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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王堆一号汉墓发掘经过回忆

2022-10-6 15:42| 发布者: admin| 查看: 239| 评论: 0|原作者: 熊传薪|来自: 名城长沙网

马王堆一号汉墓发掘经过回忆
熊传薪(湖南省博物馆)

马王堆一号汉墓的发掘,正处在我国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的1972年1月至4月,由于我当时未下放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的再教育,从而有幸参加了对该墓的考古调查、发掘申请、考古发掘和发掘报告整理的全过程,这也是我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参加的大型考古发掘。因此,在我人生的文物考古事业征途中,给我留下了永远难忘的一页。迟至今日,该墓的发掘,已时隔三十多年,但当年参加该墓发掘的一些情景,仍然记忆犹新。

听到马王堆发现古墓的消息后

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我馆全体干部、职工都投身到了“文化大革命”之中,陈列展览关门了,文物保护和研究工作停止了,原来承担的全省抢救性考古工作也停顿了,总的来说,博物馆的一切业务工作都停止了。特别是1969年冬季后,我馆绝大部分干部,都已下放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馆里仅留下一些年龄较大、身体不好和个别业务人员,人数不过42人。由於人员下放,业务工作停止了,馆里显得非常寂静,留下人员的任务主要是在我馆办公楼下挖防空洞。1970年夏,馆里为了配合当时的阶级教育形势,从社会上招收了六七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由于年轻人的进馆,使馆里增加了一些生气。但当时馆里的工作除了一部分人配合当时的形势,下乡举办“农业学大寨”和“学洛塔、野鸡坪”的流动展览外,其它人就是成天地在单位挖防空洞。到1971年底时,防空洞已初具规模。我记得1971年12月30日那天下午,天气非常的寒冷,室外下着鹅毛大雪,一部分人在办公室无事可做,就围着传达室火炉旁边烤火,正在互相扯谈时,放在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了(这是我馆当时唯一的一部电话),值班的老师傅拿起电话接听,“是博物馆吗?”“是的”。“告诉您们的领导,我是省革委会文化组的,在马王堆防空洞内发现了从地下冒出来的火,你们马上派人去看一下,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原因?然后告诉我们。”老师傅接电话后,马上上办公楼二楼,找到馆里负责业务的革委会副主任侯良同志汇报了电话内容。侯良同志马上给文化组打了电话了解情况。文化组的来电,在几位老师傅和我之间开始议论起来。有的老师傅说:“马王堆本来是一处墓地,是不是挖防空洞时,遇到了墓葬。”也有的老师傅说:“从电话内容来看,防空洞里是不是有一个火洞子,如果是火洞子,那防空洞内的墓葬一定保存很好”。我当时对什么是“火洞子”也搞不清楚,只是在一旁听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们说。后来,侯良找了几位老师傅了解了情况,决定派几个人到马王堆进行调查后,再向省文化组汇报。

到马王堆进行考古调查

1972年元旦后的一天上午,侯良同志带领我和几位老师傅,各骑一部旧自行车,跑了10多里到了马王堆,下车时,由于天气冷,脸冻得通红,双手也冻得麻木了,在办公室里找到了医院负责行政后勤的白副院长,由他带领我们到防空洞内了解情况,先是到由东向西的那条防空洞内,在进入到防空洞里20多米时,找到了正在施工的民工,进行了调查询问,并发现一段长10多米的防空洞底部的土,与自然原生土完全不同,老师傅说:“这段防空洞底部的土是墓坑的填土,防空洞底部距墓室顶部不到2米了,从洞内冒出来的气体是地下的沼气。”侯良同志立即告诉白副院长,要他通知民工不要再挖了,一是怕塌方,会出事故;二是防空洞下有古墓,不要使古墓再继续受到破坏。从这条防空洞出来后,侯良、白副院长和我们又到了另一条由南向北挖的防空洞内进行调查,在进防空洞不到4米处的东壁上,发现一处椭圆形的白膏泥,它好像是嵌在原生土上,我们觉得非常奇怪,老师傅先用手去抠白膏泥,然后干脆用自带的锄头去挖白膏泥,挖进去20多厘米深时,突然冒出了木炭,后来干脆把洞挖大,只见里面很多木炭,一位老师傅用手去扒木炭,在木炭中,发现了一根很大的木枋,而且保存相当好,大家争先恐后地朝洞内看了又看,老师傅说:“这里也有一座墓”。顿时,大家心里很高兴。由于当时是调查,大家商量,决定把扒出来的木炭重新填回到洞里,外面再用白膏泥封住,当时,侯良还交待了一句:“一定要保密,不然老百姓知道了,就要来挖,会使古墓葬受到破坏。”然后,我们一行继续朝这条防空洞的深处走去,再没有发现其它情况,又折回来出了防空洞,我们站在洞外,对两条防空洞内发现的古墓进行了议论和分析,认为:一是两条防空洞内分别发现的墓葬,不是一座墓葬,而是两座墓;二是两座古墓都保存得相当好,从东边向西边挖的那条是防空洞下的古墓,必须立即进行发掘,不然就会受到进一步的破坏。后来侯良同志告诉白副院长,挖防空洞应立即停止,保护好现场,不要再使地下古墓受到破坏,我们立即向省革委会汇报,等候通知。

向文化组汇报,争取发掘经费

回到馆里以后,侯良向省革委会文化组的领导作了详细的口头汇报,并提出要立即进行考古发掘的意见。省文化组领导指示:“如果要挖,你馆作一个经费预算,我们再研究。”侯良将省文化组领导的意见,告知了我们,并作了安排,安排一些人查找有关马王堆的资料,令我造发掘经费预算。由于我从未发掘过如此规模大的古墓葬,不知经费预算从何造起,只好找老师傅商量,编造了一个发掘的预算,即购置挖掘工具如锄头、扁担、莞箕、绳索、包装纸和胶卷,以及一些民工工资等,加起来仅1.2万元。

隔了几天,文化组通知我馆去汇报,我和侯良同志到了文化组会议室,在坐的有省革委会政工组和文化组的领导,他们首先听取了侯良的汇报,然后谈到发掘经费时,领导就问我,我当时年轻,对领导的问话深感忐忑不安。听取汇报的省革委会政工组负责人马奇副政委问我:“你是学什么的?”我说:“在大学里是学考古专业的。”“毕业几年了?”“六七年了”。“马王堆下的古墓怎么样?”“据老师傅说,马王堆是个火洞子,古墓保存很好。”“墓里是否有金银财宝?”“墓里肯定会有许多漆器,它们比金银财宝还珍贵。”“你能保证墓里有东西吗?”“问题不大”。“挖一个墓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这里所造的经费,仅仅是发掘中所需要的一些工具和文具的费用,还没有包括其它经费呢!”在他们询问时,我非常谨慎,因当时省革委会政工组、文化组的领导都是军代表,在那个时期,如果我说错了,怕将来受到批评。政工组、文化组领导听取了我们的汇报后,他们简单地交换了一下意见,马副政委对我们说:“听了你们的汇报和介绍,也看了你们的经费预算,现在省里经费很紧张,拨你们6000元进行发掘嘛”。于是马副政委在我们的经费预算报告上,批了同意拨六千元。从文化组会议室出来后,侯良和我在回馆的路上,一边走一边议论,文化组领导勉强同意我馆的意见,但经费太少了,怎么办?如果墓里没有发现什么珍贵文物,将来怎么向领导交待?当时的这些疑问,使侯良压力很大,但到这时已无路可退了,只有走发掘这条路了,一步步地看,到时再说。

正式开始发掘

侯良回馆里以后,与当时博物馆的第一副主任(我馆无革委会主任)崔志刚同志进行了研究,决定将省里同意发掘的意见转告在北京协助出国文物展览筹备工作的高至喜同志,由他向国务院图博口负责人王冶秋同志进行汇报,王冶秋同志听取了高至喜同志的汇报后,表示同意我省发掘马王堆一号墓。

国务院图博口王冶秋同意我省发掘马王堆一号墓的消息传到我馆后,全馆上下都特别高兴,特别是几位老师傅,他们挖了几十年的古墓,而在“文化大革命”中发掘工作又停止了几年,成天在单位“闹革命”,感到很不习惯,心里只想去挖墓,而且他们曾对马王堆进行过调查,知道马王堆下的古墓是一个“火洞子”,墓也保存得很好,墓中会有很多珍贵的文物,发掘一座完好的古墓,对他们来说,也是很难遇到的,何况像规模这么大、保存很好的古墓,更是千载难逢啊。因此,当他们听到中央、省里同意发掘马王堆古墓的消息,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而对我来说,心里非常矛盾,一是高兴,因刚参加工作不久,就有机会能参加这么大型的考古发掘,真是幸运。二是有压力,因为当时馆里一些从事多年考古发掘的老同志都已下放农村,当时不可能调上来,仅留下我,我尽管是考古专业毕业的大学生,1964年毕业分配到湖南省博物馆工作后,马上就到工厂进行劳动锻炼,后去农村进行“社教”工作,对湖南的考古情况不熟悉,仅发掘过小型墓葬,而如今要承担起该墓的发掘任务,深感经验不足。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也无其它办法,只好多向老师傅请教,按照课堂上和书本上的考古发掘程序进行操作,我与老师傅商定,制定了一个简单的发掘方案,即先从发掘封土堆开始,然后找出墓口,再按夯层分层取土,直至挖到墓室。在挖取填土中,注意夯层、夯窝、盗洞和填土中的遗物,见到椁室后,在做好照相、绘图记录的基础上,清理随葬器物。

1972年1月15日,发掘准备工作基本就绪,16日清早,侯良带领博物馆30余人,从博物馆出发,走了一个小时到了马王堆发掘工地,与等候的民工汇合在一起。10时左右,侯良同志站在封土堆上作了一个简单的动员。领导讲话之后,我也讲了一下发掘的要求,然后就正式开始了对一号墓的发掘。一号墓的正式发掘,没有举行任何仪式,没有任何上级领导的参加和讲话,也没有任何新闻单位的记者采访,更没有锣鼓、鞭炮的嘈杂声,是在一片静悄悄的情况下开始发掘的。

在发掘的日子里

那年1月的天气,特别的寒冷,特别是2月至4月上旬,雨也下得特别多,给发掘工作带来很大的困难,发掘工作非常艰苦。博物馆的人员,除了个别的人留在单位值班和做后勤工作外,其它的人不管是领导,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到工地参加发掘,特别是侯良同志,身患重病,他日以继夜地带领大家到工地参加发掘。在三个多月的日子里,发掘人员每天早上在家吃完早饭,就从博物馆出发,当时单位没有汽车,连自行车都很少,只能靠步行,要行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工地,到工地后马上就参加发掘,不是挖土,就是挑土,有的人手上磨起了血泡,有的人肩上磨得红肿了。当时单位也没有给发掘人员发放工作服、工作鞋,在那段时间里,发掘人员不知磨破了多少衣服,磨烂了多少双鞋。在那样艰苦发掘的日子里,大家从未发过怨言,讲过怪话,大家一心只想早日挖到墓底,见到棺椁和文物。3月下旬,墓坑内的填土取到第四层台阶以下,墓坑呈一覆斗形状,遇到下雨,坑内一潭水,要将坑内的填土从墓坑深处挑到墓坑外,经常滑倒在墓坑里,雨水、泥水夹杂在一起,将参加发掘的人们一个个变成了泥人。除了劳动强度大外,生活条件也相当艰苦,每人每天补助三两粮,两角钱,中餐由博物馆食堂做好,送到10多里外的马王堆,饭菜都已冰冷了,在那二三个月的时间里,基本上没有吃过一餐热饭、热菜,晴天时,大家蹲在墓坑里用餐,下雨时躲在树下、屋檐下用餐,那样的生活环境,大家仍有说有笑。特别是一些女同志,要到晚上七八点钟才能回家,回家后,还要做饭、洗衣、照顾小孩,直到深夜十一二点才能休息。年轻的讲解员,回到馆里后,吃了晚饭,还要拖着板车到学校放映幻灯片,直至11点多钟才回馆休息。难怪有人说:“在那段时间里,小孩见不到妈妈,妻子见不到丈夫,一家人根本就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餐饭。”这的确是事实。后来每当大家回忆起那段发掘的日子,确实太辛苦了,但大家认为也很值得,用艰辛的劳动,换来了重大发现。

在清理随葬物的日子里

4月14日,北京派来了王孖和白荣金两位专家,和我们一起清理椁室内的随葬物。当揭开了椁室上面的三层盖板后,只见四个边箱内堆放着 琳琅满目的随葬器物,令人眼花缭乱,从领导到发掘人员无不感到特别的高兴,像保存这么好、又有那么多的随葬品的墓都是第一次见到,每个人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心情。清理随葬器物的工作是一件非常细微的工作,由于白天工地上的人太多,我们实在无法工作,只好改在晚上进行。那时,每天的傍晚,五点多钟就吃完了晚饭,六时左右,有关人员就到了墓坑清理现场,现场的顶棚上安放了碘钨灯,照得工地犹如白天。清理人员按照事前的分工先做好准备。由于四个边箱内都堆满了随葬品,经过研究我们首先从清理北边箱开始,然后再清理东、南、西三个边箱。在清理过程中,单位的老师傅特别的辛苦,他们为了取好每件器物,有时将整个身子扒在边箱外的椁室板上,头和双手伸进边箱内,才能将一件器物取上来,有时取一件器物要用一、二个小时,而站在墓坑边上观看的领导,只希望取快一点,当时我们也不理睬他们,按操作程序进行。每天晚上,工作10多个小时,直到第二天天朦朦亮时,才回去休息。四个边箱和一个棺室的清理,前前后后用了十多天。由于大家经常熬夜,每个人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由于没有休息好,有的人坐着就想睡,站着也想睡。由于在每个边箱内都有一些从未见到过的器物发现,每件器物的出土,犹如给工作劳累的发掘人员多次打强心针,从而驱散了疲劳,带来了刺激,大家克服了各种困难,在十多天的时间里,终于清理出了千多件珍贵文物。在清理过程中,不但没有放过蛛丝马迹的考古现象,而且还没有出现安全事故,保证了文物的安全。

一号墓的发掘,处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文物考古工作者克服了重重困难和阻力,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惊人的重大考古发现,这不仅体现了我国文物考古工作者的高度责任心,也体现了我国老一辈文物考古界领导人对保护我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遗产所作出的努力和贡献。在纪念马王堆汉墓发掘三十周年之际,将我所知道的一号墓发掘过程中的一些点滴记录下来,写得很不详细,也很难全面,甚至是挂一漏万,仅以此作为纪念,与当年参加马王堆汉墓发掘的各界人士共飨。

作者:熊传薪
原载:《千载难逢的考古发现——马王堆汉墓发掘纪实》湖南省博物馆编
来源:名城长沙网
编辑:周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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