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流传的巧对与趣联

　　30年代著名的电影女演员阮玲玉，现已逝世60余年。当时《国民日报》副刊，“随便谈谈”栏中，曾刊悼阮文章，文后附挽联一副，全系用她主演片名连缀而成，可算别具一格。该联作者罗心冰，笔名壶公，系该报副刊主编。联云：“不了是《人生》，卿原《野草闲花》，《香雪海》、《城市夜》，魂今《归来》，鹃血啼残《故都梦》；依亦小姑《神女》，《一剪梅》、《千古恨》，缘怪《再会》，风签吹冷《玉堂春》。”但有几部片名并非全名，而是省去了字。如《城市夜》是《城市之夜》；《故都梦》是《故都春梦》；《再会》是《再会吧!上海》。用一个人主演不多的片子做成对仗工稳的挽联，基本上还符合被挽人的身份，也属难能可贵。
　　谭延阎，宇组魔，号无畏，湖南茶陵人。他是前清翰林，在国民党政府曾任国府主席、行政院长等要职。在湖南任过几届督军和省长，1930年9月22日患脑溢血死于南京。关于他的功过，自有历史评价。但有3件事对长沙人印象很深，一是他写得一手好颜字，在书坛颇负盛名；二是讲究吃喝，他定的菜谱如“组庵鱼翅”、“组庵豆腐”在湘菜中具有特色；三是会对无情对，不少轶事，仍在流传。
　　无情对又名羊角对，是晚清士大夫中兴起的一种文字游戏。它的特征是要求字面对仗愈工整愈好，两边对的内容越隔得远越好。还规定即兴属对，不能拖时间。 
　　谭在督军任内，有次在“玉楼东酒家”大宴宾客，湖筹交错，酒菜罗列。席间一幕僚在斟酒之际，指着手中酒瓶说：“这是一瓶法国名酒‘三星白兰地’，愿诸公属对”。席间沉默了几分钟，无人开口。潭忽然站起来说：“我想丁一句‘四月黄梅天’，未知妥否?”诸人一琢磨，无不点头叹服。接着又上了一碗“鸡丝汤”，有人提议再续一对，谭信手指着旁边另一瓶酒说：“还是以酒相对，‘虎骨酒”，大家拍手叫绝。
　　有位清朝遗老去调见谭，谈到长沙著名面馆“甘长顺”，新上市一种面码子叫“鸡丝火”，就是用鸡丝配火腿丝，味道鲜美异常。潭听后说：“若要凑无情对，可对‘鸦片烟”。来客击掌叫绝。
　　谭有次与幕僚游山，幕僚出了二个无情对想难倒谭，但都被谭出奇制胜，对得天衣无缝。第一对是出的古诗：“欲慰苍生须作雨”，谭对的是：“相思黄疽急惊风”。用3种病名，真是想入非非。第二对出的是俗谚：“好马不吃回头草”，谭却对了一句现成古诗：“宫荤衔出上林花”。
　　对联这种文学体裁，短小精悍，很适合斗争需要；长沙市解放前，曾流传一些妙联，采用多种手法，对时政进行冷嘲热讽。
　　1927年3月，长沙市私立自治女校师生参观新河飞机场，因飞行员违章操作失事，使学生遇难死伤多人。事后机场当局推卸责任，受到社会舆论抨击。开追悼会时，长沙盲哑学校所透挽联最含蓄辛辣： 限我辈不聪不明，欲哭无声，欲睹无目；岂空军亦聋亦替，既酿其祸，复饰其非。”
　　1917年春，北洋军阀部将张子志、张敬尧南下湖南，四处骚扰，百姓不令。长沙某君撰一嵌宇联，骂得淋漓尽致。联云：“此子本俗人，偏说他志在高山，志在流水；吠尧原架犬，何曾识敬以为国，敬以临民。”还送了块横园“堂堂乎张也。”引经据典，出手不凡，
　　抗日战争 B才长沙县铜官镇铜官小学某教师撰一嵌宇联：“铜可作器，铁可磨针，愿诸生努力攻书，天上赋潞非有种；官不要钱，民不怕死，望同胞尽心救国，穴中缕蚁岂能逃。”读后令人激发壮志。
　　湖南督学署曾悬一联，为姚雪门撰，说理极为透彻。联云：“才要真爱，名要略爱，总之已要自爱；天不敢欺，人不可欺，实于心不忍欺。”若照联中所说去做，可算好官。
　　民国军阀混战时，湖南零陵独立，南军战捷衡山，傅良佐与周肇祥弃长沙逃走，兵匪合一，将市场劫掠一空，好事者讽以联云：“省长卷款，督军弃城，这才算文官要钱，武官怕死；敌来则逃，兵溃即抢，大都是下水思命，上水思财。”
　　清末杨文鼎抚湘，时逢天灾人祸，民不聊生。杨不及时救济，仅出文告安民，自己每天在抚台衙门打麻将取乐，时人撰嵌字联以嘲：“文告尽空言，尸位素餐，何曾念哀鸿四野；鼎又占最低，及时行乐，还要叉麻雀八圈。”
　　民国成立后，各地提倡民主，代表均须经过选举产生。但弊端百出，时播丑闻，长沙大公报载一联嘲讽选氧嵌宇集四书旬，联云：“选择使子，乡党自好者，望望然欲洁其身，弗顾也，弗视也；举尔所知，有贱丈夫焉，洋洋乎而闰市利，患得之，患失之。”描绘选举场景，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戏台联有绝妙者，长沙王运常所撰水陆洲戏台联云：“满天风景，水陆平分，登楼览云梦蔚湘，壮气直通巫峡北；千古英雄，浪沙淘尽，倚剑听铜琶铁板，高声齐唱大江东。”气势何等雄壮，又切合本地风光，不能移之他处戏台。长沙望梨镇有“陶公庙”，戏台砌得很有特色，悬联甚多，后台悬一联，最为人传诵，联云：“看戏何如听戏好；上台终有下台时。”
　　郭亮烈士为长沙铜官镇人，他对当时乡公所欺压百姓，甚感不平，特题联为群众泄忿，联云：“鱼所肉所麻将所，所内者甜，所外者苦；猪公狗公乌龟公，公理何在，公道何存。”
　　长沙妙高峰中学校长方克刚先生，为湖南著名教育家。他对国民党残民以逞，非常不满，但又不能正面揭发，遂借挽犬这一题目，旁敲侧击。联云：“未曾亡国，先已丧家，苟活又莫为，一死足羞当世士朝良务升年，竟烹五鼎，酬劳终有日，再生须择主人公。”真是德笑怒骂，皆成文章。
　　王阎运曾任袁世凯时之国史馆长，但对衰任民国总统不满，舍嵌“民国总统”4字撰联以讽。联云：“民犹是也，国犹是也，何分南北；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谚而不虐，骂得痛快。但王湘绩死后，也有人撰挽联挖苦他。联云：“主船山院，称一代师，才子本风流，只怕周公来问礼；登湘绪楼，望七里铺，佳人犹宛在，未随王子去求仙。”联中本事是指王晚年曾恋女仆周妈，故借此以讽。 
　　长沙某晚报刊出“代周妈挽王湘绩联”，堪称好事，但对王一生，也作了客观评价。联云：“忽然归，忽然去，忽然向清，忽然亲袁，恨你一事无成，空有文章惊四海；是君妻，是君妄，是君执投，是君良友，叹我孤棺未盖，凭谁纸笔论千秋。”
　　谭延阎做官的决窍，他自己总结为一“混”宇，故大家称他为“水晶球”，死后戏挽，联云：“混之为用大矣哉，大吃大喝，大摇大摆，命大福大，大到院长；球的本领滚而已，滚来滚去，滚入滚出，东滚西滚，滚进棺材。”刻画可谓淋漓尽致。院长泉下有知，未知有何感想?
　　九如斋食品店，早年在长沙最负盛名。但在该店创建之前，已有三吉斋、三元斋、三多斋等店相继兴起，糕点也各具特色。由于竞争不过九如斋，门庭渐趋冷落。有好事者出下联征对：“三多斋、三元斋、三吉斋、三三如九九如斋。”由4家店名组成的这个下联，其中3家脾名仅一宇之差，形成多宇叠用的难题。中间还嵌有乘法口诀“三三如九”最后还用“如九九如”词序颠倒反复，当时都认为是绝对，无法对出上联。但天下事总是“无独有偶”，居然有人能对出上联：“四物散、四逆散、四磨散、四四一六六一散。”用了四个中药汤头名，前3个汤头也只有一宇之差，中间也有“四四一六”乘法口诀，最后也用“一六六一”的回还词相对。上下联对仗宇宇工稳，真是一副天造地设，妙手偶得之的巧对。 
　　名伶李福艳，是30年代湘剧五大名旦之一，不但色艺超群，而且搁于吟咏，当时有女诗人之称。有一次，长沙某公在她家闹坐，某公出联：“菊圃多娇，但愿名花长属我。”李福艳应声对曰：“梨园自乐，只凭高艺不依人。”对仗工稳，命意清高，令人拍案叫绝。晚年李在如意街开茶馆营生，曾作一联云：“昔年舞檄曾纠酒；今日当炉学卖茶。”
　　长沙才子李篁仙葬继室于前妻墓侧，题墓门联云：“如此青山，片石三生无了恨；是何黄土，十年双葬可怜人。”可怜人死，已甚伤心，况是十年双葬?作者悲愤不已，莫奈何痛呼“黄土“青山”!全联22宇，字字皆才人血泪铸成。
　　有一副题木偶戏联云：“遇事强出头，此中大有人在；登场便抽脚，天下其谓公何。”以木偶戏演出时，只露头部，以及木偶动作全凭脚端牵线抽拉等特点，讽刺“遇事强出头”‘登场便抽脚”之流，刻画入微，发人深省，佳联也。
　　宁乡某村垫先生，设馆古寺中，寺侧为一铁匠铺，开学日，先生撰联张贴门首云：“设帐近洪炉，不怕诸生顽似铁；传经依古寺，方知夫子教如神。”对教育事业充满信心，良师也，亦佳联也。
　　民国某年，宁乡县政府禁止唱戏，郊区农民不服禁令，唱戏三天。开台日，贴戏台联云：“愿看者看，愿听者听，看听可以两便；说好就好，说歹就歹，好歹要唱三天。”通俗工巧，对抗禁令，不屈不挠，至今为人传诵。

（以上内容摘录于《长沙历史文化丛书》之《长沙风物大观》，郑佳明/主编，周贤朴|顾庆丰|沈绍尧|易仲威|王建宇|于安全/著，请以原书内容为准，未经授权许可，严禁复制转载引用！如需使用，请联系《长沙历史文化丛书》编委会或名城长沙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