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圣楷与《楚宝》

　　秦汉以来，记述楚地历史地理的著作历代都有，晋代有张方的《楚国先贤传》，宋代有芦藏的《楚录》，明代有张士元的《楚地略》，陶晋的《楚书》，廖道元的《楚记》等等。但这些书的作者都不是湖南人，且大部分已散佚无存，唯一传到今天，又由湖南人撰写的楚地历史地理著作是周圣楷的《楚宝》。
　　周圣楷，字伯孔，明代末年长沙府属湘潭人，生卒年不详，年轻时就颇有文名。他哲学宗法王阳明，史学推崇左丘明、司马迁，诗歌则受竟陵派影响。他曾游历京师，与竟陵派诗人钟惺友善，一次两人论诗作诗，一夕竟得诗百首。周圣楷虽然才思敏捷，学识渊博，但科场困顿，屡试不中，40岁仍是贡生。于是他绝意仕途，专心著述，在家乡湘潭城东筑湖岳堂，辟帆园，收藏大量图书，交接学者士生，讨论古今学问。周圣楷一生著作很多，备类诗文达100余卷，其中用力最勤，贡献最大的是对地方史的研究。他曾遍游楚地名胜遗迹，搜罗楚地古今传人逸事，撰就了45卷《楚宝》。
　　《楚宝》之名，取自春秋战国时楚王孙围所说：“楚国无以为宝，唯贤唯善以为宝”的典故，以楚地人物传略为主，山水名胜为辅，并大多加以评论与考证。明代高世秦说；“摘志之精，补志之缺，亦史亦子，亦集亦林。”给《楚宝》以很高的评价。 
　　《楚宝》取材广博，规模宏大，是迄今最完备的一部楚志全书。它所记范由，秦以前以楚国为界，汉魏以后大体以今湖南湖北为界，共45卷，分26门，包括大臣、名将、文苑、典故、孝友、忠义、列女、方伎、山水、名释等。据作者自述，为撰写此书他“上搜旧闻，傍摭遗逸，铨叙审正，汇别门分。求之左氏得十分之一，求之司马氏得十之三，求之汉唐宋以下得十之五，求之我明得十之一。”《楚宝总论》所引书目有百数十种，所以它对两湖地区历史的研究具有极为重要的价值。清代康绍镛就认为“言楚故者，殆无逾是书矣。”
　　体例严谨，考证详审是《楚宝》的又一特色。周圣楷非常推崇左丘明、司马迁，主张史家要不溢美，不讳恶。为了使自己的著作成为信史，如唐代的刘瞻、韩约、宋代的杨再兴等，都摒除不立传。书中传文所用史料，也都采自正史，私家著作《淮南子》之类一般不入正文，只作附录。《楚宝》还对某些历史人物作了考证，表示了独到的见解。如他提出《史记》中有关优孟的记领 可靠；重、黎是两个人，不应合并为一；刘向《新语》所记时公好龙的故事是虚构的，等等。他还对前人有关楚地史诸书，及《南史》、新旧《唐书》等正史都有所订正。因而从总体上言，《楚宝》是一部可靠的信史。
　　《楚宝》在叙述历史人物时非常重视历史的借鉴作用，对于那些历史上功业彪炳，言行都足以为后世楷模的，作者都给予赞扬与肯定。他在爱国诗人屈原传的传后写道：“昔人谓诗穷于周，骚穷于楚，余亦谓忠穷于原矣！”意思是：以前人们说短诗没有能超过周代的，楚辞没有能超过楚国的，我认为忠于祖国也没有超过屈原的了。明代的宰相杨溥的儿子从石首来到京城，向父亲叙说所经过州县的州县官都殷勤接待赠物，只有江陵知县范理没有送礼。杨溥听了很奇怪，经过调查知道范理很贤德，就推荐他任德安知府，再耀升贵州布政使。有人劝范理应该写信给杨溥表示感谢，范理说：“宰相是为朝廷用我，并不是私人恩惠，不应该由我表示感激。”周圣楷在评述这件史事时写道：“杨溥和范理算得上是两位贤人了。每逢朝代末期都是谀佞盛行，再能到何处去寻找此等人物呢？”这是周圣楷在编撰《楚宝》时表现出的一个历史学者强烈的正义感和对国家社会的责任感。同时，《楚宝》能够全面地看待历史人物，既不掩其长，也不讳其短。周圣楷在吴起传的传后写道：“（吴起）对魏武侯曰：在德不在险。又云：君若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此数语便知学有原本处。不可以其猜忌好而忽视之。”意思是说吴起在品德上虽有不足，但他能劝告国君注意修德，这是很可贵的。在评价三国时期蜀国的廖立时，周圣楷又对人们历来推崇的诸葛亮提出批评。他认为廖立议论蜀国政事存在种种弊端，都颇具识见，切中要害，只是语言激烈尖刻了些，诸葛亮却因此而上表弹劾，就是故意护短了。由此可见《楚宝》评价历史人物是比较公允的。
　　《楚宝》是有关楚地的历史著作，周圣楷在书中对春秋战国时代的楚文化作了估价，给予充分的肯定。他追溯祝融的功绩、熊绎的建国，认为先秦诸子书实际上开始于楚人所作的《留子》，老子、庄子的著作更是楚文化的瑰宝，因而孔子在删改《诗经》时保留了许多楚地的诗歌。周圣楷指出：文学上，楚辞是后代辞赋之祖；军事上，楚地人是舟师和射法的创造者；政治制度上，楚国设立的令尹这一官位实际上是后世宰相制的开始，它“合将相而一之，为法最善”。所以，周圣楷的《楚宝》是对春秋战国时的楚文化在我国古代文化中所占重要地位最早作出认识与评价的著作。
　　《楚宝》作为一部煌煌巨著，自然也不单会有某些不足之处，如学者认为：因其体例太严，选取标准太高，所以许多重要人物都被摒弃在外；由于征引太多，显得累赘，某些考订也还有错谬之处。但瑕不掩瑜，它的价值是可以充分肯定的。《楚宝》初刊于明代崇帧末年。因历经战火，流传甚少。1829年9清道光九年）湖南新化邓显鹤在增辑考异后再加以重刊。
　　周圣楷一生坎坷，对于他的死历来说法不一。有的说他死于明末兵乱；有的说他因拒不接受张献忠农民军的官职而被杀；有的说他曾接受了农民军要他任常德知府的任命，但旋后又被杀；还有的认为他在明亡后作了一段遗民，到清初顺治年间才逝世。虽有关周圣楷的终结众说纷坛，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所写的《楚宝》为楚地历史文化的研究作出了重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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