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市井之南大马路速写

南大马路速写

老 方

在十年以前，也许在六七年以前，整个南大马路，还是如普通村落一般的荒凉寂寞为一般人所遗忘，时代的轮齿，不住的向前推动，才几年的隔离，南大马路一变而进化成一个热闹的地带了，她，好像是一个的村女，在城里住了几年，就习着奢侈的习惯，变为一个摩登的姑娘，南大马路的名字，在现在提起它，确是只要关心长沙进化史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南大马路不仅现在是繁盛的地带，而且是很重要的地方，粤汉铁路经过这里，长潭公路也经过这里，左边有军事上最重要的子弹库，从乡里到城里来，这儿几乎是必经之道，所以开明公司特地在这里设一辆或二辆汽车，专门载这条路上往来客人，因为南大马路有这样重要，同时虽然热闹却带有不同城里红尘十丈，烟雾弥漫的气象，因此一般阔老便互相竞争般你起一栋房子他起一栋房子，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着，其中的洋房最大要算罗师长的公馆了，光说地皮都足有五六百来方，里面有篮球场、停车处、花园，一九三七年新型的洋房，齐整的树木，修饰得特别美好，在在不愧要人的公馆。沿马路入打靶场那方走，罗公馆附近有段坟山，这山上却形形色色，许多不同的表现，因山是黄泥层当然黄泥最多，一般穷孩子们的足迹几乎遍满了这整个的山，所以这儿在穷孩子的眼中看来：是他们生活富源底供给地。其次，他给死人的地方宽阔，又在野极宜于烧灵屋，烧包、烧钱纸的——这是她第二个般用。再为了这儿是义山，许多穷人，便在这里用草、用篾，或用木板，随便地搭起一座临时公馆。屋的形式，大约像帆船式或圆式，间有屋式者。里面的主角，多系他县或他省逃难到长沙来的，他们的职业，男的多卖黄泥，拖砖物，或做小生意，女的则多替人家缝衣或沿街叫化。为了写这篇稿，我还亲自到那里去参观参观，他们所住的屋极矮小，吃饭睡觉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是在这一间屋子里休息工作。被帐污秽不堪，里面的人，无一不蓬头垢面，走拢去，一股怪难的气息，直冲上来，真叫人作三日呕，这种人，又如何知道要讲卫生，又如何能够讲卫生呢？

三月天，东南风一阵阵的吹来，吹动了风筝的翅膀，在清晨或夕阳下山的时候，时常有疏疏朗朗的蜈蚣风筝或彩蝶风筝，鹞子之类的风筝，在天空飘荡着。还有一般穷孩子们，买不起风筝，同时又没能力扎，只得做一个极简单，极容易的瓦片风筝，在许多又美丽、又高远、又有意义的风筝间，夹杂着一片矮小的瓦片风筝，显得特别地可怜，然而在小孩子们脸色中，可以瞧出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渺小，觉得惭愧而羡慕人家，这种不为物利欲所诱惑的心恐怕只有纯洁的小孩子才有的吧！

山的那边，是育才中校，由于走山上比走马路要近的，故每日于早晚时常可看见青布青年在山上蹦蹦跳跳的一来一往，在他们的神气中，显示着富有无限的生机，像一朵含苞未放的鲜花。

雨天，南大马路有点不好的地方，便是路上烂泥太多，行路颇感不便。晴天，汽车往来时，飞尘四起，有碍卫生。然而，南马路将来的希望是无限的，依着过去惊人的进步，谁又料想到在近年内不会改成柏油马路呢？朋友——大家期待着吧！

                        （原载1937年4月10日 长沙《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