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清道光二十二年(公元1842年),鸦片战争失败后,中国五口通商,海禁大开,西方贸易方式传入中国。湖南著名思想家魏源在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口号,他在农与商的本末关系上提出了新观点,认为“语今日援本急标之法,则货又先于食”,否定了传统的“农本工商末”的观点,认为流通的作用比农业更为重要,主张学习西方,振兴民族工商业。这种认识正是中国资本主义经济萌芽时期新兴商业思想的反映。 咸丰八年(公元1858年),汉口开为通商口岸,商业活动直接波及长沙。汉口通商以前,广州是长沙唯一的对外贸易港口;汉口通商后,广州商务北移,长沙取代湘潭成为湖南的中转贸易中心,长沙货物沿湘江至汉口转口,沿长江而下,集散于上海。致使长沙牙行大增,至同治六年(公元1867年)发展到100家。与此同时,经营商品零售业的门店也大增,其中从事粮食贸易的就有66户,打下了长沙粮食市场发展的基础。此外,长沙还出现了典当铺和钱庄10多家,金融市场初现雏形。到光绪年间,长沙商业更呈繁荣景象,湘菜运汉口外销年售银达600多万两,城内也出现了不少经营高档商品的金器店、木器店,经营风味食品的饮食店、南食店和比较高档的旅馆、浴池、照相馆等。 长沙源远流长的手工艺品,到清光绪年间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湘绣、纸伞、铜官陶、浏阳菊花石雕、夏布、花炮等已成为大路商品,并大量外销。如光绪初期浏阳花炮年产量即达30—40万箱,不但畅销全国而且远销日本、印度、朝鲜、伊朗和东南亚各国,外销占产量的一半。光绪三年(公元1877年)以前,长沙刺绣就成为一种商品在市面流传、发展。大约在光绪三年以后,长沙刺绣艺人胡莲仙、袁魏氏等人吸收苏绣、粤绣的某些优点,改进了“参针”手法,并把图案装饰性绣稿改为以中国画为蓝本的绣稿,使绣品融进了中国画的笔情墨趣。从此湘绣自成一派,与苏、粤、蜀绣并誉为中国四大名绣。光绪二十四年(公元1898年)胡莲仙之子吴汉臣在长沙开设了第一家销售绣品的“吴彩霞绣坊”,作品精美,流传多地,名家争相收藏,并多次参加国际博览会, 1911年在意大利都郎博览会上获“最佳奖”,1915年在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获“金奖”。浏阳菊花石雕“梅兰竹菊”花瓶也在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获得金奖。 晚清长沙出现了不少富商,朱昌琳颇具代表性。朱昌琳(1822-1912)本系儒生,由于科举落第,青年时就开始做粮食生意,随后在太平街开“朱乾升”总栈,兼营粮食、淮盐和茶叶贩运贸易,渐积巨资。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他在南县辟专用盐运码头,转销盐于滨湖各县,成为湖南盐商首富。后又开设茶庄,他按茶叶产销流转方向,在安化、汉口、泾阳、西安、兰州、塔城等地设置分庄。光绪二十一年(公元1895年)他从经济上支持湖南巡抚陈宝箴推行新政,投资兴办实业,创办了湖南第一家官商合办的矿产公司。朱昌琳乐善好施,辟专项资金举办育婴、施药、义学等公益事业。光绪二十三年(公元1897年)他响应巡抚陈宝箴疏竣浏阳河的倡议,开辟新河船埠,振兴浏阳河——湘江的航运,并捐资13万元之巨,体现了长沙商人的“儒商”风范。 光绪三十年(公元1904年),长沙正式开为商埠,准予租用永州码头至鱼码头一带,设海关于水陆洲上,日、英、法等国均在长沙设有领事馆。长沙开埠后,洋商蜂拥而至。外国洋行掠夺原料倾销洋货,以长沙为据点,向全省辐射,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湖南省的经济命脉。但是,外国洋行的活动,对长沙市乃至湖南省的社会经济起到了很大的分解作用,它破坏了自给自足自然经济的基础,破坏了城市手工业和农村家庭手工业,从客观上促进了长沙城乡商品经济的发展,给民族主义工商业的发展造成了某些条件和可能,长沙逐渐成为全省农副产品、矿产品的集散转运中心和外来工场之一,灵官渡锑矿价格成了国际锑矿行情的睛雨表。 长沙的开埠,使长沙农副产品输出和工业品输入迅速增加。据长沙海关统计。1904年长沙开埠当年,贸易总值出口61.4万关平两,进口198.9万关平两,其中长沙直接进口洋货48.5万关平两(1000关平两折合1088.8两省平银)。至民国3年(公元1914年)进出口总额比开埠当年增加 3.83倍,出口980万关平两,进口1268.l万关平两,其中长沙直接进口洋货234.5万关平两。1914—1918年5年间长沙口岸出口矿产总值3075万关平两,是湖南矿业的黄金时代。民国初年长沙有各类洋行88家,其中日商最多,英商、德商次之。抗日战争后渐被美商取代。输入的洋货以纺织品、搪瓷制品、五金制品、电器材料、化工产品、煤油、颜料为大宗,还有药品、海味等。这些工业品除销本市外,多转销全省各城镇。 1913年日本农商省委托员太田世外雄在其调查报告中称:“长沙为湖南省商业中心,复为消费焦点,凡外国输入品,多先卸于于此。然后销散于他市镇。” 1918年粤汉铁路长沙至武昌段修成通车,长沙批发商从京津、沪汉、江浙等地区采购的工业品及洋货,可由铁路运抵长沙,同时也加速了长沙地区农副产品的输出。长沙与汉口在经济上的伙伴关系形成了两地经贸的良性互动,长沙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往往借助于汉口,反过来汉口又常常以长沙作为经济的后续,从而推动了两湖地区在中国近代舞台上的相互争辉。 1919年长沙海关进口商品总额为1139万关平两,其中长沙直接进口洋货256.6万关平两,是长沙开埠以来进口洋货最多的一年。1920年美国德士古石油公司在长沙设分公司,并把代理商和分代理商扩散到各地,形成了强大的推销网。德士古与英商“美孚”、“亚细亚’3家洋行基本上垄断了长沙的石油市场。 此后,经过北伐战争和湖南农民运动,长沙人民反帝反封建情绪高涨,洋货进口锐减。1923年湖南省政府为“俯顺民情”,由实业司司长唐承绪(唐生智之父)负责监建了“湖南模范劝业工场”,内设商店百个,分别由商户承租,一律经营国货,明码实价。这个劝工场就是后来国货陈列馆的前身。其后武汉国民政府滥发纸币,湖南亦发行金库券,长沙市场曾一度混乱。据《中国实业志》载,当时长沙“农产品不能出口,外贸进口亦减,于是经济衰落,商业凋蔽”。 1931年时局稍稳,长沙商贸渐趋回升。其时长沙掀起了提倡国货的浪潮。 1932年由湖南省建设厅拨款62.64万银元兴建的湖南国货陈列馆在新修竣的中山马路落成。陈列馆陈列国货2万多种,并附有国货商场。一律限售国货,在国内属创举,省内外不少人士纷纷来长参观。 1934年上海国货旅行团到长沙流动展览,湖南省政府亦在国货陈列馆举办湖南国货展览会。 长沙近代工业的发展滞后于商贸的发展。长沙最早的工业企业是清光绪二十年(公元1894年)湖南巡抚陈宝箴委派张祖同创办的湘善记和丰公司,属官营性质,主要生产火柴,以手工操作为主。随后成立的华昌炼锑公司属民营性质,是当时国内较有名的矿产企业。到1934年,长沙地方民族工业有所进展,已有纺织、冶金、火柴、电器、染料、针织、皮革等24个行业,122家工厂,再加上一些小手工业作坊,年产值1707.5万银元,占当时湖南省工业及手工业总产值4197·5万银元的40.68%,但大多数工厂规模狭小,设备简陋,资金短缺,发展步履十分艰难。农业方面,在全国虽处领先地位,但由于沉重的地租、捐税和连年不断的水旱虫灾,使全省粮食产量始终在800万吨左右徘徊。相比之下,长沙作为湖南省主要的商品集散地,商业有了较大发发展,1935年长沙商业、饮食服务业已发展到312个自然行业,14654户,其中经营工业品和手工业品的有157个自然行业,7754户,如广货店229户,洋货号233户,鞋店490户,纸张笔墨店137户,铜铁器店452户,绸布店155户等,长沙已成为当时我国重要的消费城市之一。长沙城内从太平街、药王街到八角亭、司门口、红牌楼、南正街、坡子街、臬后街连成一片繁华的商业区。南门口、道门口、东庆街、小吴门、水风井、先锋厅、通泰门7处设有菜市场。文化娱乐市场也有相应的发展,全市有电影院33家、京剧院2家、湘剧院7家、话剧院3家、花圃店36家、照相馆21家。 1936年,粤汉铁路全线通车,经广州口岸进出口的商品日益增多,有些鲜活商品,如牲猪也成为长沙市外销的大宗商品,在长春巷一带形成了庞大的猪行。加上浙赣铁路、湘桂铁路的开通和公路运输的发展,外省籍客商到长沙设庄开店日益增多,逐渐在商业、金融业中居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江西籍客商在金银首饰业。钱业居于翘首;江苏籍客商在绸布业实力较强;湖北、河南两省客商执药材业之牛耳;广东籍客商开西药业之先河;福建客商长于经营烟草等。外籍客商对长沙商贸的繁荣也起到了较大的促进作用。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长沙地处后方,沿海及沦陷地区人员、游资后撤,长沙市外来人口陡增5.78万人,市场出现了战时繁荣。当上海战争吃紧时,沪商急于脱货求现,长沙百货业大户大德昌、大五洲、裕阜长等,绸布业大户大盛等,乘机低价从沪杭大量进货,绕道宁波、温州、金华,再从湘赣公路内运长沙。不久沪杭沦陷,物价飞涨,沪杭产品奇缺,黔、川、滇、陕等省客商云集长沙采购,商贸活动盛极一时,长沙成为战时经济从湖南向大西南辐射的主要据点之一。 1938年11月,长沙商业毁于“文夕”大火,工商业者流离失所,全市商业损失5441.75亿元法币,占全市财产损失的43%,长沙商贸元气大伤。随着日寇3次进攻长沙失败,长沙商贸活动逐渐恢复。上海等地迁湘现代机器工厂达121家。使湖南工厂总数仅次于四川居全国第二位,长沙遂成为大后方商品流通的前沿地带。湖南的购买力大大超过全国其他省份。据《中国商业史》一书提供的资料,1942年是抗日战争爆发以来全国购买力最低的一年,若以1937年全国平均购买力为100,到 1942年湖南为86,四川为82,广东为81,陕西为69,福建为45,湖南仍是最高的。在整个抗日战争中,湖南支援前线的粮食超过5000万担,与四川、河南同列为全国贡献最大的省份。 1944年6月长沙沦陷,商贸受挫。次年抗战胜利,逃离外地的工商业者陆续返长复业,加上美国商品乘势而人,大量倾销布匹、日用品等,长沙商贸又开始复苏。后因全面内战,国民政府滥发纸币,通货膨胀,致使商业经营困难,歇业倒闭时有所闻。据长沙商会公布的数字,至1949年,先后有32个行业的1023户倒闭。 从近代到现代(1949年),湖南屡遭战乱,而长沙商贸一直保持相对繁荣和稳定,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长沙近代商贸兴旺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从上述史纲中不难看出,其主要因素是:长沙在中南地区经济地理和交通上的特殊位置;农产品贸易和手工艺业的历史传统;历届政府鼓励民间商业的政策;洋货输入的客观促商效应;长沙商界对外地客商和游资的包容并蓄;战时经济对长沙的影响;湖南民众的消费水平和购买力;长沙商人良好的商业道德和经商作风等。这证明一个事实:近代城市发展的动力是动态多元的,工业并非城市发展的唯一动力,不同的城市发展的动力不尽相同。商品流通也是城市发展的源泉之一,一个城市商品交换的范围越大,也就发展得越迅速。 (原载《长沙晚报》1994年10月27日,11月4日,本文获长沙市第三届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本文来源《湘城文史丛谈》陈先枢/著,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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