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新闻之赵女士的人格问题

赵女士的人格问题

泽东

前日我做了一段批评，说赵女士的死因，是由赵女士的环境所决定，即是由赵女士所处的社会及母夫两个家庭所决定，我因此要论一论赵女士的人格。

一个人问我赵女士有没有人格，我说我有两个答，一个是赵女士没人格，一个是赵女士有人格。

怎样说是赵女士没人格。赵女士要是有人格，便不会死，何以呢？人格这件东西，是由于对手方面的尊崇才有的，她的先决问题，是要意志自由。赵女士的意志自由么？不自由的。怎么不自由？因为赵女士有父母。在西洋，一个人的父母和他子女的意志自由是不受影响的，西洋的家庭组织，父母承认子女有自由意志。中国则不然。父母的命令，和子女的意志，完全不相并立。赵家母亲明明迫着他的女儿恋爱不愿意恋爱的人，岂容有什么自由意志，你不愿意爱我，而我迫着要恋爱你，这是一种强奸，这叫做“直接强奸”。他的女儿不愿意恋爱那人，而他逼着要他女儿恋爱那人，这也是一种强奸，这叫做“间接强奸”。中国的父母，都是间接强奸自己的子女。这结论是在中国家庭制度，“父权母权”婚姻制度、父母“代办政策”的底下发生的。赵女士要是有人格，必是有自由意志。要是有自由意志，必是他的父母能够尊崇她容许她，赵女士还会乘着那囚笼楹车似的彩轿以至于自杀其中吗？而今确有此事实，所以我的答是（一）赵女士没有人格。

怎样又说她有人格呢？这是指赵女士的本身了，赵女士虽二十一年（她二十一岁）处在不容她有人格的家庭中，她的父母虽二十一年不令她有人格，但在她二十一年最后的一瞬间，她的人格，忽然来了，呜呼呜呼，不自由，无甯死，雪一般的刀上面，染了殷红的鲜血，柑子园产秽街中被血滠满，顿化成了庄严的天街。赵女士的人格也随之涌现出来，顿然光芒万丈。所以我的答是（二）赵女士有人格。

于是我的良心逼着我说下面两句。

（一）天下类于赵女士父母的父母都要入狱。

（二）愿率天下齐声高呼“赵女士万岁！”

（原载1919年11月18日长沙《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