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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分享“反动派是纸老虎”之说发明权的画家翟翊】许康2013年2期总92
2015-01-03 21:15:18   来源:   评论:0 点击:

1946年8月,毛泽东在延安接见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发表了关于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著名论点。其直接的起因是斯特朗问及:你对于美国是否可能举行反苏战争如何看法? 毛答:关于反苏战争的宣传,包括
1946年8月,毛泽东在延安接见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发表了关于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著名论点。其直接的起因是斯特朗问及:“你对于美国是否可能举行反苏战争如何看法?” 毛答:“关于反苏战争的宣传,包括两个方面。在一方面,美国帝国主义确是在准备着反苏战争的,目前的反苏战争宣传和其他的反苏宣传就是对于反苏战争的政治准备;在另一方面,这种宣传是美国反动派用以掩盖当前美国帝国主义所直接面对着的许多实际矛盾所放的烟幕……” 斯特朗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说明。但是如果美国使用原子炸弹呢?如果美国从冰岛、冲绳岛以及中国的基地轰炸苏联呢?”毛答:
“原子弹是美国反动派用来吓人的一只纸老虎,看样子可怕,实际上并不可怕。当然原子弹是一种大规模屠杀的武器,但是决定战争胜败的是人民,而不是一两件新式武器。”又说: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看起来,反动派的样子是可怕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从长远的观点看问题,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属于反动派,而是属于人民。”(《毛泽东同志论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一九五八年十月二十七日)》,载《人民日报》,1958年10月31日)
这一英明的政治论断震惊世界,脍炙人口,成为鼓舞革命人民与反动派斗争的强大精神武器。
近年,有的媒体披露了某些作者的文字,对斯特朗的采访过程有所描述,主要是从当年在场亲自担任翻译的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陆定一处得知的。例如,一种典型的说法是:
“‘纸老虎’,是毛泽东的创造,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说法,这该怎么翻译呢?陆定一翻译为稻草人。稻草人就是田间的老农用来吓唬吃庄稼的小鸟的,并不是吓人的。斯特朗不能理解,毛泽东也觉得这样译不符合他讲话的原意。于是,陆定一采取直译的方法,告诉斯特朗,就是Paper tiger,the tiger made of paper。这下斯特朗听明白了,毛泽东也满意了。”(见孟庆春,陈冠任:《红色中枢:深层解说中央机关和高层领袖们的风云往事》,中共党史出版社)

本文将用一个明白直观(图文互证)的事实,对孟庆春、陈冠任上段文字中“‘纸老虎’,是毛泽东的创造,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说法”这一句,作一点小小的修正。
请看下面这幅纸张、制版和印刷都颇粗糙的漫画作品,编排在抗日战争时期某刊物一篇文章某页的文字中。画幅外没有另加标题,作者名字也没印在画作的旁边。画面很形象,一位头戴钢盔的中国战士,怀揣手榴弹,手持步枪,用刺刀刺向一只看似挺吓人的老虎,戳穿了虎头的虎皮,有一块已经掉到了地上。老虎背脊旁皮毛的斑纹,隐含着5个英文字母“JAPAN”(日本)。再看画面虎身地下的阴影处,有两个大字“湘北”(右起),这“湘”字模糊不清,我是结合该刊那篇文章标题《两次的湘北大会战》猜出来的。这样,画的内容已很清楚:日寇的兽蹄蹂躏湘北,遭到中国军队的迎头痛击。问题是:画中老虎躯体壮实,张开血盆大口,尾巴也翘得高高的,为何四只脚却没有作出凶猛反扑的动作呢?经过仔细观察,才发现图的右上角的一行手写的小字(自右至左):“戳穿纸老虎”。原来,这是一只纸老虎!图的左下角有英文(或早期的汉语拉丁字母注音)“Tsehye”,应该是画作者的名字。
再查该刊,乃是1941年重庆出版的《军事与政治》(第2卷第2期),目录页上有这幅漫画的标题,确实是《戳穿纸老虎》,作者是翟翊(按现今标准的汉语拼音,应为Zhai Yi,但那时中国只有过渡性质的“注音符号”;拉丁字母汉字拼音方案虽有多种,尚未统一)。

翟翊(1908—1981)是我的父执,字文辉,湖南长沙人。中国民主同盟盟员,美术教育家、画家、舞台美术家。29世纪30年代,翟翊在稻田师范艺术师范科教美术,是当时长沙市各中学争聘的名师。记得50年代我一度醉心于绘画,父亲曾将我的习作请他指教。
翟翊与田汉等许多文艺界朋友创办过“冻雨剧社”、“逆流剧社”等。演出过田汉的《名优之死》、曹禺的《雷雨》、田汉和陈鲤庭的《放下你的鞭子》等剧。抗战开始后,他奔赴武汉参加了周恩来、郭沫若主持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的抗日救亡宣传工作。他起稿主画的武昌黄鹤楼(废址)壁画《全民抗战图》,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壁画。湘北大捷时,他从重庆回到长沙,进行战地写生,所绘制“战争胜利图”后来由美军宣传部门取走一部分,至今保存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内。(参见稻田中学网页:《古稻田名师荟萃》,2011-11-30)。
画家翟翊怎能与政治家、军事家毛泽东一样,在头脑中概括出“纸老虎”这一具象,用于揭示帝国主义及一切反动派外强中干的本质呢?我们从孟庆春、陈冠任转述的陆定一回忆毛泽东与斯特朗谈话的场面,可能找到某种关联性:
“毛泽东接着说,他家乡有很大的纸做的老虎,吓人的,不是吓小鸟的。它看起来像可怕的老虎,但实际上是硬纸板做的,一受潮就会发软,一下雨就把它淋坏。随即,他又举了沙皇俄国、希特勒和日本帝国主义的例子,说他们都是纸老虎。
毛泽东说话,寓意深刻而语言生动,陆定一翻译得既迅速又自然,斯特朗听得津津有味。”
(见孟庆春,陈冠任:《红色中枢:深层解说中央机关和高层领袖们的风云往事》,中共党史出版社)
翟翊和毛泽东都是湖南人,年龄虽差了十几岁,昔日应当也看到过类似的纸做的老虎;或者说,画家翟翊正是从民间的纸扎老虎形象得到启发,借以比喻日本帝国主义。我这样说,可以从他平日关心民间手工艺作品,并投入大量精力加以研究,得到部分解答。事实上,新中国成立后,经田汉介绍,他到了湖南木偶皮影剧团,担任艺术指导,主要从事皮影木偶戏的改革工作,创作了《龟与鹤》、《两朋友》、《贪心的猴弟弟》等优秀节目,并设计了大量的人物造型与舞台布景,居于全国领先地位。(参见何德润:《翟翊与木偶皮影艺术》,载《长沙文史资料》1989年8辑;李军:《翟翊同道和湖南皮影》,《皮影生活三十年》(未刊本),1999年)
正因为如此,翟翊被选为湖南省政协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湖南分会理事、全国木偶皮影学会顾问、中国粉画协会会员,为祖国的美术、戏剧事业奉献了毕生精力。他富于创新精神,孜孜不倦地钻研业务,善于学习新知识、新技法,从我亲见的他擅长的一类作品、一个西方引进的画种——“粉笔画”,即可看出来。世界画坛上,印象派重要画家、法国的埃德加·德加(Edgar Degas,1834—1917)是粉笔画大师,特别精于描绘舞蹈演员各种曼妙的舞姿,享有世界声誉。翟翊长期置身于舞台美术界,心仪德加的表现手法,通过长期的摸索和实践,自己的粉笔画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在国内、省内独树一帜。皮影戏老艺人何德润回忆,1956年左右,湖南木偶皮影剧团部分演职人员随中国文化代表团出访欧洲,翟翊唯一拜托他们的事情是代购一盒法国彩色粉笔画材料。这种彩色粉笔的粉质比课堂写黑板的粉笔细腻得多,所以能画在厚纸上,笔触细微清晰,色彩鲜艳,能长久保存。岂知当时发给出国演职人员的零用钱很少,加起来才够买上一盒。大家感于翟翊对该团的贡献,宁可自己不买纪念品,还是凑钱替他买了一盒(参见何德润:《翟翊与木偶皮影艺术》,载《长沙文史资料》1989年8辑)。1956年(?)首届长沙美术展览,便有翟翊的粉笔风景画作品展出,给我带来惊喜。我当年没有这类彩色粉笔,发现油画棒也可画在厚纸上,虽则效果与技法不同于粉笔画,但也聊胜于无,便也练习过一番。前几年我到意大利佛罗伦萨(Florence,徐志摩按该城意大利文Firenze译为“翡冷翠”这样诗意的地名),在这欧洲文艺复兴的艺术之都,特意寻访过绘画材料商店,想起翟翊同仁们在法国买粉画笔的往事,以及自己还能画一画油画棒的“本事”,曾有意买上一盒油画棒。最终却没买,因为觉得比起国内产品,价格有点贵,而我只是一位观赏者(连业余练习者也算不上了),何必多花“冤枉钱”。而翟翊的同仁们当年为了国家的木偶皮影艺术事业,思想境界是很高的了。可惜一、两年后,翟翊被打成右派,在木偶皮影艺术和绘画艺术界“息影”多年,直到1980年才获得改正。

我还要补充一点,翟翊与我父亲都曾直接受教于毛泽东,那是1919年五四时期,毛泽东在长沙修业小学任教历史课,并主编《湘江评论》,班主任是周世钊。毛泽东“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豪情,“天下者我们的天下”的气概,“民众的大联合”的号召,无不深深地印刻在学生们的心头。我父亲回忆,抗战初期,半年时间内上海、南京等大城市相继失守,亲日派和汉奸们大肆散布“亡国论”、“投降论”,父亲读了《新华日报》上刊载的毛泽东《论持久战》雄文,便坚定了抗日必胜的信念。1940年1月,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指出:“一切内外黑暗势力的猖獗,造成了民族的灾难;但是这种猖獗,不但表示了这些黑暗势力的还有力量,而且表示了它们的最后挣扎,表示了人民大众逐渐接近了胜利。这在中国是如此,在整个东方也是如此,在世界也是如此。”还用文学语言描述“资本主义的思想体系和社会制度,已有一部分进了博物馆(在苏联);其余部分,也已‘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快进博物馆了。惟独共产主义的思想体系和社会制度,正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磅礴于全世界,而葆其美妙之青春。”这些深邃的思考和生动的表述,都被中共党史界分析为毛泽东到1946年明确提出“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英明论断的前期准备。(参见《毛泽东同志论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一九五八年十月二十七日)》,载《人民日报》,1958年10月31日)翟翊当时在周恩来、郭沫若、田汉直接领导下,学习过《新华日报》和大量进步书刊,特别是老师毛泽东的经典论述,对形势有了正确的认识,深信“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论持久战》),敢于战略上藐视日本帝国主义,由此激起创作的灵感,融化铸炼出精妙的艺术语言,是毋庸置疑的。
毛泽东是杰出的诗人,翟翊是有成就的画家,都来自民间,善于表述民众的心声,头脑中奔涌着鲜活的艺术创造力,创作出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作品,增强其战胜困难的革命斗志,以动员他们保家卫国,消灭一切反动派。师生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就不难理解了。

(附图说明)
下图是《军事与政治》月刊第2卷第2期的目录页。其第2页靠左边有“漫画”专栏标题和作者,栏目下右起第1行,《戳穿纸老虎》标题赫然在目,作者为翟翊,刊载在该刊正文第16页。再看目录第1页,“胜利的抗战形势”专栏下,第一篇文章是薛岳(第九战区司令长官、湖南省政府主席)的《第二次长沙会战概述》;第三篇文章是邓慰梅的《两次的湘北大会战》,起于第15页,终于第21页,翟翊的漫画即插排在该文的第二页(第16页)。

 
《军事与政治》月刊第2卷第2期目录页第1页  翟翊作品标题在目录页第2页“漫画”专题下

作者系本馆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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