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床和胡床

    去年，长沙市文物工作队在长沙南郊奶牛场发掘了一座晋墓，发现了殉葬的二十余个陶俑和一批陶制器物。考古部邱东联主任邀我前往参观，我意外地发现了一张陶制床。这张床略作方形，边长约一米，高约一尺，这当然是比实物缩小的“床模”了。

    古代的床与现代的床不同，较矮，较小，主要是供人坐的。《史记·郦生列传》描写郦生拜谒刘邦，素来瞧不起知识分子的刘邦“方倨床使两女子洗足而见郦生”，指的就是这种功用如同椅子的床。“倨床”是指箕踞而坐，其姿势为两腿平伸，上身与腿成直角，形似簸箕。有他人在而箕踞是对对方的极不尊重，可见对知识分子的歧视古已有之了。古人认为正确的坐姿是两膝着地，两脚脚背朝下，臀部落在脚踵上。现在朝鲜、日本还保留着这种坐法。由此而想到《战国策。齐策》记载齐宣王召见颜触，王说：“触，前来！”傲气的颜触却说：“王，前来！”他们都是跪坐在褥席上说话。在那个“得士者强，失士者亡”的年代，虽然坐具比后世简陋得多，对知识分子的尊重程度则后世反而倒退了。

    从东汉末年起，出现了一种胡床。《南齐书·柳世隆传》就有“坐胡床以望其军”的记载。胡床可以折叠，床面用绳索交叉贯穿而成，类似今天的折叠椅，所以又称为绳床、交椅。后代的木质交椅即由胡床演变而来，坐胡床的姿势应该也与现代坐椅子差不多了。邱东联先生指着一排栏杆形的陶器给我看，大家都不清楚是什么器物。我以为这可能是床沿的扶栏，当然这有待于技师们找到床与扶栏的断裂痕口后才能证实，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则长沙晋墓的这张陶床就大有价值了。因为这极有可能是由坐意义的床向卧意义的床的过渡型物，在造型上又借鉴了胡床的扶手。邱先生告诉我，根据他们的科学检测，此墓是东晋时的墓，这在年代上也支持了我的推论。那位作为墓主的长沙先民要求死后也要睡得安逸，当时心愿被千载以后人猜得，我以为也是书生一乐了。

（20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