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市井之长沙市“公共汽车”简史

长沙市“公共汽车”简史

余学文

    长沙的公共汽车，在战前是由开明汽车公司独家经营的。大火以后，该公司损失甚大，单说汽车一顶，就被当时的市政府调用了十来部，而一直到现在都无法追回。

    长沙光复以后，有钱的人还是有办法，开明公司又开办了，可是在开办不久，该公司行驶环城马路的公共汽车，就被人力车工人全部打毁了。打汽车当然是违法行为，但是人力车工人的反问是：“难道我们就该饿死吗？”这也许正是他们打汽车的理由。本来，一个人或是一群人，在逼得没有办法的时候，是有点难得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的。

    经过社会处市政府以及地方法院的努力，这个打汽车的纠纷算是解决得相当圆满，结果开明公司也很开明地表示让步，将环城马路的公共汽车停开了一个时候，主使打汽车的工人，也被法院判了徒刑。

    直到行政院的命令传来，说人力车的使用，太不合人道，要严格取缔。于是，正如全国各地一样，长沙三千一百一十三个黄包车夫，顿时着了慌。当然，他们不懂得所谓“人道主义”是佳冬电力局，他们只知道政府要取缔，这碗饭就快吃不成了。因此他们就成立了一个“长沙人力车工人转业筹备处”按照行政院的指示，也来办公共汽车。他们的办法是：每个车夫出资二万元，大家集资来搞。结果他们初步成功了，与开明公司协议后，租了两部汽车跑“南北线”和“环城线”。

    人力车工会的公共汽车一开办，当然免不了要抢掉开明公司的一部份利益，自然也就使开明公司不高兴，而人力车工会也因为过去与开明公司有了那么一个“不愉快的事件”，两下之间总有点“那个”。

    开明公司说人力车工会违反协议，说他们在市上跑的汽车不止两部。而人力车工会转业筹备处的人，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依照行政院的指示办的”，并且表示他们将继续增加车辆。而事实上，车工会已装好的公共汽车实在也不止两部。

    开明公司似乎也有点点，当然不多的理由，要求车工会的汽车要先取到他们的同意再行驶。这原因是：对于取得长沙市内的行车权，开明公司曾付出相当代价的，当年环城马路铺柏油开明公司就出了七十万元银洋，而光复后各路站牌，以及调度站的设立也费去了很多的钱，而且他们每天要以百分之二十的收入，捐献给长沙市政府。

    事实上，开明公司的现状，也不见得怎样好，全公司的员工，一共一百多人，这样庞大的组织，过去又投下这么大一笔资本，如今靠十一部公共汽车的收入来维持，实在也很困难。据该公司一闰管营业的人谈，目前每部车每日只收入十四五万元，又说：“如今每月要亏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万之谱”。这句话我们“姑妄听之”，但开明公司“不景气”，这是可以相信的。

    人力车工会的汽车呢！也因为资金收不齐，感到异常棘手，这其中主要的原因，当然是要每个车夫一口气拿出两万块钱，不容易。但是大家对于主办这事情的人不信任也是事实。一星期以前，有很多车工，在总工会集合，反对缴这笔股金。他们认为公共汽车办得好，与他们并无好处。有一个车夫告诉我说：“现在的这个理事长是个卖鲜鱼的，根本不是什么人力车工人”。昨日我去访问他们的转业筹备处，一位先生告诉我说：“前几届的理监与现任理监之间有些儿不调和”。这可说是说明了这个问题的另一面。

    车工会的汽车是向人家租的，这笔租金的担负，也很使他们伤脑筋，他们办公共汽车的目的，是想让车夫们慢慢学习司机，学习修理，将来赚了钱，办工厂，使大家有碗饭吃。但是这是他们的理想，他们至今并无具体计划，这也许是他们的危机，因为在目前来兴办一种企业，如果没有远大的眼光，没有妥善的办法，光是凭一个美丽的幻想，是不成的。

关于上述的一些零碎的事实，至今仍不尽为人所知。但据一般明瞭内幕的人的意见，他们认为，各个人或各个集团事业的发展，是要以长沙市一般的繁荣为基础的。因此，不管是开明公司也好，人力车工会也好，都要真有企业家的远大眼光，都要认清：要大众有办法，个别才有发展。所以必须只容许在营业上竞争，而不可在事业上相互排挤破坏。因为，把人家打倒了，也不一定就是你自己的出路。为了长沙市的繁荣，一般人建议：

一、市政府应该重新考虑对开明公司的百分之二十的税率，以示扶持之意。

二、开明公司应扶持人力车工会的行车事业，因为这直接间接关系着万多穷人们的生存问题，大家都是为了吃饭，为了自己的事业，为了这个都市的繁荣。不然，万一造成了社会的不安定，对你们事业的前途也大不利的。

三、人力车工会负责办汽车的人，应该以事实来博得工人们的信任，使大家相信办公共汽车是为了大家的生路，不是为了少数人饱荷包。

四、人力车工人，也应该认清自己的利益，踊跃缴纳股金，如果认为办事的人靠不住，就发动全体的力量去监督他，或是罢免他。社会上主持正义的人，一定同情你们的。

    总之，社会要和谐才得安定，要安定才得繁荣，各个事业才有发展，各个人的问题才得解决，这个道理贤明的企业家们一定必须知道。

 （原载1947年1月19日《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