符:当先大门口便是一个大鬼脸,青面獠牙,看了毛发悚然,张开大嘴,准备吞食一切的妖魔鬼怪;如果没有这个大鬼脸挂着,便得有一方镜子代替;然而机关衙门的大门口,当然不好意思也挂这类东西,于是便由一个生来就呕气似的人脸代替,这人脸的主人翁,不是卫兵就准是门房,人鬼固然有分别,脸则一致难看,无甚轩轾。其次,堂屋里、房门口、窗户上、帐顶前,十九都粘着家宅平安、消灾祛病的灵符。若不是鬼多,焉用如斯费力?加之河里浮出练习游泳的童尸,身上挂得有水厄符;用棺材盛着的不服医药的婴儿,胸前摆得有易长成人符;接生婆手术不高明勒死的产妇,钮扣上照样也有一个装安胎保产符的青布口袋,尤其证明了湖南鬼多,不但多而且厉害,厉害得不服符咒的管理与镇压。

为了鬼多,所以湖南人特别忌鬼。清晨未吃早饭,是当然地绝对不许说鬼;不许说鬼之外,还要不碰见和尚,因为和尚是光头,大清早起头便是一光,一天都不会吉利,何况和尚又是与鬼神特别接近的东西呢。这还不一定是湖南人的专利习惯,不算希奇,湖南人还有忌说“龙”、“虎”和“蛇”三个字的,才真值得怪呢!“灯笼”末改叫“亮壳”,“龙”末改叫“绞丝”,我家不远有个镇市叫做“龙头铺”,于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称为“绞丝铺”。“蛇”末改叫为“溜子”,“老虎”末改叫为“老虫”,或者归纳于豹类,统称为“豹子”,于是,“府正街”和“府后街”也就另外改成“猫正街”和“猫后街”,“斧头”则称为“开山子”,“豆腐”叫做“水块子”,至于把“省政府”和“国民政府”是否改称为“省政豹”和“国民政猫”,这却弄不清楚了。

发财是无论什么人都爱好的,但以湖南人热度最高。搓麻将时,如果还没有听和,单张子“发财”是扣住绝对不放手的。对了,与其说发财,不如说打牌的好。湖南人牌瘾最大,孩子们六七岁便能上桌砌砌方城、游游竹林,这种技术的养成,多半由于母亲的教诲。两三岁的孩子,每每坐在母亲的怀里看打牌,渐渐认识了牌上的字,四五岁时,便立在母亲身旁替母亲装水烟袋,于是便慢慢地懂得怎样打怎样和了;大人们十六圈散场,孩子们便借着收牌的名义,照样练习几牌,自然不愁不成一位牌坛健将了。普通外省人打的麻将,多玩几种花头,也不过加些什么断么、带么、令风、恰和(刚刚以十为单位的整和),至多也不过再加些什么春、夏、秋、冬和梅、兰、竹、菊而已,而湖南人却异想天开,在这些花头之外,再加上八个王,叫做“筒王、索王、万王、总王、喜王、合王、元王、升王”。筒王的用途是可以代替任何一个筒子,索王可以代替任何一个索子,万王可以代表任何一个万子,总王便可以代替任何一张牌,喜王可以代替何一个风子,取其四喜之意,合王可以代替任何一张筒、索、万,元王可以代替中、发、白的任何一个,取其三元之意,升王的用途则与总王完全一样。我起初弄这玩意时,觉得五花八门,弄不清楚,终于因为我倒底是沾了点湖南气,弄惯了反而觉得不打王的牌太枯燥。真的,你如果不相信,不妨照式儿小来一番,包你乐不思蜀!

湖南人爱新鲜,又爱时髦。不过新鲜与时髦的时间性很长,倒是一个特点。例如六七年前杨耐梅曾到过长沙一次,堂堂电影明星,自然要哄动一时哪!而至今长沙还流传着所谓“耐梅装”的时装和烫发的式样,凡是一个新鲜,在湖南人的心目中都能如此永久地固执着,诚然不可谓之不巧也。为了爱新鲜,所以湖南人怕“朽”,于是“朽”字便被用到骂人上去了。如果你的态度神气有点不讨湖南人的欢喜,他们会说你是“朽气叶叶”的“朽崽”。;

不久我曾回长沙一次,三年不见面,的确有点佩服湖南人闭门造车的本事不错,新生活运动竟然感化到黄包车夫都要穿袜子,虽然苦力们要忍痛多花费点血汗钱,可是市容却观之美、瞻之丽了。提起黄包车,也很有趣。湖南的黄包车大多还是木头车轮,近年总有极少数的几十部是用钢丝轮,钢丝轮自然要比木头轮来得舒适稳快,所以很受人欢迎。假使街头停有两部黄包车,一部是木头轮,一部是钢丝轮,无疑义地叫车的一定是要坐那钢丝轮,于是在人力车夫群中,便很显然地分成了两派,一是守旧的木头轮派、一是进步的钢丝轮派。长沙喊黄包车素来只喊“车子”,对于钢丝轮车子才叫“黄包车”,于是守旧派便借着谐音骂进步派为“忘八车”,解释起来,其意义便是“忘八坐忘八拉的忘八车”,以作消极抵抗。

够了够了,再一写多,莫要真的钻出一位广西的某先生来提出驳辩,像我这种半瓶醋的“二百五”却有些吃不消,还是自己识相,趁早收科的好哩!


辑录:陈先枢 杨里昂 彭国梁

原载:《民国文人笔下的长沙》国防科技大学出版社2012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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