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年前 长沙城那场灭蝇运动

　　如今长沙城市卫生环境得到极大提升，前几天本版摄影师徐晖铭到高桥大市场内去拍摄过去卖苍蝇拍子的日杂商贩。有商贩抱怨，苍蝇拍子早就不行销了，长沙的苍蝇，不像过去那样多了，我们早就不卖苍蝇拍子了。

　　文/任大猛 实习生邱旭   图/徐晖铭

　　1932年，长沙小学生规定每天上学必交8只苍蝇；长沙6天拍死60万只苍蝇，死苍蝇计数用秤称

　　81年前的长沙夏天，小学生每天上学，必须向学校上交8只苍蝇，垃圾堆和厕所旁到处可见挥苍蝇拍的小学生。  

　　这是在1932年7月8日《湖南国民日报》上，湖南最著名评论员壶公在《随便谈谈·关于小朋友》一文中披露的信息。壶公说，长沙各所小学被布置参与“捕蝇运动”。 每位小学生发给一把苍蝇拍，小学生每天上学，必须向学校交8只苍蝇。

　 　一时之间，长沙到处可看到挥苍蝇拍的大人小孩。因为“聪明的小孩，教家里大人代捉（苍蝇），明天照交；不聪明的，便自己去拍。”但是家里面毕竟都算是干 净的，孩子们嫌家里苍蝇太少，便结伴到外面去寻觅。于是垃圾堆、茅厕里，这些停留苍蝇最多的地方，小孩子平时不去的地方，此时成为小学生完成“家庭作业” 的去处。

　　而拍苍蝇的时候，拍重了一些，一 拍拍成肉泥，明天不好缴数，小学生便伸着两只小手去拍，一只、两只……七只、八只，够了够了，用洋火匣、洋铁盒，装了起来，这一天的功课，便算完成。手洗 不洗，那又是一回事。装苍蝇尸体的匣儿、盒儿，便和小朋友的糕儿、饼儿，一古脑摆在一起。这是壶公在当年看到的长沙小学生拍苍蝇的景象。当然壶公的用意是 谴责，他认为，这样拍苍蝇，对于小朋友，无益而有害。

　 　其实，大人也积极加入到全民拍苍蝇灭老鼠的运动之中。一方面政府大张旗鼓发动灭蝇运动，获得了长沙市民的大力支持，另一方面，物质奖励起到一定的作用。 1932年7月4日长沙《大公报》称，市民拍死的苍蝇，可以到市公安局卖钱，每20只苍蝇，可以卖得20文，也就是一文钱一只苍蝇，换算成今天的货币单 位，就是拍死一只苍蝇，可以兑到2角钱。

　　 除开各小学送来的苍蝇外，1932年7月3日，长沙市公安局即收到市民送来的苍蝇6557只，7月4日收到3万5千余只，7月5日收到4万6千余只，7月 6日收到8万8千余只，7月7日收到17万余只，8日收到25万余只。长沙《大公报》称，仅用6天时间，长沙市民送来的苍蝇就超过60万只，支付1224 串560文钱。该报记者称，“市民送来的、拍死的苍蝇实在太多，检点员用手检点，值此天气炎热，不免血腥沾染，现闻警局已改用秤称，以免经手者感受污 浊。”

　　捕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但“春灭一蝇，胜夏一万”，捕灭苍蝇，当年已从杀灭蝇卵做起

　　1936年5月1日，长沙市卫生院揭晓长沙市第一届捕蝇比赛结果：家住半湘街的粟鹤林，两周之内捕获11300只苍蝇，荣获第一名，卫生院奖给粟鹤林10块大洋，这10块大洋约相当于今天人民币3000元。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但明眼人还是能够看出，粟鹤林10块大洋的奖金，其实不及当年3月28日长沙市卫生局出台的“高价收买苍蝇”的奖额，长沙市卫生局 当时称：“捕蝇300只，奖大洋1元”。也就是说3000只苍蝇，即可获得大洋10元，粟鹤林捕蝇万余只，显然早已超出此数。

　 　但卫生局却有其理由，认为“春灭一蝇，胜夏一万”，灭蝇工作，杀灭春天的苍蝇最有效，其次则为杀灭虫卵。而在夏天杀灭苍蝇只是治标之法。治标方法在短期 内能消灭大量现有的苍蝇，但苍蝇极快的繁殖及生长速度明显加大了手工灭蝇的工作量。所以真正的防治，还要从根本问题抓起——从苍蝇的幼虫开始消灭，于是药 品杀蛆法、沸水杀蛆法、草木灰杀蛆法等在长沙得到大量施行。

　　当然，治标也有相当必要，上世纪30年代，长沙城内除有挥着苍蝇拍追着苍蝇打的小孩外，夏天的长沙城内也遍布捕蝇笼、捕蝇罩、捕蝇壶、捕蝇纸等等。当年的长沙，对小小一只苍蝇，形成立体围剿之势。

　　1914年湘雅医院美国医士胡美建议，长沙应在夏季全面捕杀蝇、鼠防止疫病

　 　在上世纪上半叶，细菌学与生物学的研究成果以崭新的面貌全面而有组织地应用到公共卫生方面，苍蝇、老鼠、蚊子等生物传播病菌，可引发痢疾、霍乱、鼠疫、 伤寒、疟疾的流行，已得到世界各地人们的认知。长沙《大公报》曾披露1935年夏天，日本东京也在各小学举办捕蝇比赛，东京一日之间捕获的苍蝇达到1亿 612万余只，如将苍蝇的尸体排连成直线，可绕东京下关铁路线一圈，而个人捕蝇量最多者为9万3000余只。

　 　长沙在夏季捕杀苍蝇，进行社会大动员，始于1914年。当年夏、秋间，湘江河水大涨之后，疫症大作，日事蔓延，死亡人数之多，为湖南十年不遇。湘雅医院 美国医士胡美、华人医士颜福庆等向当时主湘的汤芗铭、省会警察厅长张树勋上书，认为长沙城内应开始捕杀老鼠和苍蝇，以防止疫病进一步扩大。长沙由此设立焚 鼠炉，并动员全社会消灭苍蝇。张树勋同时提出，为鼓励市民捕杀苍蝇和老鼠，在市民领取一定物质奖励后，应设置彩票抽奖，吸引市民参与到灭蝇捕鼠运动中，但 汤芗铭认为，行使彩票抽奖办法只是权宜之举，公共卫生是重要之事，如设置抽奖，实际上是诱民以赌，有伤政体，不予准行。后长沙天气迅速变凉，夏季传染病随 即结束，当年的灭蝇捕鼠之举，从宣传到实行并未取得良好效果。

　 　1924年夏天，长沙再次遭遇大洪水，长沙人担心大水过后遭遇大疫，迷信之徒纷纷寻求避瘟之道。中国卫生会湖南分会7月7日上午9时至下午1时举行游街 大会，到会者有楚怡学校等多所学校，由曹有成引导路程，由老照壁、北正街、学宫街、小桃源、东长街，走药王街，向太平街、万寿宫、学院街、南正街、司门 口、八角亭、南阳街，经藩城堤回到中国卫生会湖南分会，在游街的过程中，相关宣传人员，号召市民积极投身到捕灭苍蝇的运动中，一些人高举写着“注重卫生， 保持清洁”的横幅，还有一些人举着许多只纸扎的或大或小的苍蝇模型，穿街走巷，奋声疾呼，希冀让更多人认识到卫生的重要性，一齐加入到消灭蝇的队伍当中 来。就在这年夏天，湖南防疫院成立，其主要工作中的一项，就是每届入夏即宣传和组织灭蚊杀蝇的工作。

　 　1929年5月9日《湖南国民日报》刊发狄先的《灭蝇运动》一文，此文文末大呼口号称：“苍蝇的传染病以伤寒、痢疾为最显著，痨病也是因为苍蝇传染而来 的！苍蝇是残杀中华民族的行刑者！不肃清苍蝇，民众不能享受永久的健康！不肃清苍蝇，不能防止夏秋的疾疫！我们应当绝杀万恶的青头蝇！尤其不能忽略次一等 的饭蝇！捕杀母蝇所以防止其产生散布的力量！疏通积水，多加毒剂，以灭绝其种类！捕灭苍蝇应群策群力，不是一二人所能做到的。最后我们要认清我们民族的仇 敌——苍蝇！”这些口号，在今天看来有些过头，也反映了当时作者在医学认知上的局限， 或许在这位长沙人眼中，如果能动员全民拍苍蝇，或许能拍出一个更卫 生的民国长沙城？

　　实际上，长沙的公共卫生 事业，正是以夏季捕杀苍蝇为起点，同时一年复一年地引进西方公共卫生新理念，对城市中的厕所、菜场、垃圾场进行逐步改造，清理疏通下水道，禁止市区饲养家 畜，要求食品在夏天放在纱窗和玻璃柜内，同时在自来水修建之前力图保证水源清洁等等，最终长沙的公共卫生事业开始将一只脚踏进现代公共卫生领域。

　　电风扇何时闯入长沙人的生活，已不可 考，但据刘鉴唐的说法：电风扇最早出现在中国是在1888年，在这一年的前一年，天津利顺德洋行从欧洲购进一台大马力发电机，于是“在人们只能用手摇扇驱 热的年代，这家洋饭店用这台发电机驱动了电扇”，当时“除慈禧太后外，整个中国也没有一家使用电扇”。

　 　长沙人与电扇亲密接触的故事，有一则误传，说是在民国成立后的1912年6月，黄兴担任南京留守时，有一回在办公室和蒋作宾等人谈话时，“非常兴奋，离 座起立，挥臂做手势，不小心右手食指伸入电扇中，断去半截，当场晕倒”，幸亏军医及时急救，由此断指。这则传闻已经毛注青辩诬，认为不可能。但长沙人黄兴 与电扇接触，说明转动的电扇对成年人，尤其对小孩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长沙夏天消夏，一般会人人手握一把蒲扇，此时是不兴借扇的，民国时期就已流行“六月天气热，扇子借不得。如果硬要借，请到十二月”的顺口溜。

　　但在进入上世纪30年代后，美国通用电气公司生产的奇异牌电扇，由美商慎昌洋行独家销售，开始大批量进入长沙市场。

　 　1931年7月8日《湖南国民日报》专门刊发有《电灯公司，开行日车，以便用户使用电扇》的消息：“湖南电灯公司，为便利使用电扇起见，每日午后1时， 开行日车，昨特通告谨防触电。凡在电杆、电线经过地方，建造房屋、凉棚及晒衣等所用一切物件，切勿挨近电线，以免危险……”

　　而早在1930年、1931年，长沙各家主流报纸，均纷纷刊发慎昌洋行经销电风扇的广告，当时电风扇的广告主打“公务员”的牌，广告中刊发打油诗一首称：“暑天室中热似焚，凉风不至事不成。奇异开动摇摇摆，公务如山何须惊。”

　　如今，进入伏天的长沙，又发炎威，但长沙人早就不稀罕电风扇了，人们用得更多的是更加凉爽的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