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教育之浏阳的古乐

浏阳的古乐（节录）

周灵殊

考察的动机

科学家在采矿的时候，先往各矿产区域，探寻矿苗，寻着矿苗所在地，而后测之量之，始行着手计划，探险家在探查不了解的地方的时候，先向那地方前进，得着究竟真象，然后详细计议、详细记载、预备着将来的采择，甚至于开发，这两种人造福国家人民，无论谁个也知道他们的伟大，至若冒险的精神，尤令人敬佩无已，再看吾国的阴阳家，他们的寻龙见穴，其进行情形，其冒险及努力的状况，也是与科学家探险家一样，决不因崇山峻岭，深山大泽之艰险而中止，他们亦必寻得龙觅得穴而后止，这样看来，我真惭愧，为了提倡国乐，必先要整理国乐，尤其是先要考察国乐，更需要先行调查国乐中的各种状况，于是现在的古乐、现代各方的国乐(此项指古乐以外的)各地民间的歌谣，均须来一个彻底的明了。然后作整个的统计，整理，再说到提倡、宣传、发扬，我们冒昧得很，毫不顾及一切的干起这个工作来，我的调查考察可就没有目标地了，为了立就志愿无论如何艰苦终必达到完成复兴国乐的目的，并且自己有了个时期专来干这工作，所以我年来东奔西跑，直到现在写稿时，总算是有了十分之六的把握了，然而欠缺的地方还多呢。

浏阳之行

自然这次来湖南，也是这项工作，据多方面的传闻，浏阳是古乐遗存很丰富的区域，我的目标就向浏阳去了，真的到了浏阳，先去拜会了县长，县长龙之瑞字蔚苓，年五十余，体格甚健，接待周到，谈吐大雅，一望而知其善为民父母者，我详细谈及如何提倡国乐，如何发扬国乐，如何请他帮助，他也深表同情，极力赞助，我的调查工作考察工作便开始了。

浏阳有个礼乐局，我这次就是住在礼乐局内，一则为了便利，一则礼乐局招待殷勤，我不敢负他们的盛意去另住一处，上月三十日到本月四日，这五天我所要调查的都调查过了，我所要考察的都考察过了，离了浏阳，转到长沙，我先将湖南的收获，先报告于湖南人吧，不，报告后还要请补充我未完整的地方，这就是我要写这一篇“浏阳的古乐”的动机。

礼乐局的来历

乾隆的时代，浏阳有位邱谷士先生精于音律，习乐于曲阜，曲阜的乐，就是大成乐，也就是专门祭祀用的乐，这种乐庄重伟大严肃，里面有着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类乐器，八类之中，每种各有数器，祭祀乐曲，共有六章，就是“迎神昭平之章”、“初献宣平之章”、“亚献秩平之章”、“终献叙平之章”、“彻鐉懿平之章”，当用这六章曲时，“吹”、“弹”、“击”、“歌”、“舞”同时齐举，全礼是一百二十八人，人各执器，八类乐器如下，“金类” 鏞钟、特钟、编钟、“石类”特磬、编磬“丝类”七弦琴、二十五张琴（竹类）凤箫、箎 、洞箫、龙笛；“匏类”匏、笙；“土类”壎；“革类” 鼓、应鼓、搏鼓、口鼓；“木类”笏、祝、止、陈设品如下：麾幡、旌节、舞分交武、文舞如下：羽、龠 、武舞如下：干、戚。谷士先生学就之后，回浏大事准备，时浏阳县令杜金鉴特别注意，并且聘了谷先生设礼乐局，传习县属弟子，就是浏阳礼乐局的滥觞、谷士先生博学精艺，经过短时间的努力浏阳古乐便日趋精进，而曲阜反日趋于衰弱了。由谷士先生相传到现在，当然兴了又衰，衰了又复兴，这是循环一定之理，可幸而今浏阳古乐完全保存着，这一次承邱逸渔先生领导演习一次，本来祭祀乐舞我是看过的，但总算齐备了。

发展与保存

现在浏阳的特点，是各种乐器有制造的人材，有教授的人才，有领导的人才，自然祭祀乐只限祭祀用的，不必去发展，不过我觉得全国各地均应祭祀，难道只应浏阳才用完备的乐吗？所以我还是主张传习到各地都有为准，而且还要达到各地都能保存为准，我前在力报上发表的“发扬国乐意见书”中，有设立学校一项，并在学校中专设大成祭祀乐舞专科，要各省轮流每次送一班一百二十八人到校，这个意见，就是要将祭祀乐舞达到全国皆备，我有意见在先，就地提出来与现任礼乐局古乐老教师邱逸渔先生商讨，他也赞成，不过他述了些不甚圆满的经过，广西的李宗仁派员接他们，那是民国十五年，地点在武汉，自然接他们去作古乐的事，可是军事一动，李氏离鄂，他们去了未获晤见，由李氏派员代表接谈，后来也无形作罢了，曾经任浏阳县长李耀南先生，他也特别注重古乐，他主张呈请政府令各处派员到浏学习，以图保存，李氏特呈请何主席转呈中央政府，可是也久不见批示，中央曾经先后派人考察，有一次考察员止于长沙，以一令传到浏阳即行完事，他们接到那种令文也是不愿意办的，有一次中央派员到浏，将各种乐器完全摄影携去，可也未见如何，又曾有人主张将浏阳古乐器携往首都公开售票演奏，售票收入，即作修补礼乐局之用，可是他们更不承认，以祭祀乐舞卖钱，又有人主张将奏曲灌音，放于上，他们也是不愿意与那些普通乐合在一起，灌音片子他们本也不 知情的，这样一大套，他是灰心发展二字了，他们是努力保存着，好，能保存，但我这次确是完全不同了，我待逸渔声先生谈完之后，乃详细加以解释，以前他们是如何，而今又如何，以下是我的谈话了。

发展礼孔乐舞

在军事时期，李宗仁先生能派专员来办这发展古乐的事，也就算先生为国家的热诚了，说到没有成功，这确是受了军事行动的影响，李耀南先生身为县长，他要谋古乐发展，这也是他应做的事，但办法确是太简单，也不是一纸呈文可以成功的，中央先后派来的专员视察，这不过他们只是在视察，而且中央是整个的计划，决不是马到成功的，主张灌音制留音片子的人，也不能罪他们，他们的心里，确是为着礼乐局请要经费，所以他们是因题作文的，虽说办法上不甚妥当，但对礼乐局的诚意，确不应罪他们，这一切情形，我们至少应作这样想，总之对礼局发意见计划的人，都是热烈的盼望着礼乐局有发展的人，至若他们的办法可行不可行，这又是一个问题了。

我现在的主张，不是某一方面的，是实在整个整理中华礼乐兴发扬中华国乐的立场上设计主张的，目的办法，就是我拟具的“发扬国乐意见书内”的办法，这当中设立“国立国乐专科学校，特设大成祭祀专科，在这范围内就是将现在浏阳方面齐备的太成业舞，完全用科学方法教授出来，我视为重要的是教授制造的一科，至于乐舞专科的招生，是各省轮流保送一班一百二十八人，预生二十人，目的是使全国各省均传习，自然日趋发展，决不致全国失传，但此法以国立国乐专科学校以政府通令方能成功，若私立，或请政府转令，决不致发生丝毫功效也。（下略）

（原载1937年7月5-12日长沙《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