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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长沙史志(下)

2009-8-23 20:40| 发布者: admin| 查看: 3448| 评论: 0|原作者: 郑佳明 陈先枢|来自: 名城长沙网



《长沙女兵出征记》谢冰莹
来到长沙,我立刻发动妇女到前方为伤兵服务,消息在报纸上一披露,就有许多护士和女学生来和我接头,于是湖南妇女战地服务团在四天之内便成立了!
我们都穿着灰色军服,打裹腿,青色鞋袜,一切都是自备。我写了两封公函,向×机关接洽,结果挨了一顿骂,说女人只能在后方工作;然而我们终于在全中国妇女刚开始动员时候,抢先上了前方。
长沙怒吼!每天晚上,收音机放送着战事的报告和雄壮的进行曲,许多团体为我们献旗,长途电话局的女职员为我们募捐;要求参加妇战团的一天比一天加多,只是这个完全由我个人负责组织的小团体,实在没有能力容纳许多人。
用什么来形容我的兴奋呢?当我在下午二点,得到四点钟就可出发的消息时,我简直要发狂了!坐洋车我嫌太慢,就三步并做一步走回储英园,赶快吩咐几位团员,分头去找她们那些不知道今天出发的同志;幸好在四点钟以前,居然找到十六个了,还有几位因为住得太远,无法通知,只好让她们失望。
……
我高举着团旗,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我们十七个人,大声唱着抗战歌曲,路上的每一个观众,都把视线集中在我们的身上。孩子们和许多散学归来的男女学生,也跟着一同唱,一同叫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万岁…“的口号。整个的长沙市都被我们这些女兵哄动了。到达火车站时,竟是人山人海,把我们团团地围在中间。一会儿,战士们的大队伍来了,我们更加提高了嗓子唱着,这时几十位新闻记者也赶来了,他们拍的拍照,谈的谈话,把我们弄得手忙脚乱。我们举行了一个简单而又雄壮的北上抗敌宣誓典礼,孙伏园、席徵庸、陈×等三位先生,还有瑞林姐和美珍姐都赶来送行,给我们许多珍贵的临别赠言。在车子将要开行的前几分钟,突然有一位白发萧萧的老人来找我,他说:”我就是傅恩萍的父亲,我因为年纪老了,不能到战地去服务,所以特地把小女交给先生带到前方去。你要时时刻刻督促她努力工作,万一她受了伤或是死了,我不但不悲痛,而且会感到光荣。“末了,他又把脸转向站在他左边的女儿:”恩萍,记着我的话,我是不挂念你的,你也用不着挂念我。关于前方的消息,我天天可以从报纸上看到的,你也不必给我写信,只要能多救护几个伤兵,就能使我得到无上的安慰。“听到这里,大家都感动得鼓起掌来。
有四个周南和自治的女生,提着包袱和书本来参加我们的队伍,她们都流着泪,要求去前方;从下午六点,一直到深夜一点半,始终不肯回去,火车开了,她们还想跳上来。因为她们都是穿便服,而且没有学过看护,所以只好硬着心肠要她们回去,安慰她们,等到练好了之后,再加入第二批出发。

《在长沙》郭沫若
长沙,这个屈原流浪过的地方,贾谊哭泣过的地方,我在北伐时曾经短期间工作过的地方,隔了十二年我又来了。北伐当年的老朋友们呢?大抵都不在了。郭亮被砍了头,夏曦病死了,好些人在北边打仗……我所访问的对象,是在办着《抗战日报》的田寿昌。
寿昌是在抗战发生、”八·一三“以后,才得到自由的。”八·一三“以后,他从南京迁到上海,和我曾经聚首过一个时期。我同他和夏衍,有好几次一道上前线,对抗敌将领们打过气。在上海未成为孤岛之前,他先回到了长沙,赤手空拳干起一个小型的日报来了。
报馆在一家电影院的前楼。虽然当中有一间很宽敞的大厅房,但又作为过道或吃饭的地方。大家都集中在东头的一间长条房间里,这间房间是值得同情地被偏劳了空间小,人手多,办公室,会客室,都是它在兼差。在一壁还堆了几个被卷,不用说,它在晚上又在担当寝室的任务了。
虽然是上午,在一般的报馆里应该是清闲的时候,这儿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有的在高谈阔论,有的在打扎包裹。寿昌却坐在面街的窗下,挥笔如闪电地在赶写原稿。
寿昌热烈地欢迎着我,他向我说的头一句话便是:啊,你来得恰好,今天中午我们正打算去吃”李合盛“.
这”李合盛“的神交已久了。它是长沙的一家有名的老教门馆子,据说门面坐场一点也不讲究,然而所做的菜是好得不能形容。寿昌在好多年辰以前就向我推荐过:假如到了长沙,一定请我去吃”李合盛“.
寿昌替我把一房间的人都介绍了,其中有廖沫沙,有音乐家张曙,有寿昌的两位弟弟三爷、五爷,大公子海男,一位舅舅,还有一位电影明星胡萍,一位女记者熊岳兰等等。
”好,我们就走,吃李合盛去,大家一齐去!“寿昌挥着手这样叫着。
于是乎我们便被浩浩荡荡的队伍所簇拥,向着李合盛进军。

《长沙善后》郭沫若
放火烧长沙,是国民党人在蒋介石指使下所搞的一大功德。他们是想建立一次奇勋,摹仿库图索夫的火烧莫斯科,来它一个火烧长沙市。只可惜日本人开玩笑,没有出场来演拿破仑撒下了一大滩烂污,烧了成千上万户人家,更烧死了未有统计的伤病兵和老弱病废的市民,到底谁来负责呢?
在行政上的处分是—十八日枪毙了三个人,警备司令酆悌、警备第二团长徐昆、公安局长文重孚。
长沙人不了解真实情况,颇埋怨省主席张文白。事后有人做了一副对联和匾额来讥讽他,流传得很广。匾额是”张皇失措“对联是”治湘有方,五大政策一把火;中心何忍,三个人头十万元。“在这里面把”张治中“三个字嵌进去了。”五大政策“记不清楚,”十万元“是国民政府对长沙市民的抚恤金。少得太可怜了。
然而冤有头,债有主,埋怨张文白是找错了对头。张文白和其他的人只是执行了蒋介石的命令而已。据我们后来所得到的确实消息,张文白在十二日上午九时,曾接到蒋介石的密电,要他把长沙全城焚毁。因此关于长沙大火的责任应该由蒋介石来负,连”三个人头“认真说都是冤枉了的。
行政处分只在平息人民的怒气,对于满目疮痍并没有丝毫的裨补。警察是跑光了,省政府的高级人员跑到了沅陵。于是长沙善后这一工作却又意外地落到我们三厅的头上。
十六日我们到达衡阳三塘之后,十七日便奉到命令,要三厅派人火速赴长沙从事善后。这一工作,周公他带领若干得力的人员和两个抗剧队在当晚便赶赴长沙。当大家上卡车的时候,田寿昌自告奋勇,临时参加了。洪与田是大火后最初入长沙的人,掩埋死尸,抚慰居民,安插伤病,恢复交通,实在做了不少的工作。由于工作繁忙,人手不够,十九日又由乃超和我另外带了一批人支援。这时候的善后办事处是设在财政厅里面的。当我到长沙后的第三天,省政府的各厅才有人从沅陵回来参加工作。民政厅长陶履谦、财政厅长尹任先、建设厅长余籍传、教育厅长朱经农,来财政厅拜会我们。我们倒也感觉到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陈诚和周公都到长沙来过。陈诚是很得意的,长沙善后由他的”部下“来做了一个开端,当然替他增光不少。周公看见大家做得井井有条,也很愉快。我自己很明白:这些完全是在长沙大火中被他短期训练出来学生,经过了几天的艰苦锻炼,他的学生们是有些进步了。
流离的人逐渐回来了,从废墟中再建长沙的勇气已被鼓舞了起来。以后的工作便不在我们的范围内了。那得让人民的创造力去自谋发挥;而为了减少磨擦,也得早让那些党老爷们去部署他们的威福。
长沙经过大火,大概烧去了十分之八九,而有趣的是我们住过的水风井却没有烧掉。长沙师范里面我们还存着一大桶汽油,竟依然无恙。这大约是我们走得迟,放火队被阻碍了的原故吧?
我们是二十六日回三塘的。在这之前,我应平江张发奎之邀,曾偕乃超、寿昌二人去访问过他一次。那是二十四日的事。当晚由张作向导,同去看过一次杨森。那位多子将军送了我们好几根茶树根子的手杖。他谈到地方上有些迷信观音的人在酝酿反战运动,也谈到一些下级政工人员不守纪律,专做特工,一遇紧急,便先行逃跑。仿佛抗战不力就只有那些迷信的地主和特务的政工那样,我们也姑妄听之而已。
但两位将军和我一样都有点奇怪:为什么日本人却停止了进攻?

《七日的邦贝》刘尊棋
七日的邦贝
(中央社长沙讯)自动焚毁的长沙,到今天(十一月二十日)火烬还没有熄灭。记者十六日深夜重入长沙时,恍如置身火海中。第二天早晨,同陈辞修、周恩来两先生在焚烧了的天心阁废墟上登高凭眺,但见昨日如锦如织的湘垣,已成今日的邦贝。劫后余生的灾民们,扒着炙热的灰堆,寻觅骨肉的亲尸,挖掘或许还未毁灭的一些物件,有的怅然踟蹰于自己家屋的故址,有的悲楚咽哭于不可辨认的街头。最不忍卒睹的,那是些陆陆续续沿着铁道公路河边策杖匐行,满以为可以得到休养医疗的负伤官兵。
类似阴谋的纵火
在新张贴的维持治安的布告面前,端立着不少充满疑虑的灾民。他们开始从无结果的悲哀中清醒过来。”到底是谁下令放火的呢?“这样一件与军事行动不可分离的动作,当然应该发自最高军事当局,然而当时军事最高当局,是在长沙的。据对记者恳挚表示,而且由无数事实证明他们在大火的前一秒钟,竟毫无所闻。那应至少省政府应该是发纵指挥的机关了。可是经过严密的调查,省政府也未尝下令放火。但是无论军事当局还是张主席,都承认在岳州失守当时对于长沙是有了破坏的准备的,并同意于敌人突破汨罗或平江后,即行着手。事实是截至十二日深夜为止,铁路线的敌兵还在新墙河以北。新墙河距离汨罗有三十五公里。而罗距长沙八十公里。换言之,前线还远在长沙二百三十华里以外。公路方面,敌人也在平江北六十公里之九岭以北。但同时另一个铁的事实,是十二日那天,长沙各街道民房商店都已布有引火器材,晚间因系总理诞辰之故,人民自卫队等曾举行火炬游行,有些火炬未能熄灭,曾引起两三处小火,别处都安谧未受波及,可见是在等待命令下后,始一齐点燃,不是简单由于火炬。踏着大火逃的朋友和许多目击的人们都证明了,十三日清晨三时许,确由佩带放火队臂章的武装自卫队,后边有枪兵督率挨家沿户点燃起来的。后来也证实湖南人民自卫团第二团是放火的主力,当夜分为二十四队,散布全市各区,各带火油汽油若干箱,先从省政府及警察局着火,各地一齐响应,同时动作。这样显然又是极有计划极有步骤,几乎与大规模阴谋无异的纵火了。
损失调查
大火的前一周内,前方军事的确是很显出不能稳定的样子。后方医院的负责人许多弃职而逃,弄的伤兵流离颠沛,长沙市内的居民稍有钱者,已大批离开,十之八九的商店已经关闭。当时谣传,是敌人已在长沙十二里外□,地方政府特别是地方军警当局,对于这种事态,首先要负一大部分责任。十二日下午起,市内治安开始动摇,以警备司令部的名义到处抓车的事,开始多起来,中央通讯社和中央日报的卡车,都曾被扣;即其长官的小汽车也一度被扣。开始听见散兵的枪声。以盘查为名,而劫掠行人钱钞的事也开始了。许多人预感到一场恐怖的来临。但仍未料到当夜即有了这大规模的放火。
长沙原有四十二三万人口,八万余住户,战后人口增加了十万人左右。火前逃走了十分之九以上,留在市内的,应不下三万人,假使大火再迟放一天,相信还要走开一两万人。然而十二日晚八时开始戒严,市内的人民已不能逃出七处后方医院的轻重伤兵还有三四千人,通讯机关后方办事处和其他准备最后退出的公务人员,至少有两千人。所有这些人,在大火中幸免于难的当然不少,应在十之七八左右。但不能逃出火垣的,如许多重伤官兵、衰老民众、酣睡未醒的人们,则惟有火窟了。
一般建筑物的损失,大体可分别如下:(一)机关:省政府、民政厅、建设厅、省会警察局,及除第五分局外所有各分局、警备司令部、省市党部、保安处、地方法院、高等法院、电话局、邮政局、市商会、中央通讯社、中央广播电台等,及所有堆栈品都焚毁。(二)学校:湖大、明德中学、岳云农工、楚工、兑泽、第一师范、南华女中、育才、耀芳女校、明宪女校、妙高峰中学、省立长沙高中,动物园,民教馆,全部或大部烧毁,惟雅礼中学、福湘女校等教会学校,则安然无恙。(三)银行:湖南省银行、江西裕民银行、上海银行、交通银行、中国银行。(四)工厂:上河街第一纺织厂,及其他厂家凡三四十处均毁。(五)民房:除东站路及城外一部未全毁外,其余全部烧毁,尤以长沙最繁盛之八角亭、红牌楼、中山路、南正街、北正街一带焚毁最烈。又,除湘雅医院外,其余公私医院均付之一炬,惟水陆洲除平民草屋外,均完整。浏阳门外新站路两侧房屋亦无恙。
最高当局处置
这一场巨祸惹起后,首先引起最高统帅的关怀。亲自由xx赶来视察火场及全市被焚情形。当日采取了下列各项紧急处置:(一)逮捕首事有关人员警备司令酆悌、省会警察局长文重孚、湖南省警备旅第二团团长徐昆,并组织军事会审,自十八日起开庭;(二)拨款五十万元,内有军委会拨二十万元、省府拨三十万元,作为救济被难民众之用;(三)调集重兵,加紧长沙的保卫;(四)改组地方军警机构,任命〤兼长株警备司令,并办理善后事宜。关于审判的经过因属秘密性质,所可说者,仅为判明高级军事机关和省政府,当时确未下令纵火,但省政府是负有于事前妥为布置抓紧时间,事后严加控制之力求防范责。如果地方军警当局躁急从事,不待令下,即行纵火,则省主席当然难辞用人失察与未能控制之咎,因此张文白先生自请处分,都是极其恰当的措置。酆悌、徐昆文重孚对于全市警备是负直接责任的人,此次误信流言,临事慌张,不经请示,即行发动,辱职殃民,难以自辩。(尊棋十一月廿日)第一次长沙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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