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林
长沙老帮子是把火宫殿喊成“火宫庙”的。 以前,火宫殿是供奉火神菩萨的庙宇,香火红旺;民国时用庙产办了一所丽泽学堂,是长沙的名校;用今天的话讲,是做慈善、兴教育。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学堂改名火后街小学。我在这里读了六年书,后又教书九年,也就和它有了一段俗缘。 在大家的印象中,火宫殿是以臭豆腐和糖油粑粑、姊妹团子、脑髓卷、水煮馓子、麻油猪血、荷兰粉、米粑粑等小吃出名,是饱口福的地方。 其实,在我细时候,到火宫殿听书,却更让我心里发痒。 那时节的火宫殿是一座好大的庙宇,横排三开间,供人烧香拜佛。庙前一大块平地,就是给小贩们做生意的,尽是些摊摊担担,冇得楼房;一副炸臭豆腐的担子、一个馄饨挑子、或米粉担子……再加几张矮桌板凳,摆开来约有横竖丈余的地盘,就是一个个摊位,四路里排着,挤挤挨挨;夏天里再支几根细竹篙,扯起一块白细布,就是一个蛮好的、遮太阳的凉棚。那书场呢,就是在摊担中间辟一块地搞起来的。 一进了阳历五月间子,火宫殿就架场搭书场哒。去皮的原枝杉木是搭建书场的主材,先在地上用杉木框起一个长方形的地框,又在地框上竖起六根杉木,并钉起天框,搭起人字形的房顶架子,书场的架子就起来咯哒;又宽又粗的篾垫子就显神通了,先铺几块到房顶架子上做顶棚,再围几块在那六根杉木架外头就是书场的墙壁。朝南的那头还留了一个三尺宽、一人高的口子,供人出进。 那时节看电影看戏都有蛮贵,听书就成了苦力码子(拖板车的、拖黄包车、挑夫、卖沙水的卖黄泥巴的……)和一般市民最喜欢的消遣方式。吃嘎晚饭,摇一把蒲扇,打个赤膊,穿条扎头子短裤,擂到书场去,泡一杯茶,往竹靠椅上一坐,就只等开场听书哒。 “啪!”的一声,醒堂木一响,“昨晚讲到杨志等人在黄泥岗被梁山好汉用**药麻翻,丢咯哒生辰纲……列位,听好哒啊,今天就接哒讲:‘青面兽杨志卖刀’……” 从门口往里头看一眼,啊呀咧,里头坐得拍满的,尽是人脑壳!去迟了的就冇得座位,只能找个站位。 一群细伢子和几个冇得钱听书、又瘾重超过体重的大人子,就只好在外头听“壁脚子”。那也是几多开心的事哦,不要钱唦。那篾垫子只隔住人影,隔不住声音啵。笑声、叫好声,还有喝茶声……那真是“声声入耳”。平日里扯起喉咙吆喝的游走小贩,也压低了嗓门。 书场里的位子通常是“二三二”或者是“三四三”的排法,茶水费是两三分钱一位,坐的位子是竹靠椅;你要是出哒五分钱,那你就坐在前五排的中间位子上去哒,还是竹躺椅,舒服些,泡的茶也好点吖子。咯些座位八九不离十都是固定的。一场书,通常是要听到晚11点左右才散棚。此刻,“火炉”的暑气也消散了六七分。 书场门外吊一块水牌,上面写哒每晚说书的名称:《孔明借东风》、《薛刚反唐》…… 也有下午场,听书的只能坐个四五成,那看门人就会网开一面,让我们咯些蹿熟哒的细伢子免费进去听一场。 火宫殿的咯号热闹场合一直要到阳历11月间子才收场。 到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火宫殿的书场就不开了。么子原因?我细伢子一个,搞不清。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还在仓后街中段看到过一个家庭书场,内部格局和火宫殿的大致相同,听书人就不大多了;广播电台每天中午和晚上也在播出刘兰芳、单田方等人的评书,都是些章回小说。 近几年,央视的“百家讲坛”走俏,我多少看了一点;只是在我眼中,随何什也脱不了火宫殿书场的影子,看来看去,就是少哒一块醒堂木,多哒一个小麦克风,内容倒还是说旧事、讲古人,“涛声依旧”。当然啰,用现代传媒手段传承中华文化,与时俱进,是再好不过的事。 如今长沙老城街头巷脑,还有老茶馆的“尾巴”。而雄踞一方的火宫殿,终日食客不断,却也让小吃厅供老茶客喝茶,只是那书场再也找不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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