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人之子、抗战老兵祭奠齐学启将军墓

8月4日，长沙岳麓山，一名抗战老兵向齐学启将军墓行军礼。当天，7名抗战老兵，孙立人将军之子孙天平，齐学启将军亲属李之琚、李之珩等34位抗战官兵后裔，在此祭奠战友与前辈。图/潇湘晨报记者 陈韵骄

　　8月4日，岳麓山齐学启将军墓。近70年前，孙立人将军在这里送别了挚友，从此天人永隔。近70年后，他们的后人在此聚首，交换两代人的记忆。

　　当天，缅怀抗战烈士齐学启将军活动在长沙举行，齐学启将军墓举行文物碑揭牌仪式。来自台湾的姚辉和杨义富、广东的梁振福、湖南的吴淞等7名抗战老兵，孙立人将军之子孙天平，齐学启将军亲属李之琚、李之珩等34位抗战官兵后裔，在此祭奠战友与前辈。

　　建墓：设法将齐将军遗骸空运回湘

　　“每次跟我们提起齐将军当年因为照顾伤兵被俘，父亲都非常难过。”孙天平是孙立人将军的次子，此次专程从台湾赶来。

　　孙天平说，在父亲给齐将军的挽联中，写到他们是“九载同窗”、“十年共事”，二人情同手足。一同负笈清华，又一同远征滇缅，共同的志向，时代的烽火，让孙立人与齐学启的人生轨迹总是重合在一起。

　　1945年，齐学启在仰光监狱被害。齐学启的死，是孙立人一生的遗憾。

　　齐学启被害后遗骸未能回湘，孙立人将军难以释怀。孙天平说，父亲电请英军派专机将齐学启遗骸空运回湘，并在岳麓山寻得一块墓地。1947年，齐学启墓园建成，孙立人亲自主持归葬仪式，朗读祭文。

　　寻墓：第一件事是寻找齐将军之墓

　　1955年，遭蒋介石认定叛变，孙立人在台湾被软禁。听闻齐学启墓遭到破坏，他寝食难安。

　　昨日，前来祭拜齐将军的孙立人义子揭钧说，1985年，他从长期定居的加拿大第一次回到台湾，见到孙立人将军。孙立人说，你在外国，可以跟大陆联系，委托给揭钧三件关于大陆的事。“第一件，就是要寻找、重修齐将军的墓。”

　　除了自己的义子揭钧，孙立人还多方托人操办此事。其中，孙立人的老部下刘立忠与黄兴长孙黄伟民联系，在长沙岳麓山寻找原墓地。

　　“最后是一个护林的工人，帮我们找到了齐将军的墓地。”黄伟民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墓地已经看不到原来的形貌。“护林的工人说，原来墓地上的一些麻石，年久失修倒在地上，不少被移去铺了路。”

　　重建：多方筹得资金6000美金

　　“因为一直被软禁，父亲晚年也没有什么钱。”孙天平说。但听说齐将军的墓地找到了，他立刻筹集资金。孙立人的旧部在台湾发起募捐，经过踊跃捐助，共筹得6000美金，托人带回长沙做修墓费用。

　　为了感谢黄伟民，孙立人还写了一副对联给他：万里云山劳想像，一生宗仰重湖湘。

　　1990年1月7日，举行墓园修复竣工典礼暨祭奠仪式，孙立人将军闻报，感慨万千，于1990年2月20日，致信齐学启将军的家属，信中有这么一段话：

　　“令尊与立人情同手足，不幸为国捐躯，虽已名垂青史，而在生交谊四十余年，未曾暂去于心。今者墓道重新，或者可以稍慰在天之灵，惜乎衰迈，未能亲临一拜，为阙然耳。”

　　祭拜：替父亲完成几十年心愿

　　“今天能在齐将军墓前祭拜，是替父亲完成了一个几十年的心愿。”孙天平说。揭钧是首次与李之琚、李之珩见面。在齐将军的墓前，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感谢大家对齐学启将军的关心，感谢大家从台湾筹集钱款。”李之琚说，通过大家的努力，齐学启将军的墓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2014年，长沙市公布第六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名单，齐学启墓被列入其中，文物碑揭牌仪式于此次举行。全体参祭嘉宾在齐学启将军墓前肃立默哀，三鞠躬，为“文物碑”揭碑。

　　祭奠现场，来自各界的人士挤满了小小的墓前平台，抗战老兵们齐唱《新一军军歌》：“吾军欲发扬精诚团结无欺罔矢志，救国亡猛士力能守四方不怕刀枪……”

　　人物档案

　　齐学启

　　1900年出生于宁乡，毕业于清华大学，考入美国诺维琪军校，毕业后回国，先后任宪兵六团团长，财政部缉私总队参谋长，中国远征军新38师少将副师长兼政治部主任等职，追授中将衔。

　　抗日战争爆发，率部参加淞沪会战，在滇、缅、印配合英美盟军与日军战斗。仁安羌战役，率部成功营救被日军包围的7000多英国盟军和500多名美国传教士、记者，为中国军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反法西斯同盟国中，争得了荣誉和地位。

　　在率负伤士兵转移中，遭遇日军包围，顽强抵抗，不幸中弹。身陷敌营，严斥诱降的敌人，宁死不屈，惨遭谋害，1945年5月13日含恨辞世，新中国成立后追认为烈士。

　　孙立人

　　安徽舒城三河镇(今属肥西)人，1900年生于安徽庐江金牛镇。先后毕业于清华大学、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院。

　　国民政府陆军二级上将军衔，第一次入缅作战时任38师师长，在孟关杰布山隘、孟拱河谷等地击败日军。第二次入缅作战时任新一军军长，是抗日战争中军级单位将领中歼灭日军最多的将领。有“丛林之狐”、“东方隆美尔”之誉。

　　1955年，孙立人遭蒋介石认定叛变被软禁。

　　1988年台湾监察机构认定孙立人无叛乱意图。2014年7月，台湾监察机构间接为其平反。

　　对话孙立人将军之子孙天平

　　父亲说男人要成功必须学会忍耐

　　潇湘晨报：孙立人将军有没有跟你提起过齐学启将军的一些事情?

　　孙天平：父亲经常提起齐将军。齐将军的死，他非常伤心。齐将军是因为照顾伤兵被俘，又是在监狱中被奸人所害，去世的时候还非常年轻，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像齐将军这样优秀的人才，原本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为国家发挥更多的才能。

　　潇湘晨报：你眼中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会跟你们说他以前的经历吗?

　　孙天平：父亲常说起他小时候的一段经历。他曾在青岛念德文小学。在海边，为了抢夺漂亮的石头，德国的小孩曾经打过他。那时他就觉得，弱国的国民是没有尊严的，决心长大要参军，强国强兵。我读中学的时候，父亲会讲他远征军的经历。

　　父亲爱国、不惧权威。他认为，职业军人不能参政，否则就会变成军阀。

　　潇湘晨报：对你们几个子女，孙将军有些什么要求?对你们的职业生涯有没有一些建议?

　　孙天平：在家教方面，父亲是很严格的。要求我们忠孝、诚信。小时候我们出门，要约定好几点回来，晚一分钟都不行。他如果出门前跟我们交代了任务，比如写大小楷多少字，回来都是要验收的。

　　职业方面，父亲没有对我们做要求。倒是我在高中毕业后，曾经想考军校。当时父亲知道了，很赞成。但因为母亲担心，最后我还是放弃了。我的兄弟姐妹后来念的都是理工科。

　　潇湘晨报：父亲对你影响最大的是什么?孙天平：父亲对我最大的影响，是教我学会“忍”。小时候，会有同学说，你爸爸听说要造反。我就会跟他们打架。学校把这事告诉我父亲，说你这儿子成绩还可以，就是太爱打架。

　　回家后，我父亲把我叫到书房，门一关，说要单独谈谈。我以为肯定要挨揍，但是那一次没有。父亲对我说，一个男人要成功，必须要学会忍耐。拳头、武力，是最后的方式，要学会理性沟通。

　　他还问我，如果路边有野狗对你叫，你会怎么做?是叫回去，咬回去，还是不理它?对于有的事，不需要回应。

　　潇湘晨报记者 赵晶 实习生 胡京玥 刘怡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