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楚史研究

前  言

有深厚底蕴的古代湖湘文化，是由多种古代文化基因构成的，如古代政治、经济、人口、民族意识、科技、历文文化、交通、地理环境等。而湖湘古代历史文化就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文化基因。作为地域历史文化，湖南早已具备了以下两个基本特征：一是大体疆域的界定。秦以前，湖南虽然限于楚国的南部，但自汉始，则指洞庭湖以南之地。特别是在唐代宗广德二年（764年）设置湖南都团练守捉观察处置使后，湖南所控制的地区初步轮廓大体确定。以后虽然还或多或少地错入周边邻省之少部分地区，但只是短暂的。到清康熙三年（1664年）两湖分闯之石，疆域就完全定下来了。二是形成自己固有的文化特色。由于长久 的历史文化累积，作为同一地区所共有的历史文化基因，在各个朝代所表现出的文化积淀也有程度不同的差异。一方面湖相开发较早。早在新石器时代的中后期就出现了以澧阳平原为中心的栽培稻农耕文化与象征阶级权力的城头山文化，其来势不亚于黄河流域，但跳跃性很大。自有汉以来，从洞庭湖沿湘江符上，形成了以长沙为中心的开发圈，自此湘中、湘南发展起来而超过湘西北。另一方面阶段性的历史文化特色突出。自远古以来，湖湘出 现了几次波澜，如湘、资、沅水下游的青铜文化、南楚刀耕水着 的农业文化、湘西北的秦洞庭郡文化、长沙国马王堆汉文化、三 国孙吴简牍文化、五代马楚文化、宋代书院文化等，都不同程度 地影响了中原文化，为吸收了百家文化的新儒学圈增添了道道光环，甚至冲出了亚洲，走向了世界。

五代的马楚文化是古代湖湘历史文化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河南的马殷在湖南建立了第一个割据政权，它前后不过五六十年，但在唐末与北宋间的湖南却熠熠生辉。应该说，它是继楚国、长沙国后出现的又一个高锋。所以，它表现出的历史文化特色与其他南方割据政权也有区别。

一是崇道。道家本产生于楚，是地地道道的楚地文化。由于秦末农民起义的奋起，陈涉、刘邦、项羽等把它带到了中原，实 际上同化了中原的儒文化。汉初70年的繁荣，就是道家一贯提倡的“清静无为”思想的闪光。长沙国的吴氏、刘氏更是把道豕 的学说发扬光大而使湖湘出现了繁荣的马王堆历史文化等。来自西楚的马殷父子在周围强大割据政权的窥伺下，为了自己能生存 下去，也提出了类似道家一贯提倡的“养士息民”之策，取得了异乎寻常的效果。诚然，一个统治者的政治意图如果恰恰符合了当地的文化底蕴及民情风俗等，一定会出现奇迹。正是这样，马楚政权巩固了半个多世纪。

确实，南楚的湖南给了道家结庐修炼、生息的名山胜水，如南岳、苏仙岭、九嶷山、君山等。我们知道，南岳自东汉后便成为了以传播道家学说为主的道教胜地，风风火火盛行过二百余年 后才有佛教的渗入。隋唐五代时期，是南岳道教的全面繁荣与发展时期，唐代开放的明君李世民也谈长生不老。南岳道教仍以上清一派占统治地位9衡山为南岳的地位已经稳固。马殷在上台前后，总觉“隐隐见神人侍侧……则知人之贵者，必有阴物护之”；后来，他亲自拜谓衡山庙①。他自己读书不多，本没有什么固定 的信仰，只要对他的统治有利，他就支持。

二是经世致用。自战国以来，历朝统治者一直重本轻末。特别是

①《旧五代史》卷133《世袭列传》。  

汉初，不仅“轻来”，而且。抑末”，影响了古代中国手工业与商业的发展：马殷出身贫困，讲究务实，研究经济之学，本末并重。利用湖湘现有的田地、山林、矿产、农副产品，以发展农业、手工业与商业，不但强了兵，而且富了民。

三是倡导消费。消费本是一种经济行为，如果做到有计划的消费，也就是说，消费的主体与消费客体一致时，则有助于经济的发展。但过量的消费，把有限的物质载体消耗光了，则会造成国库空虚，有危统治。马楚自马希范晚期起，大肆修筑宫室、佛寺、园林，逐渐使国力衰弱，后来到他兄弟统治时就被南唐灭亡了。倡导消费的风气，一方面是因为本地区“地广人稀”，为人们提供了赖以生存的资源。另一方面则如司马迁在《史记》卷l29《货殖列传》中指出的，楚越之地“地势饶食，无饥馑之患，以故訾窳偷生，无积聚而多贫。是故江、淮以南，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

然而，过量消费所结下的苦果——宫殿、寺院、园林等，时间一久。反过来又成为了教育人民、美化环境的物质载体，既成为进行古代传统教育的历史文化，又被新的消费主体利用而获得欢娱与休息。这是马氏父子所始料不及的。   

在这里还要插说一句，其实，最早称湖南为“湖湘”者是马楚余部周行逢。他建立割据政权后，对徐仲雅说：“吾奄有湖湘，兵强俗厚，四邻其惧我乎!”①司马光在《资治通鉴》卷293《后周纪四》写周行逢政权时，说在显德三年(956年)秋七月，王逵被杀后，“(周)行逢既兼湖、湘”之任。他肯定了周行逢把湖南称之日“湖湘”这一说法。自此，湖南又称“湖湘”就普遍使用起来。到南宋时，朱熹称胡安国、胡宏父子及张拭创立的“湖南学”也为“湖湘学”。看来，“湖湘”之所以是湖南之别称，与马楚有深厚的历史渊源。

①  《宋史》卷483《世家六·湖南周氏》

过去，人们对这个在历丈上不起眼的政权很少研究，或是蜻蜓点水式的用粗线条勾勒几笔。殊不知马楚存在的半个多世纪内，为湖南特别是为长沙地区，在经济与文化的底藍上增加了绚丽的几笔，这就是值得研究的所在。

湖南的考古工作者是值得称赞的。解放后，他们在长沙近郊挖掘的五代十国时的楚墓有300多座，出土的文物甚多。特别是手工业品及葬具等的实物不少。可这些都没有引起史学工作者的高度重视与认真的研究，是很可惜的。

马楚政权的周边，除了中原连续出现的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政权外，东北有较强大的吴（后为南唐〕、吴越、闽政权，南面有日夜想蚕食马楚的南汉，北面有虽小但能掐住马楚脖子的荆南等。马楚能生存下来，而且活得很好，这不是奇迹吗？

马殷来湖南后，湖湘地区的反对势力纠集在一起，企图将他建立的楚国扼杀在摇篮里。还有，一些反对分子潜伏于少数民族地区，唆使少数民族地区的上层进行反叛。如此等等，马殷父子 能左右逢源，将楚国稳定下来，并在各方面有所建树，这不是“时势造英雄”吗？

然而，自马希范后，马楚政权各方面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有人说，这是“众驹争栈”所造成的，根子在内部。但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因素在起作用呢？

历史发展的辩证法就是这样：长久的统一会出现分裂，再经过治乱又将统一起来。五代十国正是处在从分裂混乱走向统一安 定的过渡期，五代后期的统治者已经在总结教训，摸索新的出路，否则宋朝建立者是不可能马上找到解决统一的方案的。就每 一个割据政权来分析，也有它发展的安定期，如楚国的马殷、马希范统治前期通过努力，出现了安定的局面，因而经济上一度繁荣过。文化上，鱿鱼他们重视文人，在倡导办学与发展诗词上，也有可观之处。

者名奈汉史学豕杯剑鸣先生说：“近二十年来……对广袤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下数千年内之中国各个地区的地域史，及各地区先后出现过的局部地区政权之个别史，则缺乏深入、系统 的探讨。”①笔者这本书就是要全面地叙述马楚短期的繁荣，也实事求是地挖掘出其不足，以还原其本禾的历史面目，让后代清醒地认识到：湖南古代历史文化的光辉，绝对少不了马氏楚国所留下的功绩。

①林剑鸣为杨东晨写的《秦人秘史.序》，陕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