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春天,中日双方激战于山东南部的台儿庄地区。 4月7日汤恩伯军团终于在敌人侧后方响起了枪声。本来轻敌冒进的日坂垣、矶谷师团受到我孙连仲军团的坚决阻击而不能越雷池一步,此时“得到台儿庄方面出现汤恩伯军’的情报时,就担心情况要糟”(日军大本营作战课长稻田中佐语),更是乱成一团。坂垣矶谷师团相互失去联系,只得仓惶撤退至峄县、枣庄一线,死守待援,陷入苦战之中。这是抗战以来,中国军队第一次将日军压迫至原出发地。台儿庄的胜利,鼓舞了全国民众抗日必胜的决心,也坚定了国民政府将抗日战争进行下去的决心。 国民政府根据敌我双方的态势,判定徐州方面将会发生更大、更激烈的战斗,匆忙从全国各地抽调部队,进入徐州地区,准备进行战略决战。 我的祖父谭道源当时担任二十二军中将军长,在四月底接到国民政府国防部的命令,率军赶赴五战区,参与对日作战。 二十二军的前身为谭延孙阊奉中山先生的命令,在1923年率领入粤的湘军。北伐时编为第二军,军中绝大多数都是湖南人,此时下辖18师(师长朱跃华)、46师(师长戴岳)、50师(师长岳森)。谭迫源系由50师师长升任军长,和50师的关系很深。二十二军长期驻守赣西北一带,除维持地方治安外,并负责监视湖南和广西地方势力的异动。1936年西安事变以后,在中国共产党抗日统一战线的指引下,全国民众的抗日热情进一步高涨,蒋介石国民党政府被迫由原来的“剿共”变为“容共”,采取了比较积极的抗日政策。在这种形势下,本着团结御侮、枪口一致对外的精神,1937年7月谭道源授命50师派出代表与湘鄂赣边区红军代表在湖南平江开始谈判,旋即达成协议。边区红军改编为新四军第一支队,北上抗日。二十二军也参加了1937年的“淞沪抗战”。 我的祖父谭道源在接到命令后,考虑到18师和46师在参加“淞沪抗战”中被一个团、一个营地调赴战场,逐次投入使用,精壮士兵消耗殆尽,已经残破不堪,遂决定亲率50师邱向抗日第一线。 1938年5月初,谭道源率部到达鲁南前线,奉令编入鲁南兵团序列,受前敌总指挥汤恩伯指挥,并将收编的地方武装颛孙子瑜师编入二十二军,加入以大运河为依托的下邳至台儿庄;迤南的禹王山防线,部队于5月10日进入阵地,左翼为汤恩伯的基本部队第4师(师长陈大庆),右翼为陕叫部队46军(军长樊崧甫)之49师(师长周士冕)就在这时,国民政府国防部因敌我双方态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大量增援下,自南北两方进行远距离、大范围的合击,妄图将大量积聚在徐州周围的中国军队一举歼灭,蒋介石为避免有生力量大量的损耗,以空间换时间,于是作出决定,变更部署,脱出日军的包围圈,而当时战场上已是一片紧张与混乱了。 二十二军进入阵地后不久,即与敌军发生激烈战斗,我军所持都是一些低劣的轻武器,重武器少得可怜,兵团配备的炮兵也异常缺乏,日军依仗武器好、火力强、有空军配合,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我军战士为了保卫祖国,保卫家乡,无不奋勇杀敌。右邻的46军关中子弟,装备较好,也誓死不退。敌人白天刚占领的阵地,我军当晚又夺了回来,反复拼杀,尸横遍野,日夜激战达昼夜之久,潭道源自进入阵地以来,也五天五晚没有合过眼。这-场阻击战阻滞了日军矾谷师团南下合围的时间,掩护了我方主力顺利跳出包围圈。阵地虽然仍在我军手中,但激战之后,‘粮弹告急,谭道源命50师副师长彭璋将军去汤总部报告情况,请求支援。彭璋到达汤总部,刚好听到汤恩伯在隔壁房间打电活,大声命令第四师师长陈大庆要他在当晚1时转移,紧跟总部行进。汤恩伯总部其他人员估计22军也会在当晚撤出,因开拔时诸事繁杂,故催彭璋迅速返回。彭璋回来后,立即将以上情况报告谭道源。整晚,二十二军没有接到汤总部的任何命令,拂晓时,陈大庆师已令部撤走,而且没有任何部队前来接防,整条防线立即出现一个大的缺口,二十二军左翼全部暴露。谭道源虽然久历戎行,也没有见过这种战场上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气愤之余,连呼“怪事!怪事!世上哪有这等怪事!”急忙与孙连仲兵团总部联系,电话已经不通,但可以肴到徐州方面已烧起了冲天大火。 拂晓后,日军自我军右翼之樊崧甫军与张自忠军结合部楔入,樊军虽强行逆袭,终因日军火力太强,未能奏效而后撤。我军阵地孤立突出,承受压力更大,日军于是集中兵力,以飞机八架、坦兑七辆、装甲汽车90辆并配合大量步骑兵,将我军退路截断,我军陷入困境之中。包围中谭道源想到自己征战多年,此一仗为着抗日救国,却在不明不白之中陷入绝境,愤恨已极,欲举枪自杀,为左右将枪夺走。此时,颛孙子瑜师长因在编入22军时,谭道源并未因他是地方游杂部队而予歧视,心中十分感激,遂慷慨陈词,希望军长为国珍重,尽力带领剩余弟兄突围出去,自己因熟悉当地情形,愿意担任掩护任务。当晚谭道源集中刺下的全部战斗力量,实施突围,幸喜日军兵力单薄,并无厚势,遂得以透围而出。 事后,汤兵团笫二师师长郑洞国和25师参谋长覃异之在论及此事时说:“(汤恩伯在徐州会战)……临撤退前,又指挥谭道源之二十二军》由于汤之部署慌乱,致谭道源部造到覆没,谭几被日寇所俘。谚云:‘一将无能;万人受累。’汤恩伯在鲁南的指挥可以说是:‘丧军误国’。” 20日谭道源率残部且战且走,行至尹集时,当地一片麦田,正在灌浆,高可及胸。谭道源和军部六、七十人行进在麦田之中,被迅速追来的日军铃木快速部队(由步42第三大队,驻屯兵团战车队,独立轻装车第12中队组成,全部乘车)发现,敌人利用装甲车上的火力,进行包围,扫射达一个多小时,却没有下车搜索,而继续总速南追。敌人去后,独我祖父谭道源与军参谋长李家白两人幸免于难,副师长彭璋、参谋周自元,军部副官长易式谷等全部壮烈牺牲,以身殉国。 谭道源与李家白脱险后,与50师失去联系,谭道源又扭伤脚踝,全赖李家白先生搀扶,颠踬南行,沿途兵荒马乱,行走二、三天不见居民,无从得食,好不容易见到一户人家,只见门前地坪上放着一碗糊糊,二人四顾无人,大喜过望,啜食净尽,才觉得身上有了一丝力气,以后渐见人家,用随身衣物换取食物。一个多星期后,为某乡自卫队队员发现,见二人长不像冬瓜,短不像南瓜,不伦不类,怀疑是为日军探路的汉奸,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索子捆起再说。谭道源趁机要求押到区公所去,到区公所即要求与当时江苏省主席韩德勤通电话。电话接通以后,谭道源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和职务,韩德勤大喜,立即命令该区区长以生命担保,将二人送往淮阴,到淮阴后,谭道源向韩德勤借了点路费,经上海、香港,辗转回到湖南,这己是六月中旬了。 在此期间,日军在清理战场时,发现副官长易式谷(号宝钧,湘乡人)重伤未死,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谭道源的名片和私章,又见他生得高大威猛,孔武有力,便误以为生俘了我的祖父,于是大肆宣传,洋洋得意。现在谭道源脱险归来,日本军方难以自圆其说,乃将易式谷押往天津,刑讯逼迫,要他承认自己就是谭道源,以便于日方摆脱尴尬难堪的局面。在刑堂上,易式谷表现了中国军人的坚强气概,口口声声:“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是谭道源就不是谭道源!”最后壮烈牺牲。 当时的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后来在回忆录中说:“敌人四处搜寻,仅捉到了我方几个病兵,其中之一是二十二军军长谭道源的勤务兵,敌人自他衣袋中搜出了一张谭军长的名片,便误以为生俘了谭道源,竟据此大事宣传,闹出了大笑话。” 在战争环境中,情况千变万化,发生这样样的误传、误信,在所难免。奇怪的是在战争结束以后,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写的《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一书中,继续声称“铃木快速部队20日急袭在尹集的第二军(应为22军)司令部,军长谭道源中将被俘(负伤后死去)这位军长像个武人,很出色。”我们作为谭道源的亲属,值此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之际,不得不旧话重提,说明几点: 一、日本防卫厅所称“像个武人,很出色”的不是潭道源中将,而是湘乡的易式谷。我们不敢掠人之美,并且这位受到日本军方如此尊重的易式谷终于在1986年经湘乡县人民政府批准,追认他为抗日烈士,受到普遍的崇敬和景仰。 二、鲁迅先生说:“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希望战后中日双方友好和平下去。但是如果日方继续夸赞当年的军刀遒如何的锋利,甚至连吹嘘起来的“战绩”都念念不忘,企图在法西斯的老路上走下去,是我们及全国人民、全世界人民所不能同意的。 谭道源返回湖南后,辞去军职,次年元月国民政府改组湖南省政府,谭道源出任省府委员。1944年8月日寇入侵湖南时,省府为施政方便,设立安化行署,谭道源出任行署主任、代行省府职责。1945年日本投降,谭道源感慨万千,说,“作为一个中国军人,终于看到了这一天,于愿足矣!” 1946年8月6日在长沙市五堆子洱所逝世,安葬在长沙莅岭塘一处静静的山坡上。 50师在鲁南由谭道源等带领突出重围后,经灵壁到泗县集结,以后在潢川进行整补。师长岳森等高级军官相继辞职,将部队交出,以后由浏阳潘裕昆将军继任。 1944年空运印度列多接受美式装备,在缅北战场上继续打击日寇,在索卡道的争夺中给日军以重创,在进攻密支那的战斗中与美军加拉哈德支队组成纵队,一举攻入密支那市区,在烽火连天的反法西斯战场上,继续发挥着三湘儿女英勇抗日的精神。 【来源】《长沙抗战——文史资料专辑》1995.7.长沙市政协文史委编 【作者】谭世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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