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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子街上叶德辉

2015-4-10 02:55| 发布者: admin| 查看: 1984| 评论: 0|原作者: 彭国梁




近日,市面上有一本颇为流行的书,曰《非常道》,而叶德辉自然就是一个“非常道”的人物。一九九八年,我主编《新创作》杂志时,曾在《名人与长沙》的栏目中编发过龚笃清先生的一篇文章《叶德辉:才子+痞子?》,其中说到他生活极其荒唐的几件事。其一,说他好色如爱书。叶德辉中年丧妻,但无意再娶,人问其故,他说:“我时于此道中得到小小佳趣,何必多一个看牛伢崽”,其意是说坡子街周围到处都有他眠花宿柳的所在,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想喝一杯牛奶,何必要养一头牛呢?有时,他甚至将朋友和学生带到娼家“讲学论道”,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还时不时地召一些妓女令其脱光衣服在他们面前跳舞嬉戏,他们则在旁边饮酒赋诗,其荒淫,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地关于叶德辉的这一“小小佳趣”,我在《八指头陀诗文集》中也曾见过一则与此相关的史料,即八指头陀赠给叶德辉的诗并序,现照录如下:

寄赠叶焕彬吏部三绝句并序

曩在湘中叠“昆仑”韵赠易实甫观察,有“箧中谏草都成血,衣上天花不着痕”句,吏部见之,喜曰:“上句切实甫,曾上万年策。下句则似为人,盖仆少年断弦,至今不续不娶,虽花天酒地,日事游戏,此心宴如。此诗可作赠易、叶二人。”实翁闻之,坚持不可,曰:“烈女不嫁二夫,佳句可改贻二人乎?”余因以专赠实甫,吏部觉颇不直余,而余每欲咏吏部之为人,苦思不得。时阅十年,忽于海上一夕定起,海净天澄,圆月独朗,忻然得三绝句,为之写照。

波澄水活湛如镜,

树老心空翠欲飞。

恰似吾湘叶吏部,

万花绕座不沾衣。

 

不居朝市不山林,

别有飘然独往心。

魔佛界中难位置,

老僧入定费推寻。

 

雨过微云净碧虚,

一轮皎洁此心如。

新诗吟就佛应笑,

遥寄维摩长者居。

 

其二,他还有“断袖”之好。“光绪末年,叶德辉出售五百石积谷,为春台班添行头,接角色,便包占了湘剧春台班。他每天都去看戏捧旦角。当时有个唱小生的言道南,长得俊美,又唱出了名,为叶德辉看中,欲玩弄他。言道南为人敦笃,不堪所逼,便服镪水自尽。”其故事来源是当时有人填了《竹枝词》唱道:

 

春台戏主太狰狞,

群昵群优亦自轻。

可叹道南言氏子,

一杯镪水了残生。

 

其三“叶德辉还刻印了不少有关房中术的书籍公开出售,他在每书卷首还写了一道重印序言宣扬他对此秘道的心得体会。这些书初版时,他还请已中了会元的谭延闿题签,以为推荐,故销路大畅,赚了不少的钱。”

龚笃清先生的文章发表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有一位省戏研界的宗皇先生,给我们写了一篇《如何评述叶德辉》的文章,文中从十二个方面对笃先生的文章提出了质疑,说龚文系“小说家言”,在第八条质疑中,宗皇先生说:

“关于包戏班”。叶德辉不但爱好戏曲,且帮助湘剧演员将部分传统剧本中某些唱、念的文理不通之处予以修改,不胜枚举。还于光绪二十年(1894)前后,与王益吾等集资邀合太和、泰益两湘剧班为基础,吸收一些名角组成春台班。并在光绪三十年(1904)后,辟孚家巷宣春茶园为其固定演出场所,开长沙湘戏进入剧场售票演出之先河。对湘剧提高质量,培养市场大有裨益。后来又将其私宅怡园后进改成同春园,乃有织机街耕耘圃同春乐园之由来。由原班人员(开始时只部分名角)和陆续罗致清华、同庆、仁和、庆化诸班组成同春班,为时达三十余年,湘剧精英聚集一堂,演职员达三百余人,演出剧目都有固定主、配角,后又使健全成共和班制(卅一堂),因而在如此众多名家的长期合作中,反复锤炼成精品,并为以后的湘剧培养了不少人才。特别是首创长沙镜框式舞台,置办全新灯光设备,改制苏绣行头,成为我省新型剧场之始。民国十年(1921)赴汉口演出,影响极大。这些史实为《中国戏曲志·湖南卷》(国家艺术科研项目)所肯定。故叶德辉是作过较大贡献,功不可没的。至于说湘剧小生言道南因叶好色而被迫用镪水自杀,查当年湘剧著名小生有李芝云、吴南云、聂梅云、周文湘四人;姓言的湘剧艺人也只有二个,一是著名唱靠号称“南叫天”的言贵云,一是其侄儿言明星习小生,后因倒呛改武生,为陈剑霞之师傅。解放后在益阳湘剧团工作,从未闻有镪水自伤之事。笔者还曾请询过现年九十四岁之湘剧名小生王华运老师,据他说也未听说过有此情事。”

又,关于叶德辉所刻房中术书籍,我的桌上正好有龚先生指的那本《双梅景丛书》、该书共收著作十七种,即《素女经》、《素女方》、《玉房秘诀》、《玉房指要》、《洞玄子》、《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青楼集》、《板桥杂记》、《吴门画舫录》、《燕兰小谱》、《海沤小谱》、《观剧绝句》、《木皮散人鼓词》、《万古愁曲》、《乾嘉诗坛点将录》、《东林点将录》、《秦云撷英小谱》。该书初版于光绪三十三年,即公元一九零七年;一九一四年叶氏重编又增益数种,方成今日所见之规模。某日,我到著名出版家钟叔河先生家小坐,见他桌上正好也摆着一本一九九八年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出版的《双梅景丛书》,便自然地聊起了叶德辉。钟先生说,这本书是他和一个朋友做的,我看扉页,上面写的是杨逢彬,何守中整理校点,我有些疑惑,钟先生让我倒过来念“何守中”三字,“中守何”(钟叔河)。哦,有意思。在该书的出版前言中,钟先生写道:“叶德辉其人,政治上十分反动,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制度卫道士,从丛书的某些序跋中亦可见一斑,这是需要读者审辨的。但作为文化人,作为一代藏书家,刻书家和版本目录学家的叶德辉,其整理、保存祖国文化遗产的功绩,却是值得肯定的。这套丛书收入的著作,大多为叶氏在藏书活动中寻访所得,有的在国内已经失传,经他与日本友人交换藏书才得以回归故土,并赖其编辑刊印传世,此功诚不可没也。”

叶德辉有一首写《买书》的诗,颇有意思:

 

买书如买妾,美色看不够。

买书如买田,连床抵阡陌。

田荒逢恶岁,书足多丰年。

二者相比较,同在子孙贤。

他日田立券,不如书卖钱。

 

观此诗可见他对书的酷爱。清末民初,叶德辉曾在曾国藩的公馆住过一段时间,后从哪里搬出来后,他就在坡子街建造了一座观古堂。这观古堂非同小可,据称是当时海内三大私家藏书楼之一。至一九一二年,观古堂内的藏书就达二十余万卷。叶德辉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读书种子”,他所著的《书林清话》,被史家称为中国第一部书史。近代著名版本学家缪荃孙在其序中说:

“焕彬于书籍镂刻源流,尤能贯串,上溯李唐,下迄今兹,旁求海外,旧刻精钞,藏家名印,何本最先,何本最备,如探诸侯,如指诸掌,此《书林清话》一编,仿君家鞠裳之《语石》编,比俞理初之《米盐传》,所以绍往哲之书,开后学之派别,尽在此矣。”

叶德辉著述颇丰,除《书林清话》、《书林余话》、《六书古微》之外,还有《说文读若字考》、《同声假借字考》、《说文籀文考证》等。叶氏的学问之好在当时的名流之中都是公认的,比如章太炎就说他“如此好学问”,“如仆愚憨,终以读书种子为可惜”。就连叶的死对头梁启超,都在叶死后说他:“学问却甚好。”

一九三五年,叶德辉的后人汇其遗著,刻为《郋园全书》,著名的语言文字学家杨树达为其作序,其中对他的老师叶德辉评价极高:“吾师之盛业,殆于网罗四部,囊括九流,钻仰有年,弥嗟卓尔。”“盖先生之于经也,推本雅故,驰贯众家,追踪段、王,目标独得。晚岁笃精小学,史籀有疏,读若有考。”“其于史也,淹通目录,识别版藏。凡雕刻源流,传本真赝,莫不骈列在胸,指数如画。”

叶德辉是一个大藏书家,有观古堂为证。

叶德辉是一个大刻书家,他曾请很多的善书之人和能工巧匠为他赶刻书籍达数十百种,其质量之高在当时有口皆碑。

叶德辉是一个版本学家,王开林先生在《恶之花》一文中对叶之精于此道有着极其形象的描述:“一本古书入手,他只须用眼睛瞄三瞄,鼻子嗅三嗅,手指捻三捻,当即就可判别出年代之遐迩,版本之真伪。王先谦、易培基等省会硕士名儒,遇有版本学的疑问,想去请教的第一人便是叶德辉。”

行文至此,似乎显得有些长了,得控制一下,否则,关于叶德辉的方方面面,要说道的实在太多,因为他是一个不按牌理出牌,又浑身是戏的角色。再随便说一件事吧,比如他曾攻击主张男女平权的妇女协会,被惹恼了的妇协委员在一封公开信中说:“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谁知他老先生一见,便痞兴大发:“吾老矣,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欲寝吾皮,则吾骨瘦如柴;如欲食吾肉,今愧不及三寸,君等有兴且试一试;”你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一种痞,也是一种颇为机智的雅痞。

本文题为“坡子街上叶德辉”,实在是因为叶德辉在坡子街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不说虚的,单说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用长沙文史专家陈先枢先生的话说,叶德辉对坡子街的繁荣其作用是不可小视的。其一,他建造的观古堂,系全国三大私家藏书楼之一;其二,他将私宅怡园后进改成同春园,使湘剧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固定的舞台;其三,坡子街上的火宫殿在二十世纪初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一直由叶德辉掌管着,陈先枢先生在《湘城访古》一书中写道:“在叶氏经营期间,火宫殿庙产富裕,在河西谷山冲,双眼塘,黑油沟等地共有田庄十余处,田租达一千六百余石,还拥有庙四周的成片房产。当时的火宫殿可与南京夫子庙等媲美,与叶德辉的悉心经营不无关系。”

叶德辉离开人世已有八十余年了,对这样一个历史人物究竟如何评价,我以为宗皇先生在《如何评述叶德辉》一文的结尾处所引用的著名史学家尹达先生的几句话,是非常中肯的:“既然要对叶德辉进行评价,就一定要使各方面的人看了都服,尤其要让他的弟子看了都服。”他还说:“对革命群众运动要估计恰当,不能说群众运动中每一件事都是正确合理的。只有实事求是地写,才是一个具体的人。”

最后,我想再说一件关于叶德辉藏书的趣事,作为本文的结尾。叶德辉藏书,有一个癖好,就像台湾李敖喜欢在书房中挂满美国《花花公子》杂志封面上的裸体女郎一样,他喜欢在某些书的底页里,夹着一两张有伤大雅的“春宫画”,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妖精打架”的画。

著名学者,当时年仅二十多岁的陈子展先生就见到过叶德辉的那些画片。他说那种画片,绘笔粗俗与设色的恶浊、完全是长江轮上兜售的那种货色,拙劣不堪。陈子展实在是有些好奇,便去问叶德辉,叶正而八经地说:“这个东西,可以防火。我别无财产,绛云楼的火实在太惨了,钱牧斋一生收藏,毁于一炬,我不愿做钱牧斋第二,所以用这个来压制火神。”陈子展问他,《书林清话》中为何没有把这一招写进去,叶说这是秘诀,不能轻易告人的。陈子展说他是在说笑话,可谁知叶德辉却说出一番有板有眼的话来:“你原来不知,火神原是个小姐,服侍她的丫鬟有三十六位之多,她平时穿淡黄色,发威时便穿红色。她是玉皇的灶下婢,所以俞正夑的《癸已存稿》中,是把火神与灶神归在一起的;你想以一个小姐,被派在灶下做事,怎不使她躁急易怒?但小姐总归是小姐,虽然有威力发脾气,看到这玩意儿,也不禁害起羞来,避了开去……这个方法由来以久,不是我叶德辉始作俑的。”

叶德辉这一说,好象也有些道理,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火宫殿供奉的就是火神,而他又是掌管着火宫殿的,为何还怕火神来找他的麻烦呢?也许,他对火宫殿内的火神很有些不大敬,也是极有可能的。后来,我一琢磨才发现了问题。火宫殿内供奉的是“炎帝真君”,而叶氏所要防的是在灶下烧火的小姐,此火神非彼火神,故不得不用那“由来以久”的秘方来防火了。再一想,李敖在书房中挂那么多的裸女照,只怕也是和叶德辉一样,用来防火的。当然,饱饱眼福也是主要的功能,这应该是叶德辉和李敖都不会否认的。

(转自彭国梁《长沙沙水水无沙》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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