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注意翻页) 第十九章 三次长沙会战 1.薛长官料敌如神 三十年(1941)十二月八日,霹雳一声,太平洋战事爆发了。日本军阀如疯如狂地放起了这把大火,却又引起他内心的苦闷、焦急,自然而然地又会重温击溃我野战军以结束中国大陆战事的旧梦。因此,珍珠港事变既起,我政府乃正式对轴心国——日、德、意宣战。中国大陆的主力大决战,也就如箭在弦,一触即发。等到华南我军策应香港、星岛的盟军,发动向广九线攻击的时候,日军果然开始第三次进犯长沙了。 敌人的攻势,在这时发动,围魏救赵的作用是很大的。敌人判断,进攻广九线的我军,可能是由湖南抽调的,所以倾巢进犯长沙,以便达到牵制我军行动的目的,并且企图打我一个措手不及,洗雪其两战皆北的奇耻。 对第三次长沙大战,我方早有准备。主帅薛伯陵长官料敌如神,成竹在胸,预先给敌人布下了“天炉”大阵。十几万生龙活虎的日本大军,涌过新墙河后,一路遭受这“炉火”的焚烧,仅仅战斗了二十五天,就大多倒在了这片不可征服的湘北古战场上,抱头鼠窜回去的不过是少数残兵败卒而已。据各方面的调查统计,敌死伤均达四分之三。此役给予骄横的日本军阀以当头一棒。中外军事学家评论第三次长沙会战的结局,说是我国抗战四年半中空前的大捷,也是日本明治维新以来仅见的惨败。 名记者胡定芬在我军开始反攻的时候,就亲往前线观战,对此次战役有很深刻的见解。他在《大公报》发表的《三战三捷》一文,中外报纸纷纷转载,原文是: “一般有识之士评论第三次长沙会战结局,乃我国抗战四年半中空前的大捷、日本明治维新以来仅见的惨败、二十六国同盟后首次的胜利。他们评论的观点,是基于历史的与现实的事实,没有铺张,也没有臆断。仅从敌人在湘北各个战场遗弃的成群尸体而言,就会同意这种评论的允当。敌酋阿南维畿,在二犯长沙败北不到三个月的短促时间,集其略加整补之残兵败将,号称十二万之众,再与我三决雌雄于长沙,表面上的原因,固然是想牵制我兵力南调袭广九线以威胁其攻香港部队之侧后。他要在太平洋开战时期,发动对中国另一攻击,眩耀其兵力余裕,打我一个措手不及,恢复其两战皆北的奇耻,摧毁我大举反攻的准备。可是阿南维畿没有知道,我们在第二次长沙会战结束之日,即已开始准备迎接第三次长沙会战,其间最高统帅在南岳合议,预先播种三战长沙必胜的因子。薛司令长官以次诸将士,受此精诚感召,无不义愤填胸,准备以争取伟大战果,报答最高统帅负托之重,同时相约恢复北伐时期连座法精神,作以后会战执行准绳。我们以这样雄壮的企图与旺盛的士气,来迎接第三次长沙会战,结果又将轻敌贪功的阿南维畿击败,乃是意料中事。这次会战,起于上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终于今年的一月十六日,全战斗期凡二十五天。自诱敌主力至长沙外围而将其包围歼灭,奠定会战胜利的基石;由长沙追击残敌渡新墙河,中间复经四次包围歼灭战,始告胜利之大成,有这样两部分的注定胜利,竟成了我们第三次长沙会战的全胜。此役战果,当面虽尚须待查公布,依记者个人从各方调查统计,敌死伤约及四分之三。换言之,敌有十二万人渡过新墙河,只有三万人渡回去,平均每四人回去一人。” 还有军事评论家认为,薛司令长官所定的作战计划,和阿南维畿三犯长沙的作战命令,几遥相符合,敌我好像代表演习的红蓝军,薛司令长官就荣任这次大演习的统裁,一切攻守进退,尽照预定的发展。这种批评,虽是笑话,也是事实。自上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敌在新墙河北支油港发动攻击起,紧接着于二十四日分三路渡新墙河,二十七日分四路渡汨水,乃至除夕深入长沙外围,这一连串事实的发展,证明敌人切实奉行我们的作战计划,没有逃避指定范围一步。我们在新墙、汨水两线及长沙外围,依据磁铁战原则,一面与敌消耗,一面诱敌深入“天炉”。在新墙线,敌之公路四通八达,重武器运用灵活,装备占尽优势,我们当然不必与之作无益争执。在汨水线,由于交通线彻底破坏,敌重兵器南来费时,我重兵器北去困难,双方装备已成均势,仅可打成平手。至长沙外围,敌重兵器更无法运用,我重兵器可调动自如,我们装备转成优势,敌则降居劣势。这才是我们愿以主力与敌决雌雄的所在。敌人在新墙、汨水两线略尝甜头,以为我军不堪一击,居然以主力直下长沙外围自投“天炉”就焚。敌人这样听命,愿就驱策,如果不是演习的话,就应该归功于薛司令长官的料敌如神。薛司令长官亲临火线不到三华里的主战场,调兵遣将,等于是韩信在九里山摇旗摆阵,他不是走险着,乃是对胜败之局,早就成竹在胸。 2.诱敌深入的序幕战 薛司令长官部署这次会战,仍旧是诱敌深入再加以歼灭的战略。对汹汹南犯之敌,薛长官布下了新墙河、汨水、长沙外围等数道防线,对敌进行层层拦截,每一道防线对敌进行有效的杀伤后,阻击部队就主动放敌入彀,而撤至敌人身后尾追袭扰。待强敌攻至长沙外围“天炉”之底时,已是疲惫不堪,成了难穿鲁缟的强弩之末。而我各路大军已完成“围炉”部署。所以单就序战的阶段而言,是没有什么凸出的镜头的。 这次会战的起始,是三十年(1941)十二月二十三日,敌军在新墙河北支流港发动攻击,集结的兵力计有丰岛第三、神田第六、青木第四十等师团全部,附加藤、平冈两旅团,约十二万之众。十二月二十四日拂晓,即由荣家湾、四六方强渡新墙河。 我第二十军左翼133师首当其冲,当时二十军正与南犯敌军在王复泰、王伯祥、南岳庙、洪桥、熊家嘴、潭家垅一线剧战。 南犯敌人陆续增加,关王桥在冲天火光中陷入敌手。狡猾的敌人已在北风呼呼中入窜汨水,白衣渡江了。 我傅仲芳、陈沛两将军所部,正在长乐街、任公市一带阵地阻击。 五十八军奉命策应该方面作战。孙渡军长先以新11师推进杨林街附近,新10师移小湄准备待命。新11师梁星楼师长当即由东向西面的四六方、观德冲、王伯祥等据点攻击前进。二十六日,新10师33团将罗表墩敌便衣队驱散后,会同主力继续向观德冲推进。为协同二十军向关王桥及西南地区进击,孙军长立派新10师侯镇邦副师长星夜先以一部占领周少生、谢文受、双石洞附近要点,防敌东窜。二十七日继续向长湖、南岳庙之线挺进,将敌军千余人压迫向大荆街西南方面退却。新10师29团常正学副团长于二十七日清晨率部将双石洞占领,并与二十军取得联络。二十八日午刻又占领关王桥及其西北高地。 此时,五十八军已奉命改负尾击任务,部队到了大荆街一带。鲁副军长即将新10师指挥所推进至穿山,同时限令28团苏慕武团长将三江口及其西北高地攻克;又限令30团茅嘉毅团长将渡头桥攻克。该两团一一贯彻了命令。又以新11师攻击斗南尖不下,乃命苏团长自三江口以西高地策应。 二十九日,新11师31团一营奉令向斗南尖西北约二公里的陈家桥南方高地敌据点阵地攻击,张运柱营长即率各连军官至敌阵地前侦察,拟定攻击计划。张营长复集合各官兵讲话,指示攻击要领,勉励各官兵以精忠报国、奋勇杀敌的要义。 张营战士进入攻击准备位置时,月亮快要坠落,山川异常静寂,只有寒风呼啸的声息。从天空透亮中仰窥敌阵地,棱线起伏有如笔架,顶点都是坚强的工事。山麓围以外壕一条,土色黄白,看得出是新造的,又上有鹿砦二层,每层相距约五十公尺;又上至堡垒工事外缘,有铁丝网一层。敌人防御兵力的配备、火网的构成,都很周密。张营长清楚这情况,判断攻击不易奏效,便选定敌阵左后方突出部分施以强袭。 攻击开始时,我第一线二、三两连,潜伏行进,杀死敌前进哨兵三名,迅即超越外壕。突入第一层鹿砦后,敌人才发觉,便以轻重机枪、掷弹筒、小钢炮等向我猛烈射击。我虽略有伤亡,仍努力继续前进,顺利地突破了第二层鹿砦,进近铁丝网。敌除不断发射照明弹外,并集中火力向铁丝网前射击,同时由散兵坑的围墙上以巨石滚击。我官兵虽在硝烟尘土与弹雨的笼罩下,仍不顾伤亡,奋勇攻破铁丝网三处,直薄堡垒工事下。 我第一线两连伤亡过重,张营长命预备队第一连加入作战。但敌兵仍凭工事顽抗。敌人居高临下,再加以高约三公尺的削壁,我军难以攀登。敌人亦无法向我射击,仅以手榴弹及巨石投下,又因坡度倾斜颇急,一掷下便滚落山麓,不易对我命中,战斗便呈胶着状态。 我官兵乘战斗胶着稍行恢复体力后,立即继续攻击,各连士兵争相踏肩攀壁而上。敌人以枪瞄淮,我攀登士兵甫伸出头于壁上即被射中,先后牺牲了十余人。我官兵鉴于时机急迫,不容踌躇,决心先集中手榴弹投入敌堡垒工事,歼灭敌步兵,再侯机一鼓跃上。于是,一面以机枪左右仰射,一面以手榴弹连续投掷。第三连班长范绍白最富膂力,投掷手榴弹的技术又极精良,他集中大家的手榴弹连掷,创出一人投掷七十八枚的新纪录。敌人在我手榴弹的威胁下,轻重武器都成了废物,不能发挥威力,只好束手待毙。敌人伤亡过多,便以日语狂喊滥叫,向邻阵地求援,我官兵乘机蜂拥而登入敌堡垒工事。残敌向中央阵地退去,左翼据点阵地便完全落入我手中。 我军清扫战场时,敌中央阵地守兵向我猛烈射击,张运柱营长因所部伤亡过半,除严令官兵固守既得阵地外,并报请上峰增援。但上峰并无增援表示,左翼协同攻击的友军又以攻势顿挫而撤回。张营于是突出于敌人左翼。在敌炮集中轰击下,敌步兵两中队旋即反攻。我官兵沉着应战。不久,敌机三架亦协助作战,更番向我阵地投弹,并以机枪扫射。我方阵地工事在炮空合击下都被摧毀,官兵伤亡惨重,仍在浴血苦战。敌人趁我无一兵一弹增援,以一部向我左后方迂回,造成危殆的局势。 此时态势非常不利,团部下达撤回原阵地的命令。张营长乃命各连交互掩护撤回。后检查全营人数,仅余官兵一百一十二人,其余都壮烈成仁。排长伤四人,阵亡三人;第三连少尉排长杨汝清与第二连班长范绍白表现最为壮烈。 三十年(1941)除夕日,敌军已经深入到长沙外围,长沙的攻防战便在三十一年(1942)元旦揭幕。同时担任尾击侧击的我方部队,也从元旦这天起,开始了更积极的行动,以与大长沙的怒吼声齐鸣。 五十八军于元旦日晚间,奉到渡汨水向十字铺挺进的命令。三小时后,这支人马便在静悄悄的冬夜里,疾走在泥泞的道途上,摸索着攀山越岭。赶到渡口时,天色已经大白,江面弥漫着乳白色的大雾,五十八军将士借着这天然的烟幕,迅速安然地渡过了汨水。 四日晨,先遣团28团与东山巷、长岭南下增援的敌军在林段、铜锣坪发生遭遇战。鲁副军长当即令苏慕武团长与敌保持接触,以掩护新10师主力前进,并命新11师以一部在后,接替28团,以便全军主力集结。 当夜抵达影珠山麓南端,孙军长和鲁副军长、鲁参谋长会商后,决定全军以影珠山为核心,新10师担任栗桥、大连一带第一线的堵击任务,新11师为第二线部队。此时担任福临铺、古峰山地区战事的第三十军也赶到了影珠山。 3.第十军坚守长沙 “天炉”的“炉心”——长沙城,是由李玉堂将军领导的第十军负责保卫的。最高统帅来电,有“闻第十军保卫长沙,毋任快慰”之句,字里行间,透露对第十军确能完成任务的信心。第十军受此奇宠,大家立定要做到:成则以功勋报党国,败则以长沙为坟墓。该军全体将士抱着以长沙为坟墓的最大决心,誓死不放弃。薛司令长官部署这次长沙大会战,也是以最悲壮的心情拟定这最高明的战略的,这就是“背水阵”:预先将渡河的工具调到了西岸,让笫十军将士知道退也退不了,只有前进的一条路。第十军的将士立志牺牲,方先觉师长曾立下遗嘱:“此次长沙会战奉命固守,若不成功,决意成仁,以报党国,以报领袖及诸长官。”贪生未必能生,不惜死的人往往能够不死,后来方先觉将军却真的置诸死地而后生了。 李玉堂军长奉命之初,日夜在长沙督修工事,每个高地、每各街巷、每栋房屋,都有他的足迹。他没有钢筋水泥发给部下,使长沙成为现代化要塞;他只可利用一些残废砖瓦木料,指示部下筑成细胞式的丝密据点。对于敌人可能攻进长沙的道路,他组成火网封锁其出口。 当一切准备就绪,元旦早上,弥陀岭的一声巨炮,冲开了长沙保卫战的序幕。 敌军丰岛师团,于除夕之夜直赶东屯渡,神田的第六师团也同时深入榔梨市。元旦日,阿弥岭炮声响起,长沙这四战之地,就受到敌十一军团主力的三面环攻。敌人的先头部队,竟首先从长沙的东南方攻来,他们分别由榔梨市和东山附近的磨盘洲两处渡过浏阳河,向西席卷而来,打算先截断第十军的归路。 其实第十军不仅没有南归之念,就连渡河船筏,也被薛司令长官全部调至西岸,正所谓背水阵而要寻求“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术最高理想。 李玉堂军长及周庆祥、方先觉、朱岳三师长抱着坚定无比的意志,沉着、镇定地指挥将士给予敌人迎头痛击。 长沙保卫战序幕揭开以后,敌人在飞机、大炮、毒气掩护之下,夜以继日,连续攻击凡四昼夜。第一天是外围第一线战斗。敌人想先夺东南郊高地,再来瞰攻长沙。我为实现吸引敌人留在长沙外围、以待外线各军合围歼灭的预定计划,又故意放弃大圈而围小圈,将敌人“越吸越近”。 长沙外围战斗的第一天,敌人夺得了东南郊的高地,居高临下向我攻击。敌人攻击的重点本来是在东南郊的,攻坚不破,又改攻北部,最后便从三面环攻。在穷凶的进攻中,敌人使用了一切手段,飞机、大炮,又加烧夷弹,俯冲攻击,再加以毒气。但是在英勇的将士拱卫下,长沙还是屹立无恙。敌人攻不进长沙,显然已从“一鼓作气”到了“再而衰”的阶段。一月三日下午,敌军后路已断,粮秣弹药的接济已经要仰赖飞机从空中掷送了。 后三天是外围第二线战斗。起初敌仍置其攻击重点于东南郊,接着移一部改攻北郊。最后东南北三面不择战术,只求乱攻。这反映出敌人在郊外焦躁、急欲入城的内心苦闷。攻来攻去,徒然多作牺牲,始终陷于外围第二线战斗的死亡“天炉”中。欲掩息北撤既不可,进入长沙又不能,敌人真是进入了磁铁战“越近越紧”原则的妙境。 在这四昼夜惨烈无比之保卫战期间,第十军将士的忠勇壮烈,尤其是李玉堂、周庆祥、方先觉、朱岳诸位的忍耐、刚毅,实在令人钦佩。他们不仅达成了吸引消耗敌主力的任务,奠定了整个会战的成功基石,而且创造了抗战以来成功坚守住名城的奇迹。 4.雨花亭的冲锋号 敌势开始衰竭动摇的时候,也正是我方各路大军合围总攻的开始。四日拂晓,欧雨晨将军率领着第四军的柏健如、张德能等师,一涌而到了雨花亭。因此,黄土岭、小林子冲等处的战斗,便炽烈地展开。接着,夏贯南、王甲本两将军率部占领了东山,丁治磐、萧之楚两将军率部控制了牌楼铺,傅仲芳、蔡一明两将军率领兵马赶到了捞刀河。这样我军的合围形势已成,任凭敌兵插翅也不能逃脱。 元旦下午二时,我们的炮兵群开始发出怒吼以后,把进入长沙外围部队所有的敌炮,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本来,敌配定第三、第六、第四十各师团的山步炮至少有五十门。现在只有我们的呼啸着的炮弹在空中横冲直撞,很少听到敌人的炮声敢来与我争霸。 王公卿、蔡雨时两位合作指挥的炮兵群,在长沙保卫战中射击技术的准确、支援步兵的适宜。从这一点,可以体悟出诱敌主力至长沙外围作战,我军的的装备可转成优势,而敌则降居劣势的道理。 三日下午,敌机在两元宫投送大批粮弹,已知敌正陷弹尽粮绝,即将崩溃。这时,薛司令长官下令外线各军开始向长沙合围。 四日拂晓,欧雨辰、柏健如、张德能几位将军率领所部,首先到达指定地点。柏健如机智他集中全师号兵,号兵在雨花亭吹起了激越、宏亮、尖锐的冲锋号。敌人突然听到背后发出这种宏壮号音,无异听到晴天霹雳,又似降下一道催命符,吓得魂飞天外,一时枪也不敢再放。 保卫长沙的第十军将士,听到友军前来合围的号声,喜得也不放枪,只望着敌人的穷状发笑。后来还是欧雨辰、柏健如率部冲到黄土岭、小林子冲,才使得沉寂瞬间的战场恢复了热闹。 接着,夏贯南、王甲本占领东山,萧之楚、丁治磐扼住牌楼铺,傅仲芳、蔡一明赶到捞刀河,这样一来,长沙外围的敌人整个被团团围住,关进了“天炉”,只待四面引火来烧。 外线的各军正密切携手紧缩包围圈。在“核心”长沙,第十军的彭位仁、韩俊两员虎将,率部从城内杀出,对敌实施内外夹攻。敌军用来包围长沙的第三、第六、第四十各个师团,顿时被打得七零八落;又经过无数场战斗,这些敌军被歼殆尽,演出了全军覆没的惨剧。少数残敌只顾向外突围,扔掉了辎重,丢下了伤兵,抛弃了同伴大片的尸体,没命地向浏阳河方向逃命。 至此,长沙保卫战宣告结束。这场关系到整个会战成败的主力战场,我军已获最后胜利。 5.血染浏阳河 我方在此次会战中,不仅仅是粉碎敌寇的进攻,还有趁机歼尽来犯敌寇的雄图。蒋委员长下达给各部队的手谕中明示:“此次进犯长沙北溃之敌,各部应猛勇攻击前进截歼,如敌有由某部作战地境内安全逃窜者,即严惩该部各级主官及幕僚长”。 长沙外线合围的时候,我控制敌后的杨汉域、孙渡、鲁道源、傅仲芳诸将军部队,以雷霆万钧之势,加紧对敌压迫;陈沛、夏首勋二将也奋力兜剿。敌兵陷在这天罗地网之中,狼奔豕突,碰得焦头烂额。 当敌方最高指挥官知道陷入重围危如累卵的时候,急调池上旅团外围支队兼程驰援,但这支援军也被节节切断,起不了作用。自五日起,十余万如狼似虎的敌军,便像冰山一样倒溃了。 四日黄昏以后,敌兵夺路而逃。那种紊乱的情形,好像一窝蜂似的,全陷入混乱局面:第三、第六、第四十各师团残部,彼此顾不了序列建制,单位与单位之间没有联络,上级不明部队的去向,士兵找不到部队的长官,搅成了一团,各自逃命。 第一道横断敌人北退的天堑,就是河流不宽、水深却可没顶的浏阳河。只见河水淙淙,沿河的湖迹渡、长潭渡、东屯渡、杉木港等渡口,到处找不到船只,溃敌只好望河兴叹,折往从长沙来的老路,走到东山附近的磨盘洲再行试探,磨盘洲水浅,易于徒涉,又不料我方伏兵四起。 我军夏贯南、王甲本二位将军,凭着丰富的战场经验,料定敌溃兵必来磨盘洲渡河,于是预先在此设下伏兵。五日拂晓,敌残兵一部向该处首次先行强渡,俱被我击毙于半渡,河面上满浮着强渡中被击毙的敌兵尸身,一时河水为之尽赤。 敌第三师团18联队长土屋真次亲率官兵六百余,高唱日本国歌,在此作第三次强渡,以示最后孤注一掷,结果又全部被戮,遗尸遍洲。土屋真次军遗骸,迄今犹埋在东山“倭寇万人冢”中。他佩用的指挥刀,亦为王师副排长王有能夺获。 敌知从磨盘洲无法突围,又集其残部溯流而至潭杨洲,架设浮桥。 六日,大雨浓雾中,溃退的敌人转窜到榔梨市架设浮桥三道,渡过了浏阳河,再经榔梨市北窜。 敌方主将本想退到浏阳河东南地区后,再加整顿一番,重行进犯。不料我军追击紧急,不容他喘息,前面的捞刀河又构成第二道天堑,横阻敌人的退路。 罗卓英将军此时亲率所部向敌追击。罗将军就着捞刀河南面地形,在榔梨市、春华山、崩墈的三角地区设下包围圈,我军在此与敌往返冲杀,歼灭了大半溃敌。七日晚间,捞刀河以南的敌人,连踪影也看不见。 另在大包围圈内的丁家铺、长桥、曹家坪几处,敌我又互相形成许多小包围,有的各达三层以上。有几个山头,我们打得只剩一个人,还是坚守不让敌人通过,当地人民都称赞我军部队的忠勇。 残敌逃向捞刀河以北后,薛司令长官为彻底歼敌起见,又以罗卓英将军为南方追击军总司令,指挥欧、夏、萧三军由东屯渡、胡迹渡,向长乐街、任公市、兰河市、新市追击;以杨森将军为北方堵击军总司令,指挥孙、杨两军在象鼻桥、福临铺、栗桥,由北向南堵击;以王陵基将军为东方截击军总司令,指挥陈、夏两军在枫林港以北、长乐街以南地区,自东向西截击;另由傅仲芳军长担任西方截击军司令,指挥该师在石子铺以北、新市以南,由西向东截击。为配合截击,再又四出奇兵,由李棠、孔荷宠两师长分由官桥、通城,乘敌人后方空虚之际,袭击岳阳。王劲修、孔耀庭等挺进部队,进迫武汉外围。 八日,在金井、福临铺、栗桥以南地区,杨森、王陵基、傅仲芳三位将军指挥的部队,配合由南而北的追击部队,将侥倖渡过捞刀河的残敌合力捕捉。这样,我军采用的北堵截、南追击、西侧攻的战术,在该地区已形成了追击战中的第二个包围圈。 八日拂晓,这个包围圈内枫林铺、将军坝、九溪源、上杉市、麻林桥、石牯牛、福临铺、影珠山各据点,同时开展了歼灭战。这次战斗,影珠山最为壮烈。 6.血战影珠山 影珠山是一道要隘,耸立在福临铺、栗桥中央,它控制着长沙通往长乐街与新市的要道。敌人通不过影珠山,就无法北逃。 敌人在上次战斗中吃了我们追尾的亏,力求避免重蹈覆辙。这一次,敌第四十师团长青木成乙,亲率所部,会同敌第九、第十八两个独立旅团,向东担任侧后掩护,并控制新墙、汨水各渡口,监视我军的侧击尾击,以解除其南下主力的后顾之忧。 可是青木放过了杨森将军的大军团,并让杨部占据了影珠山及其东南。这时长沙外围的溃兵如潮水一般涌来,被堵在影珠山前。青木无法接应,只好集中所部,会同第九、第十八两个独立旅团,猛攻影珠山,以疏通溃敌退却路线,妄图长沙方向逃来的溃兵打开一条突围生路。 杨森将军亲自指挥强渡的杨汉域、鲁道源部队在影珠山及其附近,对敌进行大胆神秘的侧击。他们迅速进占影珠山及其南面,预先堵塞敌人北逃的大门。 敌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影珠山有我重兵阻断他们的归路。看到影珠山被我军占领,急得只好用侧后部队向影珠山麓猛攻。这样,影珠山我军便陷在敌人由南北两麓并进的夹击之中。 一月八日,敌机十余架整天在影珠山上空盘旋,掩护地面部队从青山向栗桥方面的横板桥、烟竹塘推进。下午,栗桥方面已起激战。在影珠山指挥的孙、鲁二将军,当即命32团集合遭敌机轰炸后的队伍,布置于汉家山以东地区,向横板桥敌军侧击;命28团自正面出击;命33团自明月山向东侧击。同时将与敌胶着于福临铺的第30团,星夜调到九马山,作为影珠山的警备部队;派29团接防30团阵地。 这天夜半,星月无光,一部敌军意乘我30、29两团换防之际,潜随30团窜到了西古台附近,抄袭29团指挥所。该团魏沛苍团长偕常正学副团长率部沉着抵抗,格斗了三小时左右,卒将窜扰的敌军消灭了一半,其余的便仓皇逃遁。 九日,东方还没有泛出鱼肚白的时候,新10师指挥所附近突然发出稀疏的枪声,特务连罗用颜连长向鲁副军长报告说:“敌人已由西冲附近突上山腹,正与我连部附近腰子坡上的部队肉搏。”鲁副军长当即严令颜连长督率所部奋战,要与阵地共存亡,不许敌人窜上山巅。同时又调31团一营营长尹然赶上影珠山,会同特务连围歼上山敌军。新10师副官长杨又斋见枪声渐近,建议将指挥所移动。半小时后,敌军竟窜到原来的指挥所,邱参谋长未及时移动,立被敌军击毙。敌军再度冲锋,企图占领影珠山,卒以特务连火力旺盛、官兵奋勇冲击而不得逞。通信连鲁新建连长在危疑震撼的形势下,率领通信战士保持通讯联络。至拂晓时,尹然营长率部赶到,冒死突进,并将敌方腰子坡电台破坏。敌联络失去,顿形慌乱。我乘胜将敌压迫回窜山下。正午我清扫战场,发现腰子坡附近各隘路上敌尸横陈,丛林中也积尸累累。 西古台方面敌军为策应奇袭影珠山,也曾派屈内大队于九日拂晓前迂回到29团指挥所后方高地。魏沛苍团长避开正面之敌,指挥炮兵轰击据守影珠山东南鈄面敌阵,同时以步兵右侧夹击。敌腹背受创,屈内大队长阵亡,于是狼狈溃去。 栗桥方面,各团配合友军攻击包围圈内的敌人,也不遗余力。横板桥老百姓曾亲眼看见一个穿黄呢大衣的日本军官,在我环击的炮火下,手执战刀自杀颈部,充分表现出逃生不得的狼狈。 新10师28团第二营郭有禄营长率部在福临铺、麻风嘴一带地区潜伏。俟敌寇先头部队已过,辎重骡马相继而来,遂集中火力向敌扫射。敌军遭奇袭后慌乱异常,自相践踏,其掩护部队也四散窜逃。计毙敌小队长一名,士兵二十余名,获骡马及战利品极多。这时,影珠山之敌也已弹尽援绝,企图突围回窜。郭营长指挥侧击,又多斩获。敌人虽处境如此险恶,但不到黄河心不死,影珠山沉寂了半天,第三天又展开了一场更剧烈的恶斗。 一月十一日晨,古华山敌炮面向影珠山巅狂吼,真人庙弹落如雨。影珠山上空也有六架敌机在投弹。在飞机大炮掩护下,敌兵由福临铺向西冲进犯,企图再度攻击影珠山。尹然营长正偕机枪连长陈震东兀立山巅,指挥部队抵抗,一颗炮弹飞来,他立刻在阵地上牺牲了。危急中,28团赶到增援,立即挽回颓势,将敌击退。 尹营长是云南宾川人,他勇敢、豪爽,能够冒险犯难,每次作战都能达成任务。他追随鲁副军长二十余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强有力的干部。 十一日下午,各团纷纷将俘虏解到,并带来了三八步抢、机枪、战刀等大批战利品。俘获的战利品中,还有大炮一门。 孙军长、鲁副军长和鲁参谋长等正怀看胜利的愉悦看着俘虏和战利品,突然,他们的心头一紧,原来,尹营长的英骸随着俘虏送到了福寿宫指挥所,他们顿时涌起一阵沉重的悽楚。 影珠山之战,五十八军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仅牺牲一位骁勇善战的尹营长,还有许许多多的官兵;在战斗过程中,战士们忍饥挨饿,两天未得一食,他们付出的热血头颅,最终换取了极大的胜利。 薛司令长官期待守军固守影珠山并据而歼敌,此心殷切,他事先以万分坚决的语气,告诫守军长官道:“如影珠山放走一个敌人,上面如不严办部队主官,岳决辞职。”扼守影珠山的二十军和五十八军严谨地遵守命令,在极艰难的局面下,与敌展开两昼夜的惨烈的争夺战,始终未失一个山头,并使南北攻山之敌伤亡惨重,没有逃走一人。这惊心动魄的歼灭战,表现了我守军贯彻命令和“守必固”英勇刚毅的精伸,足与长沙保卫战媲美。 事后清理战场,狼藉不堪的敌军尸身,漫坡遍地覆盖着,共有三千数百余具。崛内中佐及池田大尉也在其内。战后,鲁副军长在影珠山畔设计建筑了一座“倭寇万人冢”,它将永远向世人宣示侵略者哀惨的结局。 7.最痛快的歼灭战 影珠山战事告一段落后,敌军又被驱入第三道天堑,在另一个大包围圈内遭受膺惩。这道包围圈是在汨水以南的福临铺、飘风山一带。在这圈内,阵沛将军所部歼灭第六师团第13联队,战事进行得非常顺利。 陈沛统率的强奇、董煜两部队,在福临铺、飘风山、李家坳之线的另一包围圈,打了一次很痛快的歼灭战。他们把敌第六师团在长沙外围没有战死的第13联队,全部歼灭在飘风山、竹山铺、伏南围一带,联队长友成敏一大佐的尸体,战后犹暴骨飘风山麓无人掩埋,足证其全联队无一生还。13联队大队长小高庸胜中佐的呢大衣作了我士兵身上的冬季外套;缴获13联队的军装皮鞋,已成为正定军士兵的宝贝家当。敌人的援兵败卒,一律网罗无遗。 而在这个包围圈内的另一角——麻石山,傅仲芳部的李维扬营歼敌之战却打得极为艰苦,写出一节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史诗。李营在麻石山担任侧击,与三倍之敌连续苦斗数昼夜,全营成仁殆尽,犹未放弃山麓一寸。 敌之援兵败卒受此两奇创,士气颓丧全军动摇,有的缴械投降,有的化装脱逃,有的饿得杀战马果腹,有的冻得丑态百出。 十三日黄昏前,二十余架敌机来袭,掩护残敌人化整为零强渡汨水狼狈突围。敌人在这次突围中,所有作战命令,军中日记、无线电台、伤兵、尸体、马匹、大炮、钢盔、枪弹等,随走随抛,狼藉遍地。 残敌渡过汨水后,心想:这回应该平安回到岳阳了。不料北边还有第四道天堑——新墙河横断了他们的去路,后面又有我追击部队预先在长乐街、大荆街、黄沙街之线,形成追击战中最后一道包围圈。 敌人利用上次会战开辟的临时公路旧迹,用大批汽车、坦克南来接运溃兵,想借机械化冲破最后难关。可是机械化有时也敌不过人为的神奇。韩荃朴、李棠几位所部,都曾在长乐街、大荆街到新墙道上,击毁敌车多辆。李棠更生擒大批敌之伤病兵,完成追击战中最后的艰巨,演出了全会战的压轴戏。 至一月十六日,我们更以恢复会战前新墙河原有的态势,获得第三次长沙会战的全胜。 8.三战三捷的原因 胜利后不久,名记者胡定芬先生发出了一篇报道:“长沙经一次大火,三度会战,与无数次轰炸疏散,乃能屹立如昔,风物依然,市民相率归来,日丽风和,名城若醉,无复往日穷巷之名,长沙市容全复旧观矣。”这筒洁洗炼的短篇,把举世瞩目的长沙情景描绘得传神入微、栩栩如生,读而可以想见名城历劫、恰如出火的凤凰获得了新生,愈益美好妖娆。也可想象到敌人正垂头丧气,而我们的情绪却分外昂扬。倘若当时蒋百里先生犹健在,看着这鲜明的对比,他一定要说“鬼子跳,我们笑”了。 欧雨辰将军在会战胜利后回到长沙,长沙一位姓郑的诗人,送了他这样雄健的诗句: 探手横流建鼓旗,三年烽火照英姿。 岁阑雪满长沙道,一笑相看各有诗。 这诗中的笑声,蒋百里先生是最能体会到的;过去参加过三次长沙会战的忠勇将士,都可受之无愧,应该有这样的好诗来歌颂他们。 大家都惊异:为什么长沙能够三战三捷,敌人却一次一次的惨败?其实这道理也并不深奥。兵法上说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敌人错在“不知彼”,以致一败再败。 我军李正平营长,在白沙井居民家中手刃敌军大队长加藤,夺获了一本《作战缀》。这本《作战缀》就是敌方发动这次攻势的全盘计划。这上面已经探得了第四军调攻粤九线的情报,但是敌人无法知道长沙战况紧急时,该军已急调回来。此外第十军守卫长沙,还有影珠山的部署,敌人都不知道。反过来我们这方面,薛司令长官早在敌寇未蠢动以前,就拟定了歼敌计划。等到油港方面有了情况,立即判断敌人要大举进犯,而且一定以攻长沙为目标。薛司令长官所以能够对敌情了如指掌,就在于他所说的一句话:“我知道敌人的性格。”美国武官包瑞德中校说得最妙:“第三次长沙大会战,日本军队最服从薛长官的指挥,希望他们从哪里来就从哪里来,要他们向哪里去就向哪里去,走到死路投入陷阱而不自觉。” 有了高明的作战计划之后,贯彻计划的各部队的必忠必勇、不惜牺牲、不辞艰苦,是决定胜利的另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当后人缅怀起抗日战争的光辉战绩的时候,一定会对三次会战中英勇守土的将士和惨烈殉国的官兵们,致以崇高的敬仰与悼念之忱的。 9.战场凭吊观感 第三次长沙会战中的任何战场,由随军记者实地观察所得,发现敌人遗弃的尸体尸灰,每处都在千人以上。另外敌人抛弃的军需物品,尤充塞满途。仅就钢盔一项而言,足够我们两个步兵师之用。有了这种实际战果,无怪乎时贤们一致赞扬我们这次成功的伟大。其实我们官兵战斗精神的旺盛,亦为抗战以来所仅见。个个怀必胜信念,人人抱必死决心,没有一个散兵脱离战场,没有一个懦夫放弃岗位,官兵不重伤不休养,杂役兵自请上战壕。敌人冲锋时,要让营妓先伴歌舞,要让官长手枪相逼,这样的事,和我军同仇忾的昂扬斗志相比,诚不可以道里计。 还有,我军这次在战术等各方面的表现,都有惊人的成绩:一、任何包围圈里的歼灭战,官兵都能勇取地达成任务,不让一敌脱逃;二、敌人对外宣传,初称元旦占领,继又改称五日占领,而长沙始终在我们确保之中,没有让敌踏进一步;三、上次会战,敌由长沙退过新墙河只费六天的路程,这次他费了十二天,整整增加了一倍;四、诱敌南渡新墙、汨水予以适当损害,我们即安全转移侧翼,没有损失一枪一卒。此外我们这次战略成就的美满,只要引证一位苏联军事专家的评语,就可以代表一切。他说:“日本军队这次是服从薛岳将军战略指导,是他忠实的部下。” (请注意翻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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