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汊矶发现长沙最美的工业遗址

香港人体摄影师看中长沙锌厂“后工业”气息

    曾经在三汊矶长沙锌厂工作过的人，对于这座工厂的美，也许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意；而追寻和探访城市工业遗址美的人，却往往不得其门而入，看不到被锈蚀的大门锁住的老工业遗址的美丽。

    直到有一天，一位香港摄影师，据说带着人体模特儿，来到长沙锌厂，通过关系，进入到已经废弃的工业区进行艺术拍摄。

    人体模特的美，映衬着铁塔烟囱钢架，以及厂区无人打扰的静谧……

“超级男声”在三汊矶锈蚀的金属丛林中放歌

    香港摄影师拍摄的这些照片，很快就被湖南电视台超级男声剧组的人看到，据说他们不相信长沙有这么美的地方，于是派出人马，到长沙锌厂探访，大为满意。

    随后100多人的队伍，经过关系的介绍，进入了长沙锌厂厂区，在那些锈蚀的金属丛林中，以后工业时代的美好衬托的时尚盛宴，就这样拉开帷幕。

    据看过超级男声的观众反映，超级男声当初选定的这一背景给人极为深刻的印象。

    但锌厂值守的工作人员却很是郁闷，当初来的人马，将厂区搞得很乱，数百个饭盒仍丢在厂区中，直到今天，无人打扫。更关键的是，他们认为毕竟厂区已停工近十年，厂房中不少铁栏铁梯已经锈蚀，存在安全隐患。 此后，虽然电视台、各路婚纱摄影机构、人体摄影爱好者，想进入这片美好的后工业遗址“圣地”，出于安全等考虑，厂方值守人员，一般都会拒人千里之外。

“生态绿”也在呼唤三汊矶老工业遗址的保护

    有一种说法：已停产的国有企业，有时就像一根冰棒，这根冰棒本身可以让人美滋美味吸吮，但是如果不吸，它照样会融化。

    不过，另一方面，工业遗址的开发也不宜操之过急，当开发方案未定，只是粗浅地零散利用时，它的价值不一定显现。

    长沙锌厂本身是一个有污染的企业，随着十年时光的逝去，生态环境开始改变，这里就像鲁尔工业区的Duisburg-Nord生态公园一样，“当1985年生态公园的前身一家大型钢铁企业关闭时,关于这块地皮何去何从，引发激烈的讨论。几年争吵中,大自然使废弃的铁路,矿石仓库内,建筑物的裂缝,草长花开……”

    现在长沙锌厂关闭了近十年，原本草木难生的厂区内，杂花生树，我们进去时，还惊飞数只大鸟。生态绿呼唤着，这片工业设备保留最完备的长沙工业遗址，也许，2011年春天，到了该要向外开放的时候了。

三汊矶该为饶湜树一尊雕像

任大猛

    为纪念那些怀抱“工业救国”理想而奋斗的人们，我们似乎应该在三汊矶为湖南有色金属冶炼的奠基者之一、中国最早用西法炼锌的实业家饶湜树一尊雕像，或者立一块石碑。

    饶湜曾为三汊矶带来七十年繁荣

    当1932年，饶湜成为用西法炼锌的第一人后，湖南建设厅决定划拨三汊矶180亩原陆军工厂厂地，开办当时中国惟一的炼锌厂。

    于是三汊矶北津城临河的东面山头上迅速建起24栋建筑、2个水塔，2个43米的高烟囱，甚至在湖南炼锌厂的厂区内铺设铁轨，而三汊矶临河驳岸码头，因湖南炼锌厂在此创办，而迅速完工。后来，三汊矶码头的轮渡直到上世纪80年代才撤销。

    三汊矶就这样迅速繁华起来，以后，长沙铬盐厂、岳麓化工厂、长沙造纸厂、天伦造纸厂先后落户三汊矶及附近，这里成为长沙冶炼、化工的工业小区。

    西法炼锌第一人饶湜的人生经历

    饶湜为长沙县金井镇人，家世并无特别背景，完全靠苦学而毕业于湖南高等工业学堂（今湖南大学前身）采冶系。

    上世纪二十年代，湖南衡阳常宁水口山铅锌矿已采用西法采矿，其铅锌矿出产量居我国首位。长沙有可以冶炼的锌矿，千多年来却只会土法炼锌，到1930年初，湖南省内出产的锌矿堆积如山，一吨锌矿的出口卖价不及一担大米，利权外溢。

    而用西法冶炼出的纯锌既可作电池等民用之需，更是作军工生产枪炮子弹壳合金之用。中国贱价卖出锌矿,却要从外国人手中高价买来纯锌。

    其实就在民国初年，湖南矿务局曾请德国（一说为波兰籍）工程师韦加克在南门外灵官渡一堆栈中试制西法炼锌，但韦加克所制炼罐不能耐受炼锌所需高温而遭到失败。

    1932年，鉴于水口山铅锌矿堆积越来越多，湖南省建设厅迫于形势，调长沙黑铅炼厂总工程师饶湜筹建西法炼锌厂，并派饶湜主持西法炼锌的试验研究。

    饶湜在南郊金盆岭上租赁工棚，通过利用湘阴白泥湖、长沙杨林桥耐火粘土攻克了冶炼锌矿的重要器具炼罐耐高温的难题，完成横罐炼锌半工业性试验。

    1932年湖南省建设厅筹资并向军政部贷款在三汊矶开办湖南炼锌厂。但不幸1937年7月全面抗战爆发。1938年秋，湖南炼锌厂被疏散后方，大型炼锌厂设备埋于三汊矶山中。1947年湖南炼锌厂在长沙三汊矶复工。

    1949年8月长沙和平解放，解放军军代表范希明接管湖南炼锌厂，并嘱饶湜继续负责炼锌厂工作，当年12月16日湖南炼锌厂正式恢复生产。1954年，仍兼锌厂厂长和总工程师的饶湜，采用横罐蒸馏炼锌使锌块纯度高达99.99%,苏联专家亦誉为奇迹,饶湜因此被评为湖南省第一届工业劳动模范。当年9月饶湜以水口山矿务局第一副总工程的身份,奉派东北401厂(即葫芦岛锌厂)协助指导工作。1974年，在“文革”中受到不公正待遇且已届83岁高龄的饶湜去世。

    饶湜创办的湖南炼锌厂，曾几度易名，1952年改名水口山矿务局冶炼一厂，1986年改名长沙锌厂，2002年长沙锌厂因高能耗低产出且具污染等原因停产。

长沙那些不再冒烟的老工厂

任大猛

    长沙老市区只剩下三十多根烟囱

    当越来越多的高楼，一幢幢伸向我们城市的蓝天白云间，长沙城市摄影家罗斯旦通过他的相机镜头却发现，曾给我们城市造成污染的烟囱越来越少。

    罗斯旦在他四方坪金帆小区的宿舍中翻着他厚厚的相片簿说，15年前，长沙都市区烟囱有300多根，到现在，长沙老城区剩下的烟囱只有33根左右。

    他认为要从两个方面来看问题，一是，我们城市对烟囱环境污染的整治取得了实效；另一方面，也反映，我们城市的旧工业遗址正在成片消失。

    罗斯旦对工业烟囱有一种偏好。他说，在去年上海世博会上，他看到上海船舶厂工业遗址烟囱改造成上海城市温度计，在夜空中温度计发出光彩……

    他觉得长沙的工业遗址也应该可以让所有湖南人感受到省会城市的亲和力、凝聚力和文化品位。

    六大工业区格局正被新城市版图覆盖

    上世纪八十年代，长沙在其郊外形成六大工业区，到如今，当年的郊区已渐渐成为都市核心地带，当年六大工业区正在消失。当年六大工业区为：

    ●东塘、树木岭东郊工业区（包含长沙探矿机械厂、湖南生物药厂、长沙标准件总厂、长沙卷烟厂、长沙摩托车厂、长沙金属制品厂、长沙重型机械厂、长沙鼓风机厂、正圆动力配件厂、长沙汽车制造厂、长沙铜铝材厂等）。

    ●雨花亭、井湾子南郊工业区（包括湖南电视机厂、湖南计算机厂、长沙电冰箱厂、长沙高果糖厂、长沙啤酒厂、九芝堂药厂、长沙水泵厂、浦沅工程机械总厂、长沙电机厂、长沙化工机械厂、长沙锅炉厂、长沙内燃机配件总厂、长沙起重机厂等）。

    ●新开铺、黑石铺工业区（包括长沙机床厂、长沙二机床厂、湖南机床厂、湖南开关厂、1103厂、湘江化工厂、长沙肉类联合加工厂等）。

    ●河西工业区带（银盆岭、茶子山纺织工业区带），主要企业有：长沙纺织厂、长沙毛纺厂、长沙第二纺织印染总厂、长沙锦纶厂等。

    ●新河三角洲、黑石渡北郊工业区带（包括长沙汽车电器厂、湖南省新华印刷一厂、长沙机床电器厂、湖南省动力机厂、长沙茶厂、长沙油脂化工厂、长沙化工厂、湖南人造板厂、建湘瓷厂等）。

    ●三汊矶冶炼化工区（包括长沙锌厂、长沙铬盐厂、岳麓化工厂、天伦造纸厂、长沙造纸厂等）。

    长沙最值得保护的六大工业遗址

    1949年8月5日，长沙和平解放。其时长沙市有985个生产单位，其中百人以上的工业企业仅八家，时称“长沙八大厂”，它们是：裕湘纱厂、湖南机械厂、长沙锑品制造厂、湖南电气公司、欧亚烟厂、天伦造纸厂、水口山炼锌一厂（即后来的长沙锌厂）、湖南汽车修理厂。截至1990年，长沙共有工业企业3211家。随着我们城市的成长以及城市板块功能的变化，昔日的工厂区多已成为商业新区或居住小区。

    根据罗斯旦近5年来在长沙城区的奔走，他认为，长沙城都市区有六处最值得保护的工业遗址，这些工业遗址通水通电，并在城市的发展中交通异常便利，利于创意开发。

    A、裕湘纱厂  今裕湘纱厂门楼已得到政府保护，并成为长沙城市标志之一。裕湘纱厂为长沙“老八厂”之一。位于长沙河西，银盆岭大桥南侧。原址初为1912年创建的经华纱厂，后更名湖南第一纱厂。抗战胜利后，原纱厂旧址建起裕湘纱厂。今天保留的门楼为该厂一直沿用的湖南第一纱厂老门楼。除门楼外，裕湘纱厂仍保留部分锯齿形老厂区。

    B、长沙锌厂 长沙锌厂亦为新长沙之初的“老八厂”之一。位于河西三汊矶，建于1932年，为长沙地区现保留最早且设备保留最好的工业遗址。该厂1934年9月采用西法开炉炼锌，结束中国1000多年来土法炼锌的历史，为旧中国采用现代化炼锌第一厂，现厂区仍保留120余亩。2002年9月该厂停产。

    C、天伦造纸厂  天伦造纸厂亦为新长沙之初的“老八厂”之一，于1948年建厂于长沙橘子洲头，至今长沙橘子洲头仍保留天伦造纸厂建筑一幢。1985年天伦造纸厂迁建河西茶子山。

    D、长沙船舶厂  长沙船舶厂位于长沙河西、银盆岭大桥北。今天在美丽的潇湘大道旁可清晰一览长沙船舶厂生产情况。该厂于1951年建厂，现仍在生产。

    E、长沙肉类联合加工厂  长沙肉联厂位于黑石铺，紧邻书院南路、京广铁路。其铁路专线及专家楼等建筑，据悉为苏联专家援建，厂区内保留有部分文革标语残迹。该厂有2.3万吨冷库。该厂于1956年投产。

    F、长沙保温瓶厂  位于德雅路1245号的保温瓶厂，于1953年建厂，2003年6月停产，厂区占地99.3亩，现有9个车间，一幢办公楼和宿舍楼，50米烟囱2根、40米烟囱1根，现厂区部分外租给驾校、羽毛球馆、汽修厂等。

啃老与扮嫩：老工业遗址有没有“第二春”

任大猛

    作为中国首批24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啃老”已使我们的城市，拥有良好的文化“声誉”：提起长沙，很多人会不由自主想起马王堆老太太、想起岳麓书院、橘子洲头以及火宫殿。这是我们城市对外的文化“软实力”。

    其实，我们城市的历史文化向来就具有多元性，当人们说，湖南没有湘商、湖南历史上不善办实业时，我们其实可以喊出朱昌琳的名字，也许还可以将长沙锌厂保留，让人们看到，中国第一个西法炼锌的工厂，就在长沙。

    当我们羡慕由老工业遗址改建的北京798艺术工场、羡慕上海苏州河老仓库的艺术馆时，其实，我们的城市也有很美的工业遗址被锈蚀地锁在一处山头上，等待拆迁开发。

    拆除一处老工厂，平整一片老工业遗址，然后在这上面盖起高楼大厦，然而，这些新楼造得再好，却抹去了时间在一片土地上留下的可能成为经典的印迹，无法再重现一种一代代人在一片土地上凝结的美好记忆。我的父亲说，当年，他坐船来长沙，看到三汊矶“水口山”（实为锌厂）的两个高大烟囱和倒在湘江中的白色矿渣，满船人就知道，人们将要进入生机勃勃的省城了。

    不过，往深层次思考，对于有历史、有记忆的工业遗址的保护，不能仅仅是“啃老”，也许，长沙锌厂旁的“北津城”建成一个遗址公园就可以了，而如果长沙锌厂得到保护，需要的则是智慧和创意，要用思想的火花去点燃老工业遗址，老工业遗址才可能真正被保留，并且焕发“第二春”。

    对长沙老工业遗址的保护，第一步要摸清家底，对工业遗址进行调查，第二步则是对其文化环境和商业价值的考量，当然还需要对厂区周边的生态进行考察，更主要的是，要思考怎样才可能使老工业遗址青春焕发。

    还拿三汊矶长沙锌厂为例，香港摄影师的人体拍摄、超级男声的演出，可能会为这片工业遗址带来一些话题，但如何才能持续地常规地使这里发展下去，显然，需要用智慧和创意，才能扮嫩这片工厂设备保存最完好的老厂房，才能真正使老工业遗址的“第二春”光华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