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东山街

　　端午，又来东山街，寻找回忆，家门口坐148路，到武广新城前一站，不料却迷了路，一问，才在路边废墟寻到，这条不知存在多久（无法考证）的老街没了，街头青石垒的河埠，不见踪影。还好，在断壁残垣中，发现残留半截的街，总算寻着一栋完整的两层楼房，门前立狮，房檐雕龙，挂着拆迁办公室招牌。

　　去年，来东山，拆迁正轰轰烈烈。这里有了体育新城、武广新城,正热火朝天地建桥，商品楼盘春笋般疯长……不远处高速公路上汽车风驰电掣，周围高楼幢幢，但东山街依旧，宛如一艘小小龙舟在这即将崛起的现代商业中心勾人回忆，我还从街上赶集带回著名的东山辣椒和没泡过水的蔬菜。

　　十多年前，还是这街，还如三十多年前，悠闲散步，20分钟走过，干干净净。青青瓦屋，檐角龙凤翘首，门前麒麟狮子神踞，门槛雕刻栩栩如生，仄仄麻石路，青石渡口……和同学们约了好多年来圆梦龙舟，终于来啦！饮食店变作超市，卫生所也做了旅社……

　　上世纪七十年代，工农兵大学生参加工作队，组长派我们调查：看谁在搞封资修“闹龙舟”。美差，能看龙舟，再趁机满足辘辘饥肠。在这里和贫下中农同吃一锅饭，创造了我历史上三个第一：第一次吃红锅菜（没油），第一次吃老鼠肉，第一次吃死猪肉。尽管如此，饿还是无时无刻不来袭击。最先发现饮食店，买下10个包子，买得那干瘦如柴的服务员大叔惊大眼睛。这时两个孩子站面前馋馋地望，我给每人一个，竟磕头。引来一群，同学们都省出一个，他们欢天喜地带我们去浏阳河堤，堤上杳无人烟，好不容易寻着个头发斑白的老爹，不料义愤填膺：“咯帮工作队，拿国家的钱，瞎胡闹！反么子卵右倾，反得饭都冇得呷，哪还有神思划……”赶紧溜。进卫生所，真怪，饭吃不饱，医药费却报销。那赤脚医生，只问开么子药。我开了四瓶安神补脑汁。晚上，胀饱包子，又喝补脑汁，不饿，还是睡不着，那老爹的话像蚊子在叮……

　　堤上五颜六色的人群，背着锣鼓，带着喇叭，举着彩旗……小贩们提着篮子在人缝里吆喝，堤外只要有空当就插满汽车、摩托。我挤在人群中，认不出乡亲了，但从他们谈吐中得知改革开放，龙舟也闹起来，一年比一年热闹……突然，呼声骤起，看见我工作过的那个队（现叫村），披戴金黄，船头飘着旗，旗下一面大鼓，两排桨随着鼓点一起一伏，紧紧咬住前头的船，后头又紧紧追来几条船，我拼命地喊，嗓子哑了……

　　房东知我来意，抱怨：“咯时候哪玩得出龙舟！没作田汉子啦，有拿拆迁费开工厂的，有做生意的，呷房租的，我家分5套安置房，120平米的门面，我和堂客还有850元一月的养老金，晚年有靠啦！”又宽慰，“改社区了，以后还会闹的。”

　　今天，东山街走了，走进香樟东路，忍痛割走精致和古老，把自己和周围的旧屋菜土涅槃成一条气势磅礴的大道，人行道绿化带的布局已清晰，村民们就安置在路口一个楼盘群，20层楼高，一栋栋耸立得像一座森林，右侧武广新城矗立，前方东山大桥屹立，跨过浏阳河，直指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