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中之龙

二、龙灯与传说

旧时，划龙舟一般以村寨为单位，与外界进行竞争；舞龙灯却常以家族宗祠为核心，在城乡进行活动。因此，某些家族在自己的龙舞中，也融入了自己宗族和家乡的历史故事。

城步吊龙  城步吊龙是用长篙将龙身吊起来进行表演的一种龙舞。流传于城步苗族自治县丹口镇下团村一带。

城步苗族自治县丹口镇下团村，位于湖南西南地区，古为“五溪”苗疆之地，城步“五峒四十八寨”中的“扶城垌”。距县城西十二公里。该村群山环抱，森林茂密，漫山遍野的林木和楠竹将该村围得严严实实。人们以农耕为主。杨、蓝二姓为主体的苗族村民居住在扶城河两岸。

城步吊龙为何以高竿舞龙？相传与明代蓝玉一案有关。

此地蓝姓人自称为明代开国大将蓝玉后人。明洪武二十六年（1393），明太祖朱元璋的锦衣卫告蓝玉谋反，将要在太祖出行之时行刺，蓝玉因此被处死抄家、灭三族，并株连蔓引自公侯伯以至文武官员，被杀者约一万五千人。史称“蓝狱”。

蓝案发生后，蓝姓人避居湘西南，蓝玉三族之内似乎已无后人。但此时却出了个义士丁本贯，为蓝玉血脉的延续做出了义举。

丁本贯，原籍江西省吉安村太和县人。明洪武元年（1371）投朱元璋部沐英军，善骑射、精武术，很受右副将军沐英赏识，洪武十四年（1381）随蓝玉、沐英征讨云南，封受军前统制。蓝狱发生后，与蓝玉有深交的沐英命部下丁本贯将身怀有孕的蓝玉侍妾藏于沐府，并于深夜潜出护送至城步扶城峒（今丹口镇），得遗腹子蓝昌建，丁本贯随之迁居城步扶城峒。

为庆贺蓝府后继有人，丁本贯请杨姓师傅传授扎龙灯。从此，蓝府每年春节扎舞龙灯，为激励后人，他们创制了高竿吊龙，期盼蓝氏后人出人头地！

城步吊龙有自己的历史，也有自己的特色。

吊龙从筹备、到制作、舞龙都有一套完整的程序：

初发  每年的农历腊月初八日，吊龙的组织者就将村寨的群众召集拢来进行部署，称为“初发”。一是筹措物资：将祭祀和制作吊龙所需要的物资凑成“8”的数目捐献出来，如每户8斤香油、8个糍粑、8筒米酒、8元等等；二是分工准备：有的则往集市采购，有的则往山上砍竹破篾，有的制作吊龙，有的向周围村寨送达预告贴，以确定吊龙在新年到来之际外出拜年、游耍的路线。

制龙  吊龙制作工艺讲究：每条吊龙用楠竹和金竹58根。楠竹用于破篾制龙身，金竹用作舞龙吊杆。吊杆长为1.28丈，细篾长为3.6尺，宽约2分，然后扎成1.2尺直径的圆圈，按16个箍扎成一小节，上下分别扎一片木条，称为龙脊，腹下的木条要钻4个孔，用于插腊烛。一截龙骨，长为2.4尺。整个一条龙要扎12－18节。扎制龙头没有规范模样，全凭师傅口传心授：首先用一块长8寸、宽4寸的木板做基骨，上面钻4个孔点蜡烛，下面凿一个孔穿撑杆。在基骨上先扎制龙头、龙鼻、龙角、龙耳、龙须、龙睛。龙头在舞动时，龙口能一张一合，龙睛也能一开一闭。整个龙骨架成形后，中间穿一根金丝线，二根麻线，用于连接，此称“通龙脉”。完成骨架制作后便开始裱糊，二条龙要按青龙、黄龙定主色，在主色基础上贴龙鳞。龙扎制好了之后，再扎制伴灯，每条龙要扎制一对小龙头，一对鳌鱼、一对鲤鱼、一对蚌壳、一对龙虾、还要四对牌灯，贴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和“国泰民安，繁荣富强”，“文武双全，子孙昌盛”等字样。

整个扎制需要20天时间。

舞龙

舞龙有“接龙、出灯，封龙”三个程序。

接龙  正月初二日的傍晚为接龙的吉日良辰。接龙时不准打火把，不点灯，人们摸黑举着扎成的龙灯到溪河边，将龙头向着流水方向，然后摆香案敬龙神，摆上猪头，糍粑，水果，米酒，点燃香烛，杀一只雄鸡向河神点血，然后点燃鞭炮迎接龙神归位。主持人念念有词，向龙灯转圈、跳傩舞，将鸡血雄黄、朱砂洒向龙头、龙身、龙尾，称为点睛、画鳞、开光。此时，大家将龙灯蜡烛全部点燃，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八个灯笼及所有伴灯点亮，簇拥着“神龙”回寨。

进入村寨时，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鞭炮齐响。寨门口早已预备好接龙香案，举龙头的人问：“龙神问道谁家好？”摆香案的人答道：“土地答言此处高。”接龙完结，大伙儿就舞着龙灯在自己团寨里挨家挨户送吉祥，除秽气。每进一户，户主必摆香案，焚香点烛，燃放鞭炮，还要给每位舞灯人敬茶敬烟，举止要十虔诚和恭敬。龙头进入堂屋向家仙点头时，“会首”便向户主致颂词：“神龙头上三点花，来龙恭贺主人家：主家接龙有诚意，又放爆竹又敬茶，今夜神龙贺过喜，吉庆长留主人家。”主人即敬奉一个红包，并将一块红绸系在龙角上表示感谢。自此每户日夜香火不断，供品常备，直至出元宵。

出灯  向已发出邀请预约的邻村团寨舞龙。舞龙队伍宏大，进入邻近村寨时，家家户户摆香案、迎风酒宴迎接。寨主接龙时祝辞道：“远方来龙到我村，我寨老少都来迎，可惜缺少供果美酒摆香案呃，又少礼动步五里迎；奉请来龙多关顾呃，我们慢步来完情！”主持人则答辞道：“神龙头上三点青，来龙恭贺众乡亲；八十公公来看灯，牙齿脱了又转生；八十婆婆来看灯，头发白了又转青；各位乡亲来看灯，家里添子又添孙；种田哥兄来看灯，风调雨顺好阳春；经商老板来看灯，财源滚滚生意兴；读书伢崽来看灯，京城赶考第一名；十八妹子来看灯，针线功夫手艺精；十八后生来看灯，乖态婆娘早进门；年幼娃娃来看灯，易养成人好聪明。今晚神龙来过后，贵寨人旺财源兴。”颂辞对答过后，大家便簇拥着龙灯往寨子中央的晒谷坪里去舞龙。

舞龙过后，则依左青龙，右黄龙的方位出场，去各家各户送吉祥，报平安，各家各户依礼节接灯、送礼、留客，喝油茶，吃糍粑，喝酒。龙灯出游团寨在10公里之内一般不留宿，当晚赶回。如果因路途太远，又加上大雨或大雪，就留宿，名为“弯灯”。第二天，龙灯队伍再向其他村寨出发。

封龙  过了元宵就要“封龙”，表示舞龙便结束了。正月十六晚上人们把龙灯舞到原来接“龙神”的河边，摆上香案，举行过祭祀仪式后，便将龙灯和伴灯全部烧掉，在熊熊大火中，锣鼓鞭炮齐鸣，人们欢呼着，呐喊着，表示欢送神龙化作青烟顺江河而下回归大海。

（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蛮野寻根”，《蛮野寻根——湖南非物质文化遗产源流》孙文辉/著，岳麓书社2015年3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