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惕炮轰天上乌云 人工降雨之举？

　　夏天的余威，虽借着“秋老虎”的脚步，在我们的城市之中徘徊，但威风已经不再。这个正在离去的2013年的夏天，以它的持续高温和干旱，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推开历史的大门，长沙在1909年、1925年、1928年、1934年、1940年、1945年、1959年、1963年、1968年等年份都似曾发生过比今年持续更久的高温和干旱。尤其在1925年，赵恒惕统治湖南时期——　　 

　　斩旱魃、抛虎骨，用炮轰打天上的乌云，看能不能把老天给激怒，下它一阵雨

　 　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有太阳。1925年的夏天显然比今年的夏天干旱得更久，截止到1925年7月8日，已近两个月没有下过雨。当时统治湖南的军阀 赵恒惕，除在6月底7月初，频频到开福寺、玉泉山等处上香叩拜外，7月7日那天，他抬头看见长沙天空的云层虽厚，却老是压着长沙城，滴雨不下，遂下令第二 天军务课命军械局在北门留芳岭上向天空施放大炮，希望击破天空的浓厚云层，“早施雨泽，而救生灵”。

　　轰隆隆，轰隆隆，一阵又一阵炮声响起，这些云层依然压在长沙的头顶，却没有滴下来哪怕是一滴雨。

　　当年，全世界还没有人工降雨的概念。1934年夏，当长沙再次遭遇干旱时，长沙《大公报》当年8月30日才报道美国已经试验在空中投放冷凝炸弹到云层之中，“炸弹可发生冷气，使云凝结成雨”，“美国试验的人造雨”已告成功。

　　赵恒惕的时代，朝天放大炮，当然并不是为了人工降雨，他这是向天空示威，试图打开天门，激怒上天，从而给长沙城下一阵暴雨。当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1925年夏天的干旱之中，赵恒惕和他的官员们曾经想过很多激怒一切妖魔鬼怪牛鬼蛇神的办法，只要能够用激将法给长沙下一阵雨，什么都行。

　 　1925年夏天，宁乡县的做法是，县长在宁乡县城隍庙坐上公案,将草缚**形，插上标子，标子上大书“旱魃”二字，并将草人拖至案下，经县长宣告罪状 后，由警备队拥至前坪正法。（1925年8月5日长沙《大公报》）岳阳县令在城隍庙审过用草做的“干旱鬼”后，义正严辞地对“干旱鬼”称：“预拟三日内必 须下雨，如若不下雨，即将汝枪毙于北门外。”（1925年8月2日长沙《大公报》）

　 　长沙县除在玉泉山戏台上用纸扎成一个面目狰狞的大鬼说是“旱魃”在戏台之上暴晒，因天久不雨，怒将“旱魃”斩于台下之外,县长周伯南更认为，天上之所以 下雨，是因为有龙在天上布雨，现在龙潜藏于深潭之中，不愿意出来，如果见到老虎必起争斗。龙虎既斗，必有大风雨。长沙周县令遂派人尽购长沙城中湖南商药局 等中药店正宗虎骨，投掷南门外老龙潭各处，珍贵的虎骨投到了潭水之中，但是这些愚昧的官员们等啊等，却并没有感觉到有风刮起，更没有什么龙虎相斗，忽然之 间，天地变暗，大风大雨兴起于老龙潭上。珍贵的虎骨就此在老龙潭打了水漂。

　　好吃的人全都遭了罪，玉楼东徐长兴因禁屠只得关板子，

　　好死了那些卖蛋的商贩们  

　　老天爷干旱，在思维仍“停留在古代”的湖南军阀赵恒惕的头脑中，认为对于老天，既要“轰他娘几炮”使它恼怒，也要用诚心诚意使它感动，禁屠祷雨就此成为1925年赵恒惕时代的抗旱求雨的重要法宝。

　 　1925年7月1日，长沙宣布禁屠祷雨。但自禁屠令发布后，天空愈禁愈晴。于是，长沙进一步发布禁五荤令，连大蒜、韭菜等辛香味的植物也不能吃了。长沙 市面上，肉鱼鸡鸭，一律不敢出售，违者一律罚办。1925年7月4日长沙《大公报》报道：因为禁屠，“城厢内外酒席馆，如徐长兴、玉楼东、曲园等，现俱已 暂行歇业，颇受损失。”不过禁屠声中也有获利者，禁止食荤，蛋却可以不禁，于是“最获利者为蛋商，各蛋行无不利市数倍，现在鸡蛋，已经缺货，鸭蛋每枚涨至 50文”。

　　当然，越是在禁止的狂热中，就 越有人耐不住好吃。宁乡县城因两个月不雨，在1925年8月1日宣布再行第二次禁屠，在城隍庙打醮求雨，市面上连鸡蛋都找不到一个，可见法令的森严。但 “焦灼不堪的宁乡县城”有个叫雷五爷的人，因为吃不惯素，“竟自屠狗一只，在家大嚼”，雷五正吃着时，忽被宁乡县警备队拿获，“打了四百板子，牵着游街， 手持篾片，并令雷五自呼：‘不该吃狗肉’。”又宁乡县榷运局因吃鱼亦被查获，当即将厨夫捕至城隍庙罚跑两小时。又有号客某杀鸡一只，正当吃时，亦被那不作 美的警队拿了，说要罚洋400元。

　　当然长沙城内也有好吃的人被捕获，甚至连贩乌龟到长沙、在便河边扳罾捕鱼也被严厉禁止，受到处罚。

　 　但当年的求雨过程中，却有一项行为在浏阳、平江、岳阳等一些地方不被禁止，即杀狗。因为岳阳等地有“笑狗会下雨”的风俗，岳阳民众曾经将狗抬在轿子中， 穿戴上清代的官帽官衣，到处招摇，惹人发笑，想让老天下雨。但雨却没有下下来。平江则有人商议是否应屠狗污染相传有龙的水源，以使天下雨。浏阳则有地方直 接杀狗烹煮在太阳下大吃。据说这种行为是古代风俗的遗留，查《史记·秦本纪》确曾载:“德公……二年,初伏,以狗御蛊”。说的就是用杀狗的方式来抵制热 毒。这只怕也是长沙起伏吃伏狗习俗的由来。

　　各路真人将军孝子贤孙离开长沙城后，长沙城忽然暴雨如注

　 　当时没有卫星云图，搞不清1925年8月8日长沙城内的那场下得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暴雨，是不是也受到了某个台风的影响。但这场大雨却最令人振奋，当 时长沙城正是烈日高照，忽然在下午，在烈日之下乌云集聚，淅淅沥沥竟洒下雨来，不久雨下得更大，屋檐上挂起了雨帘，长沙城内街市出现积淖，不少长沙人冒着 雨，在风雨中狂笑狂叫狂闹。

　　不过，令 1925年求雨的迷信家们感到尴尬的是，此前长沙城内搬来了不少求雨的神仙，仅玉泉山观音庙里就搬来四位真人，即陶公庙陶家二叔侄真人、石灰嘴李真人、黑 麋峰周真人，迷信的官员们甚至还将黑麋峰顶庙枯井中几头小蜥蜴捉来，称为鼍龙将军，并以瓦盆贮水养之供奉在庙中戏台上，禁人观看。

　 　省长赵恒惕还曾派人去湘乡，把著名的“易孝子”也接到了长沙。易孝子是湘乡县十三里乡人，年约五十余，曾以其割股疗母而名，其母死后，守庐墓3年，人们 相传易孝子求雨最灵。省长赵恒惕听闻其人有灵验后，特派专人将其接来省城求雨。易孝子初来时，赵恒惕政府在善化城隍庙，即定湘王庙的前坪搭一极高的平台， 易孝子身着麻衣，头戴前清时的凉帽，每天在太阳下登台或者披发仗剑，指天划地，或者喃喃祈祷，有时又穿着一件破烂的女棉衣，手持一破芭蕉扇。有人说：这都 是其母亲的遗物，求雨时用之，每多灵验。但易孝子在太阳下被晒得要死，奄奄一息几乎都下不得台，雨仍然没有下下来。最后，有人找理由说，定湘王庙太嘈杂， 难显诚心，因此天不下雨，于是将易孝子移置于河西麓山寺中求雨。 

　　但赵恒惕等人认为灵验的各路真人和孝子贤孙，在长沙城内并没有招来什么大雨，直到众人在乌烟瘴气中闹得疲惫不堪时，好不容易飘了几阵小雨。真人将军孝子贤孙遂算得了无上功劳，各归原位。

　　在这些真人将军贤孙孝子们离开长沙城数天之后，长沙城内终于下起极其爽快的暴雨来，长沙《大公报》评论员说，“以此知，真人将军与雨到底无关。”

1925年，那些批判赵恒惕迷信求雨的声音

文/任大猛 实习生/柳惠

　　在1925年夏天，迷信 的湖南省长赵恒惕及一批迷信的官员，遇到旱灾，不是想着运用科学方法去征服自然，或因势利导宣传科学，而是迷信鬼神，为求天降甘霖竟祈神禁屠、朝天轰炮， 搞得满城神鬼，把希望寄托在超自然的力量上。省长上行，县长下效，愚民纷扰，一片乌烟瘴气中，在长沙《大公报》上却不时能看到一些用科学的方法来抗旱救灾 的新锐声音和举动，他们手中举着的旗帜就是“用科学反对迷信”。

　　向神仙求雨不过是“临时抱佛脚”，抗旱救灾要从“科学的方法着手”

　　求神祈雨，在当年被人嘲笑为“临时抱佛脚”的可笑举动，在一片乌烟瘴气的纷扰中，具有文化知识的新锐人士，利用笔和嘴不断向市民宣传科学知识。

　 　对于抗旱救灾，1925年7月15日长沙《大公报》有作者刘睿发表《求雨的两个提议》一文。文中他除提出求雨的绿色方案：一、节省求雨的虚糜费，在各乡 荒山旷野，多植树苗，将来林木交荫，有滋收雨水的功效；二、节省求雨虚糜的时间，在各地从事掘井浚川，每年未旱以前，设法将水收足，以资调剂。更指出， “其他预防方法很多，例如外国利用机器，或其他人工方法救济，我们一时虽难做到，总要想——从科学方法着手……大家实行人工及科学的救济方法，集众人的力 量，经长时间的进行，做一番人定胜天、一劳永逸的事业。”

　 　1925年7月28日有作者就提出：“我想要求政府通告人民，嗣后不要再做求雨和求晴的运动，尽好以这些金钱势力，去做平民教育的运动。只要平民教育普 及，平民都有了知识，大家都晓得栽树木讲水利的好处，与其向菩萨去讨饭吃，又讨不到，不如用科学的方法，讲求农业改良和避虫避旱避水的种种法子。”

　 　在长沙《大公报》创刊十周年之际，面对1924年的大水灾和正在发生的1925年的旱灾，杨少荻撰写了一份《拟议预防湘省水旱提案》，他提出五条良策。 对于解决水旱灾害，他认为能取得“事半功倍”之效者，只有“培养森林”和“掘塘贮水”。当年的这些智慧，对于今天的人们仍有启发意义。

　　省议员凌炳直指禁屠求神无效，当务之急在于购谷填仓防灾

　 　1925年7月10日在湖南省议会上，对于长沙米价已经涨至12元，湖南省议员凌炳认为一些官员把精力主要集中在提倡迷信求雨上，现在应当从根本方法上 想着救济民生。凌炳称：“天久不雨，荒象已十分危险，徒然禁屠求神，有何效力，与其少杀几只猪，何若平时少杀几个人。平时四处搜刮，苛扰人民，此时仅吃几 天斋，何能生效？”他提出，“今年秋收后，政府应设法向外省或本省产米之区，购谷把省仓填满，防止荒灾。否则临时禁屠求神，何有效果？”

　　1925年旱情发生后，开明人士提出的应对之策还有：督促各县广种杂粮，借资补救灾情；轻徭薄税，以养民力；从安徽等省急调米谷杂粮，实施平粜，所谓“拜神祈雨”，只会“误尽天下苍生”。

　　唐生智的“救灾善策”引起当年全省的极度关注

　　1925年8月1日长沙《大公报》上忽然刊载《唐孟潇之救灾善策 ——敬告各县提倡植林》的小消息称：

　　“湖南督办唐生智氏，前月巡行耒阳、永兴、郴州、桂阳等县，考察军纪民情。因见童山荒岭，遍地皆是，连年水旱为患，固可诿为天灾，然各县未及振兴种植森林，亦为水旱之主要原因。”

　 　唐生智的布告，其实是一首诗，他吟道：“我看乡间光景，几多荒山荒岭，把他开发起来，岂不要发大财。桐茶棉桑蜡橡，社会销路最广；樟楠梓柏松杉，种种样 样都佳。橘红桃梅李果，生意都不寂寞，各种各色杂粮，也能救得饥荒。豆子红薯包谷，蔗麦高粱萝卜，不论山岭园林，遍地皆是黄金。任其拋荒废弃，实在可为痛 惜。仔细考究起来，实由民智不开，地方穷苦日久，总是一味固守。不把实业振兴，将来何日翻身……”并称栽种树木，投资发展农林实业，可以免除水旱灾害， “富的多植树木，贫的都来工作，努力开辟利源，大家幸福无边。”

　　当湖南省长赵恒惕在1925年的旱灾中以迷信来愚昧人民，而湖南军方实力派人物唐生智却旗帜鲜明地以开明的态度、科学的精神，提倡以实业救灾，一方面说明湖南军阀在内部已经分化，另一方面湖南民众在愚昧和科学的选择上，其民心向背也已经发生转移。

　　就在第二年，即1926年6月2日，唐生智顺应历史潮流，加入国民革命，宣布正式就任国民革命军第8军军长、北伐军前敌总指挥，从衡阳挥师北上，直下长沙、岳阳，将代表封建保守落后势力的赵恒惕军政集团彻底赶出了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