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闹)南门口 李子科 刚才这位同志把幕报, 要我来打一段莲花闹。 店里有事不得闲, 还想找个人帮帮忙。 大家鼓掌又发笑, 不打会说我“扳俏”; 三步两脚走上台, 打起竹板唱起来。 自从四九年得解放, 国家面貌大变样。 远的不说说近的, 只讲长沙省城里。 长沙有个南门口, 一讲大家都清楚。 你从乡里进城来, 两头汽车对面开; 柏油马路林荫道, 真是一派新面貌; 四处竖起高楼房, 中间修个大广场; 广场两边喇叭叫, 北京讲话都听到。 车辆行人真不少, 互敬互让秩序好。 国营商店气象新, 接待顾客如亲人。 银钱物件忘记拿, 马上给你送到家。 社会风气焕然新, 三岁伢子进得城。 若拿现在比从前, 新旧对比两重天。 提起过去的南门口, 无事莫往那里走。 几条小小麻石街, 破烂摊子两边排。 鸡鸭鱼肉小菜担, 乱七八糟满街放。 屎尿臭水到处流, 蚊子苍蝇碰鼻头。 人又多,路又窄, 清早挤得到断黑。 劳动人民难谋生, 把头恶棍成了群。 反动党团十多个, 都是一班“教脑壳”。 王昌贵,张春和, 两个家伙官职多: 西湖党的左右膀, 军统特务兼队长。 手下喽罗百多员, 号称长沙“南霸天”。 碰了这班坏东西, 不死也要脱层皮。 记得那年腊月底, 我屋里没得过年米, 捉了家里几只鸡, 一肩担到省城里。 担子刚到南门口, 碰到一群野豺狗。 这个扯,那个拖, 只好放下两只箩。 原来这班“拦路虎”, 看中了我这个老实户。 我的心里正猜疑, 招呼他们买“乒鸡”。 我两只眼睛只顾看, 脑壳上挨了一木棒。 回头一看是警兵, 骂我担箩不小心。 我说:“我是乡下客, 城里规矩不晓得。” 一句话,没说完, 箩筐踢得满街转。 好了那班“溜渣砣”, 混水摸鱼抢鸡婆。 我一时慌张急得哭, 今日会没得米到屋。 旁人劝我快走开, 不然箩筐都会开小差。 南门口的坏人多得很, 老实人招扶受欺凌。 果然来个对头人, 就是王昌贵这害人精。 你看他:青色短衣十粒扣, 手上卷起马蹄袖, 长裤脚,尖皮鞋, 咯哒咯哒走拢来: “各位兄弟抬举下, 几只鸡婆我买哒。” “拦路虎”一看都放手, 三三两两溜起走。 我打着笑脸把价谈, 看他说话好大方: “跟我送到乌春巷, 法币随你要几万。” 我提起鸡婆稍安心, 担起箩筐往前行。 呃!前头汽车压死狗, 后背又喊抓扒手。 南食店里冷冰冰, 米铺门口挤死人, 老板只喊要涨价, 听了我都心里怕。 好多叫化子在讨饭, 死尸摆在阶基上, 饥荒景象实难看, 铁石人儿也心酸。 不觉来到乌春巷, 王昌贵拿鸡进了内堂。 啊呀,这栋房子真阔绰, 警兵便衣围几桌。 推牌九,抽大烟, 呼幺喊六闹翻天。 这些事情我无心问, 要了鸡钱好打转身。 谁知王昌贵这恶狼, 转身现出了凶煞相。 明明买了我的鸡, 反问我是哪里的。 我说先生买了我的鸡, 我是等你把钱的。 把钱二字刚出口, 这个家伙下毒手。 劈头就是一罩拳, 打得我一下脸朝天。 黄天白日他行抢, 反说我穷人想混账! 我挨了打,抢走鸡, 作田汉子好受欺, 一步一拐往回赶, 走到屋里更凄惨。 屋里没有过年米, 地主又来把债逼。 堂客吊死楼栿上, 一屋打得稀烂的。 我眼泪只往肚里流, 世上穷人无活路。 想起表哥李本固, 南门口上开饭铺。 我一床棉絮一口锅, 当晚又往城里拖。 表哥见我没办法, 留在铺里打水杂。 两人哭得泪汪汪, 进来一个“黑无常”。 手里拿瓶虎骨酒, 口里含只黑烟斗。 肉头脸,铁芝麻, 鹞子眼睛狗屎牙。 一看样子不必讲, 探访队的田队长。 我不懂利害想申冤, 从头对他说一遍。 田麻子听了笑嘻嘻, 胸脯一拍:“算我的, 社会治安我负责, 田某哪个不晓得。 不过今天不得闲, 我太太还没开晚餐。 隔壁送我一瓶酒, 差盘腊味难下肚。” 表哥一听喜洋洋, 拿刀动手切香肠; 我恭恭敬敬送上手, 他连盘带碗端起走。 三日九,九日三, 田麻子原来是吃冤枉。 惩办凶手从不提, 揩油倒是看他的。 一来哒,就吃酒, 吃了还要带起走。 有回向他说好话, 要请田先生照顾下。 田麻子认为失了礼, 狗须胡子倒竖起。 鹞子眼睛翻几翻, 说出话来好凶残: “穷小子,你莫起劲, 慢点我就把回信。” 时间没隔半点钟, 进来四个伪警兵。 我抬起头来打一望, 链子就套在颈根上。 真是穷人不得脱祸胎, 前浪没平后浪来。 门被封,人被押, 还不晓得犯的甚么法。 晚上过堂我吃一惊, 堂上三个对头人。 左边恶霸王昌贵, 右边保长像恶鬼, 田七麻子中间坐, 狐群狗党成一伙。 豺狼当道害人民, 今天被我都看清。 挺身站在公堂上, 看他把我怎么样! 可恨保长毒蛇心, 说我赖账躲壮丁。 王昌贵,心毒辣, 倒说我当街偷鸡鸭。 竹杠敲得吓死人, 要一百光洋抵壮丁。 表哥对我真正好, “邀茶”具结来作保。 我遍体鳞伤出牢门, 满腹冤情万丈深。 卖尽被窝与锅灶, 我还想往上把状告。 好个隔壁刘老头, 从头向我说根由: “唉!保甲警兵探访队, 一张床上同头睡。 ‘拦路虎’、‘南霸天’, 后台老板是柳森严。 当年何键当省主席, 柳森严与他是亲戚。 把头、军阀成一统, 蒋介石才叫大总统。 他们是群恶豺狼, 黎民百姓遭灾殃。 几多被他们逼上吊, 几多逼得往河里跳。 几多妇女被他们奸, 几多逼得走他乡。 尽管你状纸写得妙, 走遍天下无处告。 苦了百姓多少年, 年年月月受熬煎。 人人都望救星到, 总有一天要把仇报。” 可喜东方太阳升, 解放大军开进城。 扫尽狼烟庆解放, 算清这笔大血账。 劳苦大众当了家, 千家万户笑哈哈。 我水杂翻身当厨师, 从此过起好日子, 三十岁脸上皮打折, 四十岁又转桃红色。 劳动起来浑身劲, 同志们评我当先进, 党的恩情怎能忘, 我做梦都想到怀仁堂。 还有一事没想到, 书记与我做介绍, 婆婆是个老积极, 住在我的贴隔壁。 这真是: 枯木逢春发嫩荪, 今晚又做新郎公, 欢迎各位来吃酒, 我家还在南门口。 作者:李子科 原载:湖南人民出版社《湖南曲艺选》 湖南文艺出版社《1949-1999长沙文学艺术精品库》 (获1964年长、衡、株、潭四市文艺会演一等创作奖) 来源:名城长沙网 编辑:周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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