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有一群人,早已从户外运动中回归,回到城市。他们玩出种种新花样,或在城市中探险(Urban Exploration),或在城与城之间暴走毅行,或者闲逛城市大街小巷,慢慢地品味砖瓦森林中渗出的人间烟火。常立军就是城市漫游族中的一分子。 在新版电视连续剧《三国》热播、“三国”又一次成为全民热门话题之际,常立军告诉我—— 我并不清楚常立军的职业,只知道他来自山东,早已成为新长沙人,时常和一大帮人闲逛在长沙城区,并且在豆瓣网成立了“长沙漫游者”小组。这个网络群组的主要活动,就是在长沙城里城外拍照闲逛,然后将他们走街的成果,发表在网络上。 常立军说,现在他们主要走的是长沙老街,结果就在长沙的老城区中发现了一个不太完整的街道版“三国”。 三国是中国最具故事的历史阶段,网络游戏、百家讲坛、电视剧、电影,常常将其作为题材,然而在一个城市的街道地名中,留下这么多“三国”痕迹令常立军们惊奇不已。 追杀韩玄,从南倒脱靴到刺韩湖 常立军最开始是在逛南门口步行街旁的一些老街道时,发现老街中分布大量的“三国”街道,他进而与人攀谈了解,又有些感伤:一些长沙的“三国”地名和传说已呈日渐萎缩之势。 吊马庄:在步行街南段小古道巷旁,有一叫吊马庄的僻静街道。吊马庄,已经看不到可以系马的垂杨柳,想想这里附近有一步两搭桥、磨盘湾,一定有溪水流过,这里一定曾长着垂杨柳。相传关羽在这里战黄忠,累了,就将他那著名的赤兔马系在垂杨柳下。现在的吊马庄,不但看不到杨柳,也看不到什么树,然而街道却很漂亮,尤其是予园,门经常关闭着,西面的黄兴路步行街、南面的晏家塘,十分热闹,然而吊马庄不但有故事,而且是一片闹中取静的绝佳处。 南倒脱靴:光这个街巷名,就让人流连忘返。常立军说,长沙过去有平地一声雷、枯树一枝梅的地名,然而城市的改造,让这些奇特又美好的名字消失了,真是可惜。还好,古道巷旁还有一条南倒脱靴,还能引出三国故事来。 当年,红脸的关公战长沙,守城方发生内讧,守将魏延要杀长沙太守韩玄,韩玄从城头逃跑到长沙的街巷中,他将自己脚下所着的靴子脱下一只,靴尖指向南面,想带魏延的“笼子”,自己沿着现在的黄兴南路步行街一路,往北面狂奔。可惜魏延识破了他的诡计,仍然向北追。韩玄跑到司门口,又将他的一只鞋子扔到臬后街,靴尖向西,想误导魏延往河边头的方向去追,自己仍然往城北的方向狂奔…… 可惜,长沙在把臬后街扩建为解放西路西段时,把西倒脱靴巷全部拆除了。他说,曾经在臬后街长沙墨水厂旁通往福源巷的这条小巷上建起了一幢大厦,而苏荷酒吧恰好就建在过去的西倒脱靴巷之上。 刺韩湖:这一民间传说的最后结局,不是魏延上当,爬到西倒脱靴巷上面新筑的苏荷酒吧去泡吧,看酒吧中的小美眉洗眼养心去了,而是他继续往北追赶,最后穿过中山路的又一村赶到教育街旁的五堆子,在韩玄看到营盘路过江隧道施工处之前,魏延一刀就将他“咯嚓”在赐闲湖旁,长沙方言中“赐闲”与“刺韩”读的是一个音,刺韩湖的名声非常大。 “关公战长沙”,在北门还是在南门? 常立军等漫游者在长沙街巷中行走的半径十分大,以上“街道版”三国故事,反映的主要是长沙南门的故事,在长沙北门,也有一个“街道版”的三国故事,他说,长沙北门的人认为,红脸的关公战长沙,发生在长沙北门二马路,在二马路,关羽与黄忠大战,关羽曾追赶黄忠到北门古吊桥旁,至今外湘春街的湘春巷还有“吊桥巷子”的说法,而外湘春街福枝春茶楼南面过去三家左右的房子,就建在老护城河上面。在外湘春街粮店对面、老和记粉店过去二家,曾经有长沙香火最旺的关帝庙。人们相信关公来过外湘春街。长沙北门“街道版”三国故事,讲魏延杀韩玄,韩玄从北正街过高升门逃往民主东街时,帽子落到水塘里,所以民主西街旁曾有一个塘叫纱帽塘,最后韩玄被杀在刺韩湖(赐闲湖)就属北门地域。 问常立军,关公战长沙到底是在南门还是在北门?应该给个标准答案。 常立军称:正因为是民间故事,所以我们喜欢多种街道版故事的流传,这就好比罗贯中的《三国演义》是小说,不同于陈寿的《三国志》是史书一个道理。不过,多种民间故事版本的流传,让我们城市不少街道都贴上了闪亮的标签,街道因此有了别样的风景,让人回味的传奇,我们希望老街道能保留,希望美丽的街名与它的故事能流传,不过,这看起来有点难…… 关公战长沙 完全有可能 文/任大猛 根据历史记载,诸葛亮确实到过长沙(《三国志·诸葛亮传》),不过,长沙人似乎对诸葛亮来长沙,没太大兴趣。长沙人最感兴趣的是,“红脸的关公”到底有没有“战长沙”。 对于关公战长沙,历史专家们大都持否定态度,长沙最著名的地方史专家陈先枢近日就对记者说,《三国志·先主传》中记得很清楚,赤壁之战后,刘备趁着周瑜与曹仁相持之际,“南征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皆降”。可见,关公没有战长沙,长沙也是不战而降,和平解放。 不过,在民国时期,李抱一就曾在长沙《大公报》上撰文指出关公极可能战了长沙。李抱一的理由如下: 一、陈寿的《三国志》中记载,武陵太守金旋,与韩玄俱降,但《三国志》裴松之的注中引《三辅决录》说:“金旋领武陵太守,为备所攻劫死”,韩玄是不是有可能与金旋一样的命运呢? 二、《关羽传》中没有记载“战长沙”之事,但是《关羽传》中却说:“先主收江南诸郡,乃封拜元勋,以(关)羽为襄阳太守荡寇将军。”《张飞传》也说:“先主既定江南,以(张)飞为宜都太守、征虏将军。”刘备收江南诸郡,论功行赏,关羽、张飞俱升官,关羽和张飞必定都跟随刘备到了长沙一带,现在没证据反证无“战长沙”之事。 三、《魏延传》中,说魏延“以部曲随先主入蜀”,并没有说,魏延成为部曲时有何事迹,这是史笔简略。关羽与鲁肃在益阳单刀会,这是关羽生平一件大事,《关羽传》没有一语提及,何况魏延最初发迹时的事,我们也不能反证魏延没有刺韩的勾当。 四、《黄忠传》载:“忠与刘表从子磐,共守长沙攸县,统属长沙太守韩玄。先主南定诸郡 ,(黄)忠遂委质,随从入蜀。”文中并无随韩玄俱降的话。韩玄完全有可能因长沙兵力薄弱,调黄忠共守长沙的可能,长沙城既破,黄忠遂投降先主。 总之,《三国志》中虽有“韩玄俱降”一语,但我们却不能断定《三国演义》的传闻,完全是齐东野语,相反《三国演义》中的故事,往往都有些来由。 文物专家热议街道版“三国” 文物专家,解读长沙街道版“三国”历史,有他们职业的专有眼光。 韩玄墓是一个衣冠冢 曹凛(长沙市文物局局长):故事是故事,文物是文物。长沙三国时期的地面“文物”,长沙城区内只有南门口学院街长郡中学内的韩玄墓。这个墓虽然在明清长沙志书中一直有记载,但根据我的判断,这应该是一个衣冠冢,首先在其墓葬规模,与韩玄的身份不符,当然猝然被杀、临时埋葬有可能寒酸简陋。不过,这个墓,本身在长郡中学内,就已挪动过数次位置,同时,韩玄墓可能为明清时人据《三国演义》造作之墓。另,望城铜官有故尉城,倒是一处值得关注的三国历史遗迹。 (补注:据我们了解,长郡中学内韩玄墓为1983年前后重新复建,位置确实不在原址,并且墓碑名改成了“汉忠臣韩玄之墓”,当年长郡中学老校友黄粹涵曾提出过质疑,因为他们在民国时期,看到的是“汉太守韩玄之墓”的碑名,现翻阅民国《长沙一览》、《长沙市指南》等记载,韩玄墓在民国时墓碑确为“汉太守韩玄之墓”,黄粹涵记忆无误。) 汉代长沙国更具吸引力 王立华(长沙市博物馆长):三国历史太短,长沙三国文物除大批三国从走马楼出土的孙吴竹简外,其他能够断代的文物,只有少数青瓷器,文物的数量和丰富度,远远不及汉代。最让长沙文物专家重点关注的应该是汉代,尤其是汉代长沙王墓。 其实,长沙在整个三国历史中的地位,并不是太重要,长沙街道版“三国”,也只是“戏说”性质,没有过多可以与考古相关的价值。 长沙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重要性,一是在近现代,二是在汉代。如果要把历史“玩”出故事来,并造成全国影响,宣传长沙,应该从这两个历史时期着手。《恰同学少年》是前者的成功范例;后者,汉代长沙国,也有很多故事,经如马王堆的辛追、长沙太傅贾谊、定王,甚至是历代长沙国国王,在汉初,长沙作为扼制南越割据政府的省份,在中国历史上曾具有相当的“重量”,极具故事冲突。 遥想和发现长沙城市史 何旭红(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我在1997年,在长郡中学仔细看过韩玄墓。现存的韩玄墓本身并没有太大价值,倒是韩玄墓所在的长郡中学的位置,在地势上是一个典型的“台子”,四周地势都比长郡中学要低。这类台子,往往会有古墓葬的存在,南门外的祝威岗就是这样的台子,不过,长郡中学已基建过数次,印象中却没有重大的考古发现。、 韩玄墓所在这个台子,也可以让我进行一个推测,三国时期长沙南城墙,可能在人民路以北。不过,一切还是要以考古发掘为准。长沙三国时期的北面城墙,根据近年来的考古发现,现在基本可以判断在教育街以北,因为在中山路百货大楼旁新建的大厦基址、又一村铂宫基建工地,都挖到了汉代的水井和少量残简,可以判断,这里在汉代就已有居民。唐宋城墙遗址也在现在的考古发掘中有新的发现,长沙唐代城墙外的护城河,东面可以判断在芙蓉路附近,松桂园运达喜来登酒店的基址下就挖到了唐宋护城河的遗址,而唐宋时期长沙城墙北面的护城河则在湘春路外,在兴汉门新华印刷一厂基建工地中就挖到了唐宋时期的护城河。 顾庆丰: 街道版“三国” 令长沙活色生香 文/任大猛 长沙文化学者顾庆丰,一直以来醉心于长沙民间传说和民俗的研究,其最新著述有《长沙的传说——民间记忆中的历史与文化》。 对于长沙街道版“三国”,顾庆丰认为,长沙民间传说故事背后,有一个关于长沙的大历史大记忆大印象,隐藏着老长沙民俗生活的背影。城市也许是理性的,但城市人却要感性的生活,所以街道版的三国,可以让一座城市的生活活色生香,充满回味。 顾庆丰认为,长沙其实不止是城内有个街道版的“三国”,在长沙城外,也贴满了三国故事的标签。 他举例说,像金洲大道旁的光明村,原名就叫关山村,相传关羽驻军于此,秋毫无犯,民众感激,遂有此名。 又相传,关公在长沙城北郊不幸把青龙偃月刀掉落水中,遂有落刀嘴的地名,而关公手下的周仓则在河中捞刀四天,遂有捞刀河的美名。 望城云母山相传是关羽葬义母之地,铜官则是关羽铸铜棺之处。宁乡出产一种磨刀石,相传是关公用过的。 顾应丰认为,小说《三国演义》对长沙影响很大,关羽战长沙一节,关公形象很正面,此时的关公没有骄矜暴躁目中无人,也没有因讲义气而不讲原则不讲政治。长沙的三国故事地名,多半产生于明清时期,此时,关羽受到官方极大重视,最后甚至被封为“武圣”,取得了与“文圣”孔子几乎同等的地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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