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新年 毛泽东等以起立的方式 表决新民学会未来之路

　　1921年，毛泽东赴上海，参加党的“一大”，中国共产党就在这个会议上成立，中国从此“揭开红史第一页”。在长沙，毛泽东等革命青年如何组建共产主义小组，又是怎样在长沙组建党的组织，显然1921年是最关键的一年

　　大雪满城的元旦，新民学会在潮宗街文化书社内决议走俄国十月革命的道路，以“改造中国与世界”

　　长沙马王街修业小学一位叫邹蕴真的语文教师没有想到，他在1921年元旦去参加的一场连续三天的新民学会会议，竟然在中共党史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邹蕴真先生在生前曾追忆过这次会议，他记得不少这次新年会议的细节，如开会的这三天“天气阴沉寒冷，时飞小雪”，他从家中走到潮宗街，推开一座坐北朝南 的旧公馆的黑漆大门，穿过方砖铺成的空坪，来到空坪北面、推开挂有一块“文化书社”牌子的木房子的小门。他进入了一个厅堂，厅堂里放着一张长方桌和十多张 小方凳。留在长沙的新民学会会员都来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开始时，约九点多钟。与他既是“一师”同学、又同龄的27岁的毛泽东作了长篇演讲，谈到俄国十月 革命，谈到为适应甚至领导世界又快又大的变化进步，学会以前的宗旨，已觉陈腐，应该作彻底的改造……

　 　邹蕴真回忆：“大家听了，未免觉得突然，但会场顿时活跃起来，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有理解的，也有怀疑的……经深入辩论三天，最后进行举手表决。毛泽 东的建议获得了到会会员的多数赞同”，“后来，大家到湘江沙滩空旷处去合影，既至，风雪更大，照出的相片模糊不明，不能留作纪念……这次会后，外地会员多 数不同意修改学会宗旨，意见纷歧。毛泽东则从此倾全力来扩大提高新成立的中国共产党。”

　　当事人的回忆，当然很重要，但因年深日久，记忆未免出现模糊、失真。对比博物馆现存完好的1921年《新民学会新年会议会务报告》，邹蕴真的回忆，显然未涉及本次会议最重要的那部分。

　　1921年新年会议召开前，毛泽东在1920年11月25日写给罗章龙的信中就提到：“我想我们的（新民）学会，不可徒然做人的聚集，感情的结合，要变为主义的结合才好。主义譬如一面旗子，旗子立起了，大家才有所指望，才知所趋赴。”

　 　早在新民学会新年会议的前一年，即1920年7月6日至10日，在法国勤工俭学的新民学会会员就已在离巴黎不远的蒙达尼蔡和森住处开了5天会议，就会务 进行的方针“改造中国与世界”的方法问题，激烈讨论，针锋相对，“大话小话都说遍了”。以蔡和森为首的多数同志，主张立即组织共产党，走俄国的道路，通过 彻底的革命以改造中国社会，特别注重无产阶级专政和“万国一致的阶级色彩”。而萧子升等人则持反对意见，“不认可用一部分的牺牲，换多数人的福利；主张温 和的革命……以工会、合作社实行改革之方法。其意颇不认俄式革命为正当，而倾向无政府之新式革命，比较和而缓，虽缓然和。”

　　蔡和森和萧子升都从法国写信给留在国内的毛泽东请他评判两人的看法。毛泽东于1920年12月1日给蔡和森等在法诸会友回了一封长信，对于蔡和森提到的中国必须走社会主义和俄国道路的主张，“表示深切的赞同”。

　　其实就1920年至1921年间，中国不少地方都在进行“社会主义大论战”，即未来中国发展的方向，是应当走资本主义道路，还是走社会主义道路；是采用革命方式，还是采用改良方式来改造中国。

　　1921年元旦期间，长沙潮宗街文化书社举行的长沙新民学会新年会议讨论的同样是中国发展方向，该走哪条道路的问题。

　　元旦这天的会议，由何叔衡主持，毛泽东报告开会理由及学会经过，并表决会议重点讨论三个问题： 一、新民学会以什么作共同目的？二、达到目的须采用什么方法？三、方法进行即刻如何着手？

　 　因为这三个问题具有连带关系，故连带进行讨论。毛泽东发言将在法国勤工俭学的蔡和森、萧子升等会友此前讨论的经过和结果告之大家。讨论了一个上午，并未 得出结论。1月2日继续第一个问题的讨论并表决。与邹蕴真回忆不同是，当时采用的表决方式，并不是“举手”，而是“起立”。表决主张以“改造中国及世界” 为新民学会共同目的起立的有：陶斯咏、易礼容、毛泽东、钟楚生、周世钊、任培道等十人。表决以“改造世界”为共同目的的会员，有熊瑾玎、刘继庄、何叔衡等 五人。主张用“促社会进化”为目的而起立的有李承德和周世钊两人，周世钊并声明，“我于‘改造中国与世界’与‘促社会进化’两者都赞成”，此外邹蕴真和张 泉山声明不作表决。　　

　　“讨论达到目的须 采用什么方法”的第二个问题时，毛泽东首先报告巴黎方面蔡和森的提议，并称：世界解决社会问题的方法，大概有下列数种：1、社会政策（即社会改良主 义）；2、社会民主主义；3、激烈方法的共产主义（列宁主义）；4、温和共产主义（罗素的主义）；5、无政府主义。

　 　何叔衡发言称，自己主张过激主义，“一次的扰乱，抵得二十年的教育。”毛泽东说：“……温和方法的共产主义，如罗素所主张极端的自由，放任资本家，亦是 永世做不到的，激烈方法的共产主义，即所谓劳农主义，用阶级专政的方法，是可以预计效果的，故最宜采用。”陶斯咏称：“从教育上下手，我从前也做过这种梦 想，但中国在现在这种经济状况之下，断不能将教育办好。我的意见，宜与兵士接近，宣传我们的主义，使之自起变化，实行急进改革。”邹蕴真发言称：“理论上 无政府主义最好，但事实上做不到。比较可行，还是德谟克拉西。主张要对症下药，时间上积渐改进，空间上积渐改进，物质方面的救济，开发实业，精神方面的救 济，普及并提高教育……”方法问题讨论到下午2点，宣布进行表决，结果赞成布尔什维克主义者12人，即何叔衡、毛泽东、陶斯咏等。赞成德谟克拉西的二人， 即任培道、邹蕴真，赞成温和方法的共产主义者为李承德。周世钊、刘继庄、熊瑾玎未表决。

　 　第三天讨论“方法进行即刻如何着手？”各抒己见，何叔衡说：“将武人、政客、财阀之腐败情形，尽情宣布；鼓吹劳工神圣，促进冲突暴动。次则多与俄人联 系。”彭璜、熊瑾玎等人提出“有组党的必要”。毛泽东赞成这种看法，补充说：“我们必须做的几种基本事业：学校、菜园、通俗报、讲演团、印刷局、编译社， 均可办。”建议获得大多数会员的起立赞同。

　　下午2时散会后，与会的长沙新民学会会员到草潮门河边拍照，但“大雪拥封，照后不见”。

　 　新民学会自1918年4月成立，以“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为宗旨，经过毛泽东等领导的留法勤工俭学、湖南的五四运动、反帝反封的驱张运 动，出版《湘江评论》、《新湖南》、《湖南通俗报》等革命活动，把涌现出来的大批初步具有共产主义思想的骨干分子团结在自己周围，从而为组织上建党打下了 坚实的基础。经过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习和革命的锤炼，毛泽东和他的亲密战友也在1920年秋冬间成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到1921年元旦在长沙召开新民 学会新年大会，确定新民学会的宗旨为“改造国家与世界”，而改造中国与世界，必须走俄国人的道路，这就是本次新年会议的结论。

　　李锐在《早年毛泽东》一书中评述说：“这样，新民学会经过三年的发展，至1921年长沙新年大会时，已起了某种质的飞跃，为中国共产党的建立，特别是在湖南建党方面，做了思想和组织的两方面的最好准备。”

　　一个秋凉的日子，协操坪旁的小丛林里，湖南省的共产党支部正式成立

　 　1921年新年大会后，毛泽东便倾尽全力开展建党的活动。1921年6月，共产国际再次派代表来华，对中国革命进行具体帮助，“在共产国际代表的建议 下，由上海共产主义小组发起，各地小组共派出代表12人，代表着50多名党员，于1921年7月，在上海召开了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共产国际代表参加了这 次宣布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的大会”。

　　众所 周知，毛泽东与何叔衡赴上海参加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动身的情形，《谢觉哉日记》有记载：“6月29日，阴。午后六时，叔衡往上海，偕行者润之，赴全 国○○○○之招。”他还回忆说：“一个夜晚，黑云蔽天，作欲雨状，忽闻毛泽东同志和何叔衡同志即要动身赴上海，我颇感他俩的行动‘突然’，他们又拒绝我们 送上轮船。后来知道：这就是他俩去参加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伟大的中国共产党诞生的大会。”

　　大会闭幕后，毛泽东回到长沙，开始着手建立中共湖南地方党组织的工作。

　 　关于湖南建党，萧三在《毛泽东同志青少年时代和初期革命活动》一书中记载说：“一个秋凉的日子，在长沙城郊协操坪旁边的一个小丛林里，有几个人在散步。 他们一时沉默地站在树丛和石碑中间，一时在丛林的小路上走动。彼此热烈地讨论着。在脚步缓重的毛泽东的旁边，走着矮矮身材的何叔衡，此外还有彭平之、陈子 博、易礼容等。这几个人这一天在这里讨论建立共产党湖南党支部的问题。这一天是‘民国’十年的十月十日，因此湖南党组织正式成立日，曾被戏称为‘三十’ 节。”对此，易礼容也有过类似的回忆。易礼容说，在清水塘后面的协操坪旁的坟坪里，正式成立支部后，毛主席任书记，何叔衡当然是支部负责人之一，从此就有 了核心，有了党的组织。李立三、陈子博、余千山、罗君强都入了党。

　　协操坪，就是今天长沙市体育馆路旁的湖南人民体育运动场。

　 　湖南的党支部成立后，首先在长沙发展党的组织，并根据各地工作的基础，建立党的地方组织。毛泽东一方面在新民学会和社会主义青年团中，谨慎地吸收最先进 的分子入党；同时广泛开展工人运动，在工人先进分子中发展党员。1922年5月1日前后，中共湘区委员会正式成立，毛泽东任书记。

　　掀起工运浪潮，经毛泽东介绍，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在文化书社对黄爱、庞人铨谈了一晚上的阶级斗争

　　“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运动和马克思列宁主义相结合的产物”。中共“一大”闭幕后，便把发展工人运动作为自己工作的重点所在。

　 　毛泽东在湖南从事工运，首先遇到的问题，是如何争取“受无政府工团主义影响”、在湖南工人中很有基础、并具威信的工人团体湖南劳工会。湖南劳工会的主要 创始人和负责人是黄爱和庞人铨，其会员约七千人。毛泽东在中共“一大”闭幕回到湖南后，便多次约请黄爱、庞人铨到清水塘住处恳切交谈，建立了密切的联系； 并与黄爱、庞人铨商议改组劳工会，黄爱、庞人铨也愿意“一起干”。

　　1921年12月中旬，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由张太雷陪同到桂林和孙中山会商。马林途经长沙时，毛泽东在潮宗街文化书社接待了马林，并介绍湖南劳工会负责人黄爱、庞人铨和马林见面，请共产国际代表马林“花了一个晚上给他们讲阶级斗争、俄国革命”。

　 　马林在随后给共产国际的报告中，谈到他的观感时说：“这次南方旅行我觉得是我在中国逗留期间最重要的时期……在若干省城里我发现，中国青年对社会主义问 题十分感兴趣。我在长沙、桂林、广州和海丰都参加了青年的集会。那里有青年学生的各种地区性俱乐部，研究关于无政府主义和社会主义理论。这些青年组织总的 说来，实际上并没有对工人运动的发展作出什么贡献。只有长沙的青年组织举行了反对华盛顿会议的示威游行，并建立了一个纺织工人联合会，这个工人组织于 1921年12月底举行了罢工。”

　　马林说 的12月底的罢工，指的是当年12月25日，毛泽东通过湖南劳工会、省学联，发动长沙一万多工人、市民和学生，举行示威，反对美、英、日、法等国在华盛顿 召开“共同支配中国”的所谓太平洋会议。这次在全国影响很大的罢工游行的大会主席就是黄爱，游行总指挥是庞人铨。在罢工游行之前毛泽东就在清水塘和黄、庞 会谈。黄爱、庞人铨在一次次斗争中洗刷了无政府工团主义的影响，并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黄爱、庞人铨于1922年1月17日被湖南军阀赵恒惕杀害， 大革命时期被隆重安葬于岳麓山穿石坡下，

　　 在1921年底，通过改组和指导湖南劳工会的活动，毛泽东初步获得领导工人运动的经验。此后，他指派党内干部，先后组建粤汉铁路工人俱乐部、安源路矿工人 俱乐部等。“工人俱乐部”名称，即是根据毛泽东意见定下来的。湖南省城长沙是手工业工人聚集的城市，毛泽东领导长沙工人运动，首先是为这些手工业建立强有 力的工会组织，如长沙泥木工会、长沙人力车工会等，各工会和俱乐部的秘书都由共产党员担任，毛泽东还亲自兼任长沙铅印活版工会秘书。经过1921年毛泽东 在工人运动中的虚心学习和努力工作，湖南工人运动的高潮在毛泽东同志的领导下即将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