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长沙•长沙老建筑》序

这不是一部老照片集，因为本书所录的建筑图片，大多数是近一两年所拍摄的新照片。虽是新照片，却是地地道道的老建筑，其巾许多还是1938年长沙“文夕大火”以前甚至更久以前留下来的建筑。这至少说明两个问题。第一，近年来长沙市对历史建筑保护的力度大大加强了。继2002年挂牌公布35处“长沙市近现代保护建筑”之后，2004年义公布了23处“重点保护历史旧宅”，2005年新公布47处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中大多数是建筑类文物，太平街历史文化街区和其他历史街巷、历史村镇中的老建筑也被成片保护下来。这些建筑有传统民居、祠庙会馆、佛寺道观、书院文庙、楼阁亭台、桥塔墙坊，以及教会建筑、近代公共建筑等。历史街巷和历史建筑的修缮和保护作为2005年长沙市政府的“八件实事”之一，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长沙名城保护状况大为改观。第二，1938年的“文夕大火”并没有把长沙地面的历史遗存毁尽烧绝。据文献记载，“文夕大火”中长沙城尚有大片未过火的区域，一些老建筑火后又得到了修复。火后重建的长沙仍保留r古城原有的街巷格局和空间肌理，到上世纪80年代初，老城区尚留存着传统的历史风貌。

建筑作为一种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综合体，不论哪个国家、民族，也不论哪个历史时期，它总是以其具体的形象来反映一种特定的文化艺术形态。所以人们称建筑为“凝固的音乐”、“石头的史书”。建筑岂术小仅有着时代的、民族的差异，而日有着鲜明的地方特色。正如湖湘文化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着其重要地位和独特的个性一样，长沙建筑艺术在中国建筑文化中电拥有不可替代的历史地位和独特风采。长沙地区先秦时期属于楚国。楚文化与中原文化的重要区别之一，是它具有一种独特的浪漫气质。这种浪漫气质虽然包含着一种原始巫文化的痕迹，但它存审美形式上却给艺术增添了斑斓的色彩。汉代义学家王逸在《楚辞章句》中说：“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天地、山川、神灵琦玮谲诡，及古贤圣、怪物行事。”说明楚文化的浪漫气质和神秘色彩很早就在建筑艺术中反映出来。仅以本书记述的民间祠庙为例，它们多为清代重修，正面是马头墙式门坊、石砌大槽门，两侧为具有长沙特点的封火山墙，将整个祠庙围成一个整体，小青瓦覆盖的坡屋顶错落起伏，内部由天井组成一个个庭院，这是长沙老建筑的一种典型形式。

老建筑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而且是历史文化名城长沙的文化遗产中最具价值的部分，是见证“楚汉名城、潇湘洙泗、宗教圣地、名人故里”的标志和象征。长沙老建筑凝聚着长沙历代劳动人民的才能和智慧，无论个体建筑还是群体建筑，都是长沙地区不同历史时期政治、经济、文化、科技诸多条件的综合产物，是科学技术和人文艺术的完美结合。因此，有这些老建筑的存在，才有历史文化名城的存在。它已远远超出了其作为建筑本身的价值和意义，而将历史学、文化学、民俗学、宗教学、哲学、美学、考古学、民族学乃至旅游学等不同学科的价值集于一身，是历史文化的综合体。

然而，由于历史的原因，长沙老建筑历经劫难。1938年的“文夕大火”、上世纪50年代的没收私产、“文革”时期的“破四旧”等，都给历史建筑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能够经历这些劫难而保存下来，实为难得，我们应用心珍惜它、爱护它。

老建筑是一个时代的见证，它就像树的年轮，一圈一圈地凝固住不同时期的历史和文化。一个城市要靠它的历史和文化所浸润、所托显。如果这些历史建筑都没有了，长沙作为历史文化名城，人们就只能从文字中看到它的历史，而看不到实物的历史了。

可喜的是，长沙尚存的优秀民居建筑大多数集中在历史风貌保存较好的历史街巷中，如太平街、白果同、连升街、九如里、同仁里等等。每片建筑连成一体，形成一个个幽静古朴的小历史街区，点缀在闹市之中，形成鲜明的反差。城市正是由这些居民院落聚集而成的，院落的风貌和特征构成了一个城市的风貌和特征。一个城市建筑文化的发展史，其实就是一部城市进化史。现代工业文明在给人们带来极大好处的同时，也在侵蚀着自然和人文环境，破坏着城市的历史和文化。这是之所以要提出“科学发展观”的根由之一。当生活从不同的院落迁移至千篇一律、千城一面的高楼大厦时，已经没有一个城市可以理直气壮地找出完全属于自己的面孔。可以说，长沙城市的特色和个性就存在于这些得到保护的历史街巷和历史建筑之中。或许历史建筑多数达不到文物等级要求，但从整体空间环境来看，却具有非常完整的浓郁的地方传统风貌，这正是一个城市、一个地区的特色所在。

历史建筑的保护整治工程应遵守历史真实性、风貌完整性和生活延续性的原则。历史真实性是要保护历史建筑真实的历史原物，保护它所遗存的历史信息，坚持“整旧如旧，以存其真”的原则。风貌完整性的原因在于历史建筑是连同其环境一同存在的，不仅要保护建筑本身，还要保护其周围环境，在视觉环境上，做到历史建筑与街区、地段的协调与和谐。生活延续性应考虑传统居民的居住率，居民院落原有的传统功能应尽可能维系，不应过度改变院落的生态和社会环境。通过设计适当的政策措施，努力保持院落的社会网络、生活方式不至破坏，同时应积极改善居民的生活居住条件。其他历史建筑也只有在使用过程中才能得到有效的保护。

保护历史建筑是城市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一环。城市可持续发展是在延续城市记忆基础上的发展，无论在经济、社会还是文化等方面都不能割断历史，都必须留住历史的根。有活力的城市必须为经济提供发展机会，增加社会凝聚力，保障健康安全的居住环境，以及加强居民对居住场所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历史建筑保护的目标与上述可持续发展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毫无疑问，历史建筑的保护与利用、历史街区的保护与再生、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与复兴，正是城市可持续发展战略具体而富有实效的行动。

（本文录自五洲传播出版社2006年8月第1版《中国长沙·长沙老建筑》，主编谢建辉，撰稿陈先枢，摄影罗斯旦等。未经授权，严禁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