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台历史溯源之清画家张名倬笔下的定王台

    2004年秋高气爽的时际，我受聘在电视台娱乐频道的“玩家雅集”任经理。雷鸣托请我宣传并转让一本山水人物写生册页，是晚清画家张名倬的真迹《雪泥鸿爪》。张名倬为善化(今湖南长沙)人，曾为湘军名将胡林翼幕僚，擅长写生，花鸟虫鱼无所不能，尤工于山水人物。其笔意放纵，不拘一格，闲逸而有异趣。

翻开册页只略一浏览，便令我着实吃了一惊。《雪泥鸿爪》共42幅彩墨山水人物，其中大多是画家分别在咸丰、同治、光绪年间为长沙、衡阳、桃源、浏阳、芷江、岳阳等地名胜风景所作的写生。而让我又惊又喜的是，仅长沙一地名胜写生便独占十来幅。一百多年前的定王台、天心阁、又一村、梦园、蜕园、蓼园等，皆赫赫然就在眼前。惊喜之余，我立即联想起，从北京到各省市，近些年都在大力提升城市的历史文化品味，努力搜寻反映岁月沧桑的历史文化遗存，《雪泥鸿爪》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清代湖南名胜写生，当是最可靠的历史文化遗存的昔日真容，今日居然被我劈头撞见。更何况，历史文化名城百年前名胜景点的“画像”得一都难，这一“撞见”竟成册成集。其他省市不单尚未见报道，谅也难得有此际遇，可不能等闲视之，应该设法让它们留给湖南人民! （图12）

    图12  清画家张名倬绘定王台

    于是我立即给省委宣传部和省文物局、长沙市委宣传部和市文物局写信，说明委托方定价l0万元，“玩家雅集”不谋利，不加价，希望官方买下，留住长沙、衡阳等地的历史真容，绝莫让《雪泥鸿爪》失之交臂而流落他乡!

    定王台为汉景帝刘启之子刘发筑造。刘启继承大统的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l55年，刘发被封为长沙王，离开长安远赴长沙，从此与母亲天各一方。雁阵南来不传信，东风西去难言情。刘发思母心切，下令在长沙浏阳门内筑高台一座，辟蓼园在侧，登台西望长安，遥祝母亲福寿康健。

    定王台在历史长河的波涛中经受了无数劫难。唐代时，高台已不复存在，人称定王冈，冈前建定王庙。入宋，定王庙亦废圮，旧址立学宫，朱熹曾为其作《定王台》诗，感叹其“千年余故国，万事只空台”。元代诗人许有壬则感怀尤深，说“荒台蔓草凝清露，犹似思亲泪未干”，将定王台之荒漠状，描写得入木三分。

    直到清代嘉庆十九年(1814)周廷茂等集资重修，定王台才得以新生。此后定王台又累遭劫难，毁塌荒芜。待到道台夏献云集资再筑，已是光绪五年(1879)了，定王台“隙地复蓼园旧，台侧得泉曰古涧泉，旁为东涧草堂，迤南为望云山馆，有池有亭，杂植花竹，足以备流连”。夏献云希望重修定王台，倡崇孝道，而“其必有闻风兴起于百世仁者乎”。晚清湖南人大倡学风，巡抚赵尔巽顺应潮流，集资l2000两白银，于光绪三十年(1904)创立中国第一家公共图书馆，馆址就选在定王台。辛亥革命后，定王台一度沦为南北军阀的兵营，终于在“文夕大火”中毁于一炬。

    张名倬为定王台描摹写生时，已是大清同治四年(1865)。画中土台高筑，卜砌石基，建楼阁两层，两进，朱墙黑瓦，歇山飞檐。台侧有园林，四周围有木栅，栅里栅外林木森森，绿荫盖地，当是蓼园了。蓼者为一草本植物，叶味辛而香，杏林用作调味入药，引伸为辛苦。名之为蓼园，寓有感念慈母辛劳养育之恩的意思。定王台背倚浏阳门城墙，堞垛参差，苍古迈重。台之左侧，蓼园前方有农舍，右侧是画家私宅“东郭”，也即“东涧草堂”。画家题识为：“旧治乙丑卜居东郭，距定王台仅咫尺也。壁上有夏献云所题“孝思不磨”四字，每当日暮斜阳，登临间眺，聊以自娱，故历二十余年乃迁徒焉。”图画中，果见田埂上有荷锄农夫归来，菜畦间见执瓢农妇浇水，而“草堂门前草径深，坐看夕阳欲西沉”。台阁村舍归人，沐浴在一片金色晚霞之中。好一个乡野日暮，清宁遐远。

    张名倬画笔下的定王台，当是嘉庆十九年重修之定王台，1879年再修的定王台想也不会面目全非，理当是旧貌新颜的。而此时的大清帝国已是江河日下，尔后迭经战乱，大灾频临，待我偶然撞到张名倬《雪爪鸿泥》之日，定王台早已消失在屋宇群楼之中许多年了。

    于是乎，我殷殷期待，只盼有关方面会重视我的信息，拿出那区区十万元，将《雪泥鸿爪》存留在它的家乡，让长沙人看看，l50年前的定王台，才配得上“定王台”三个字!

    遗憾的是，发出的四封信件均如泥牛入海，了无音信，《雪泥鸿爪》最终以十五万元人民币的价格卖给了上海收藏家，黄鹤此一去，再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