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王堆出土漆茶具

一座距今2100 多年的西汉墓葬, 于1974 年4 月底在湖南省长沙市郊的马王堆出土。被命名为“马王堆一号汉墓”． 埋葬在此的长沙国丞相夫人辛追露出了真容，女尸一具, 外形基本完整。尸体包裹各式丝织衣著約20 层, 半身浸泡在略呈红色的水里。刚出土时，面容貌如生，肌肤润泽而有弹性。在这座古墓葬里, 从尸体棺椁到大批的随葬器物，都保存比较完整，是我国考古发掘工作中一项极为罕见的重要发现，对研究西汉初期的历史、文化、手工业生产、农业生产以及医疗、防腐等方面都有极重要的价值。同时充分反映了我国古代科学技术水平，引起了全世界的轰动和经久不衰的探密热情。马王堆一、三号墓出土漆器500多件，多姿多态，令人叹为观止，是古代漆绘和漆雕工艺品中的璀璨明珠，代表了汉代漆器的最高水准。

马王堆出土漆器以木质胎骨为主，个别的为竹胎，也有在陶器上涂漆的，还有一种是夹苎胎，即先用泥土或石膏做初坏，然腹用麻布或丝织布贴在上面，再用没有经过脱水处理的植物生漆一层一层地托在模坯上，晾干后把它脱下来，进行涂漆、打磨、彩绘或者镶嵌金属零件等工序。苎：音zhǜ，意思是一种荨麻织的布，这咱胎骨主要是用麻布制成，所以叫“夹苎胎”或“脱胎”，古代叫“脱空”或“脱沙”。叫这种夹苎器胎薄，体轻、比木胎便用耐久。夹苎胎的漆器工艺复杂，以精美的妆奁用器和小件酒器为多，但这些漆器成本高昂。据霍光组织讨论写成的著名的《盐铁论 散不足》记载“夫一文杯得铜杯十”即一个漆杯抵十个铜杯。“一杯棬用百人之力，一屏风就万人之功”可见费时费工之巨。因此历史上一直没有形成规模生产。直至清代，由福州制作的脱胎漆器，尤其是脱胎茶具的大量出现才改变这种局面，引起人们的注目。福州脱胎漆茶具通常是一把茶壶连同四只茶杯，存放在圆形或长方形的茶盘内，壶杯盘通常呈一色，多为黑色，也有黄棕、棕红、深绿色，融书画为一体，饱含文化意蕴，且轻巧美观，色泽光亮照人，又耐水、温、酸碱腐蚀，是收藏家喜爱的物品之一。据说马王堆出土漆器的仿制品，也多出自福州人之手。

马王堆出土漆器的基本色调，以黑红为主，黑地朱绘或朱地黑彩，用笔着色恰到好外，往往黑与白、红与黄、黑与红，形成强烈的对比，而有时又以邻近的色彩依次排列起来，使人感到像潺潺流水般自然，又像凌空横空的天空的七色彩虹那样美丽夺目。妆奁器具一类工艺品的用色比较复杂，不仅红、黄、蓝、绿等七色皆备，而且还使用了少见的金银色。

马王堆出土漆器的图案装饰大部分是云纹组成的龙凤图案和几何图纹，还有花草、怪兽等，构思独特，内容丰富，大致辞可以分为以某些植物、动物、人物、天象、风景为主的具象图案，和以几何图形、文字、器物与象征物为主。仅天象中的云气就有流云、片云、层云、团云、祥云、云气、云海以及云龙云凤等等，给人腾云驾雾、如临仙境之感。图案中的动物大鑫艺术节地改变了其形态，或夸大某一部位，或变某一器官，要方则方，要圆则圆，起承转合，如行云流水，使其不同形状的器具达到高度的和谐统一。在众多出土漆器当中，数具漆棺以其体积、精美程度、特别是艺术表现力堪称西汉早期的漆器佳作。以马王堆一号墓出土的彩绘黑地漆棺为例，墨地彩绘棺上，笔走龙蛇，流云飞动，其间描画有用想像力组合出来的非鸟非人的神、怪、仙人及状貌各异的动物形象，约有百个以上，在大气流衍之中跳跃游弋，充满荒古神秘的气象。S形曲线构成的各种形状的流云，飞扬奔放，其丰富、奇特的想象力的艺术水准即使在今天全国称雄一时的长沙卡通原画世界都难以望其项背。总之，马王堆出土漆器以其大胆夸张的艺术手法，浪漫、新奇的立意构思，云流风动的线条，把精湛的漆器工艺和高超的绘画艺术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成为汉代漆器工艺的代表作，也显示出汉代独具的美学品格，在我国绘画史上亦有很重要的地位。

马王堆出土的漆器有些是用来饮酒的，上书有“君幸酒”；有些是用来盛羹食的，上面书有“君幸食”。马王堆出土的五彩漆食奁内盛有碎饼状的东西，有人认为属于酒曲之类，也有人认为是苦茶饼。马王堆1号墓中出土著人的茶叶正好是苦茶。苦茶是大叶茶，产于湖南省江华瑶族自治县。江华苦茶与马王堆汉墓主人的关系可从3号墓中出土的长沙国南部驻军图上得到印证。《驻军图》长98厘米，宽78厘米，主区位于九嶷山与南岭之间，大致就在今江华瑶族自治县的潇水上游一带。江华苦茶药用价值较高，驻军普遍饮用，以治瘴气。江华苦茶叶大质软，当地人习惯用于制成黑茶，其外形乌润，汤味纯浓，具有先苦后甜的清凉感。戍边将领将其带回长沙送给轪候享用是极有可能的。至今江华，蓝山等地还有大片苦茶野生林。

马王堆出土文物中金属器很少，陶瓦器也很少，这正是墓主的奢华体现。据《史记·孝文本纪》载，孝文帝曾下令“治霸陵皆用瓦器，不以金银铜锡为饰,不治坟，欲为省，毋烦民。”轪候身为长沙国丞相自然要遵守这一规定，但瓦器终究太寒碜，与墓主身份、地位和春秋战国以后，皇家贵族盛行的深埋厚葬之风不合，而随葬的丝绸漆器等物，其价值早已超出铜锡等金属器皿的10倍左右。可见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变通”之风古已有之。

而这些出土的酒、食器与茶具又有什么关系呢？马王堆一、三号墓出土的文物中4次发现汉隶书写的“   一笥”的竹简和“    笥”木牌。湖南博物院周世荣先生研究，认为    即檟异体字，而檟在汉前指茶（也有学者认为是指橘柚一类的水果）。“   一笥” 和“    笥”就是指“苦茶一箱”或“苦茶箱”，即茶叶包装。这是我国最早的茶叶随葬品，我国是世界上最早发现和利用茶的国家。在四五千年前的远古时代，我们的祖先是把茶叶当作一种药物和食料来利用的，他们从野生大茶树上采集嫩梢，直放进嘴里嚼食，这就是茶叶最初的利用方式。这种情况下，所谓的茶具有自然就无从谈起。《诗经》中有“采荼”的描写。《晏子春秋》视茗为珍贵的祭品。秦汉以后饮茶的风气渐盛。汉初，茶叶由药用食用，发展到食用与饮用并行的阶段。因此，檟既是作羹汤吃的食物，又是作饮料喝的苦茶。当茶作为一咱被蒸煮的熟食和饮料时，茶具的产生条件就已经完全具备了。马王堆的竹简中记有；“牛苦羹一鼎”、 “狗苦羹一鼎”等，据专家考证，这里所谓的“苦羹”，就是指苦茶制作的羹汤，“鼎”就成了与其它食物共用的茶具。现在长沙、湘阴等古长沙国一带地区仍保留着泡芝麻豆子姜盐茶、喝茶吃茶根的习俗，就是一种茶为食品的遗留习惯。一号墓中还出土的一幅绢帛绘画，有人考证为《敬茶仕女图》，这是当时皇宫贵族们家用烹茶饮用的写实。此外，1954 年在长沙魏家大院，第四号汉墓中（约为文景帝之际，前179—前143 年）出土了一枚石质官印，上书“荼陵”二字。以上事实就从考古发掘等方面证实了公元前168 年湖南已有茶叶生产，也有以茶命名的茶陵县，随葬品说明墓主的生前嗜好饮茶，死后将茶作为陪葬。这些物品是我国茶史上最早的文物，无论在礼仪、帛画、绘绣、篆刻的艺术表达水平上，还是在中华茶文化史上都具有不容忽视的深远意义。但当时饮、食茶之风还远不如饮酒活动的频繁与普及也是事实，因此，成套专业的茶具直到唐陆羽后才出现。就是出土文物中的“君幸酒”与“君幸食”也只是酒和盛食具分用，而不是在形制上有别。至于茶饮和茶羹就更是与其它饮、食具分用的阶段都还没有达到。由此可以推断，墓主当年使用称得上豪奢侈品的漆制酒具、食具的分用和器具来作为喝茶、吃茶羹共同的器具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因此，马王堆出土的漆制酒具、食具，就是我们目前为止最有理由认定的年代最早的与酒、食具共用的茶具。

（本文录自中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湖湘文库·湖南茶文化》陈先枢、汤青峰、朱海燕/著。未经授权，严禁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