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业学校

修业学校老校门

修业学校位于芙蓉区马王街，今校园系老校园原址。学校是1903年8月由明德学堂12名退学的学生发起，由湖南教育界3位名人周震鳞、俞蕃同、许直出面呈请政府批准而创办的，由周震鳞出任第一任校长。学校刚创办时只有中学部。1904年8月，迁入肇嘉坪原敬业小学堂旧址，开始设立小学部。1910年迁回马王街马王庙故址。此后，修业又相继增设了师范部、工专部，到1920年废止中学，开办农业职业学校。其间中学、师范、工专各部时办时停，但小学部却一直没有停止过。

周震鳞

1907年，政府补助费停发，修业处于最困难的时期。这一年，明德师范毕业生彭国钧受聘担任了修业小学部堂长（即校长），他带领全体师生克服困难，终于渡过了难关。他亲自为修业制定了“艰苦朴素”的校训，在他写的修业学校校歌中也有“养成我艰苦朴素优良好校风”之句。校歌歌词曰：

    欹欤修业，学生首创，独立而自营。

    十二人惮心竭力，缔造何艰辛。

    十年树木，百载经营，继起赖有人。

    养成我艰苦朴素优良好校风，养成我艰苦朴素优良好校风。

晚年彭国钧

    彭国钧(1878—1952)，长沙府安化县人。他1898年考取秀才，在乡授徒两年。1900年，入岳麓书院就读。1903年，考入明德学堂速成师范第一班。在明德学习期间，他深受黄兴、周震鳞革命思想和胡元倓“磨血”精神的影响，立志献身教育，开启民智。1904年春毕业后，他首先在醴陵朱子祠小学堂任教。同年8月他受聘任修业学校小学部教员。1907年任小学部堂长。1908年，中学部恢复，他又担任了修业学校的校长。此后40余年，他大部分时间任修业校长，为修业的发展和繁荣作出了重大贡献。

当他出任修业小学部堂长时，正是修业最困难的时期。他聘请了徐特立、黄海润、姜济寰、狄昂人等名师任教。同时，他与全体教员同甘共苦，在一年之内概不支薪，精打细算，勤俭办学，终于渡过了难关。因为他们的勤俭，当时社会上有“修业叫化”之称。以后，在创办修业农校的过程中，彭国钧也是与学生一起短衣赤脚，披蓑戴笠，沐雨栉风，从事挖土挑粪，除草犁田，插秧剪枝等体力劳动，与农民无异。修业学校很重视课业质量，并注意对学生的实际能力的培养。因为小学生多为市民子弟，修业小学即在高小部增设了珠算课，并开设贩卖部，供学生实习计数及交易知识。

徐特立断指血书

同时，修业还注重对学生进行爱国主义的教育。1909年，当时在修业任校董兼教员的徐特立在对全校师生进行演讲时，历数帝国主义的侵略和清政府卖国行径。说到激奋之处，当场拿出一把菜刀，将左手一个指头砍断一节，用鲜血写下“请开国会，断指送行”8个字，以表达他反清革命的决心。1919年“五四”运动后，修业又聘请毛泽东、周世钊等进步教师来校任教。毛泽东以修业小学历史教员的身份，领导了长沙的“五四”运动和驱张运动。当时，彭国钧积极支持师生的爱国行动。1920年初，他因支持学生的爱国行动，严斥张敬尧摧残教育、镇压学生的罪行而一度被解除长郡和修业两校校长的职务。大革命中，著名共产党人欧阳梅生以修业学校国文教员的身份作掩护，领导湖南工人运动。他的儿子、革命烈士欧阳立安以及著名革命家王首道、沈其震等都曾在修业学校就读。

1934年修业农校三十周年校庆会场

以后彭国钧还二度任长郡中学校长。彭国钧办学很有一套，他办的修业农业学校盛名全省，其亲自下实验田劳作，成为佳话，该校所创“修农一号”、“修农二号”改良稻种曾获好评。1928年修业学校更名为湖南私立修业农业职业学校；1934年湖南私立修业农业职业学校更名为湖南私立修业高级农业职业学校；1950年湖南私立修业高级农业职业学校升格为湖南省立修业农林专科学校；1951年湖南大学农学院、湖南省立修业农林专科学校合并升格为湖南农学院。因此，修业农林专科学校成为湖南农学院（今湖南农业大学）的前身之一。

湖南农大修业广场

彭国钧是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本可以去台湾的，但他选择参加了湖南和平起义。不幸的是，王季范先生(毛泽东的表兄)怀疑其独子被军统特务所害之事与他有关，致使彭国钧被捕，后虽查明真相，却将他押送回安化原籍，在途经资江时投水自尽。

修业学校文物保护碑

1972年，修业学校曾被公布为湖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附

创办修业学校的艰苦经历

何积烺

    长沙市桂花井完全小学的前身是修业学校。我是该校创办人之一，并且在该校学习过相当长的时期，也可以说该校是我的母校。现在就我所知道的修业学校艰苦创业经历及当时所处的历史背景作一介绍，回忆过去，策励将来，甚有意义。由于年老善忘，忆述不够全面，或有错误，请知情者加以纠正补充。 

办校的历史背景

    1906年，清朝廷下谕废止科举，兴办学校。一时全国各省创办学校，风起云涌，各地都选拔有科名的人士（如秀才、举人之流）送往日本学习速成师范，以便回国后办理学校。这时湖南官办的有高等学堂、师范馆、实业学校等等。胡元倓是派送日本学习速成师范之一人。他回国后，立志以教育救国，联系湖南绅士龙璋、龙绂瑞、谭延闿等人创办私立明德学校。湖南私立学校，明德算首屈一指，这是1903年3月的事情。这个时期在湖南办新学还是风气初开，入学的学生，大多数是有志研究科学和怀着革命思想的青年。教师在课余之暇，经常对学生谈论世界形势，灌输革命学说，而学生也经常议论国家的政治得失。第一学期完毕，胡元倓先生往沪、杭一带聘请教员。在这期间，学校中发生了严重的风潮。原来湖南的绅士界有顽固的旧派和开明的新派。旧派如王先谦、叶德辉、孔宪教等，新派如龙璋、龙绂瑞、谭延闿等。旧派对学校非常仇视，由于朝廷明令兴学，表面上不敢公开反对，但暗中布置爪牙，兴风作浪，阴谋破坏。明德教职员中有一刘佐缉是王先谦的门人，他和胡元倓为留日同学，也是明德发起人之一，并出资200元。其实是王先谦要他打进明德，作为暗探，专门刺探师生的革命言行，随时密报王先谦、叶德辉等。还有刘的同党、理化教员单启鹏之弟单启鸿也在明德肄业，表面上伪装积极，倾向革命，实际上单氏兄弟暗中和刘佐缉勾结，平时把教师对学生的讲话都一一记录在教科书的书楣上，交给其兄启鹏。适有地理教员周震鳞在单启鸿的历史课卷上批有奖励语，措辞激烈。于是单启鹏和刘佐缉拿了这本课卷报知王先谦，并向巡抚赵尔巽告密，就明德学校的师生倡言排满革命，实行谋反叛逆，要求审讯严办。一时学校岌岌可危。幸而巡抚赵尔巽和学务处总办张鹤龄通达时务，同情新派而反对旧派，极力维护学校。赵尔巽为此案曾召集全省臣绅在巡抚衙门花厅内开会，教员周震鳞、陆鸿逵以及单氏兄弟都被召参加。开会时，开明士绅都袒护明德，就周、陆教师思想纯正，并就课卷批语是单生惶造、诬枉老师的。最后，赵抚台不作出结论，斥责启鹏教弟不严，当场开除了启鸿的学籍，交启鹏领归严加管教，就结束了这一案件。这场官司新派获得了胜利，风潮平息。胡元倓从沪杭归来，理应感激在校的教职员维护学校的功劳，高高兴兴地重行开学。不料出人意外，胡先生返校后，听到这次风潮的经过情况，被旧派势力所吓倒，唯恐旧派人物不甘心失败，再进行报复，要把学校中有进步思想和革命意志的教员尽行辞退，来取媚旧派，缓和矛盾。当日是否有外来压力，逼迫他这样做，则不得而知。当时首当其冲要被辞退的教员，无疑是历史、地理教员陆鸿逵和周震鳞（黄兴和张继两位老师第一学期还没有开课，因此还没有成为目标）。学生们听到这个消息，深感意外，大家开会讨论这个问题，一致强烈反对胡先生的做法。胡先生进退两难，穷于应付，乃召集全校学生讲话，诉出他的苦衷，突然辞职离校。一时校中群龙无首，形成无政府状态。于是学生集体到抚院请愿，要求赵抚台做主，维持明德。赵抚台随即调派俞蕃同先生（他和胡元谈为留日同学）接办。俞见学校正值风雨飘摇中，不敢就职。这个时候，不知何人主使戊戌变法失败的熊希龄先生一度来校，作为调解人，召集学生讲话，力劝学生做事不可走极端，并举戊戌变法，因过于激进，以致失败为例，主张仍旧以胡主持学校为要，同时学生中也起了分化。我们在校12个志趣相投的同学，考虑到学校这种局面长期僵持下去，不仅会影响明德的发展前途，使私立学校方在萌芽时期遭致破坏，不免为亲者痛，仇者快。学校当局忌刻闹事的学生，也可能借故开除。我们面临着这种局势，当有所选择。于是12个学生决计退出明德，另找出路，再图进步。经过商议，决定自己创办一个学校，这就是修业学校。修业的创办可以说是清末湖南教育界的新派和旧派、进步和落后势力斗争的形势下激发出来的。

艰苦兴学 七易校址

    我们12个学生反对胡先生的倒退行为，毅然决然地退出明德学校，另行创办学校，在那封建时代，是破天荒的事。第一道难关是要得到政府当局的批准。以学生的名义向政府呈请开办学校，肯定没有批准的希望，于是请求周震鳞、俞蕃同、许直三位先生出名具禀呈请政府当局办学，才得到批准。周震鳞，号道腴，是原明德地理教员，革命激进派，同黄兴先生组织华兴会，辛亥革命湖南起义主要人物之一，民国成立，任参议院议员；俞蕃同，号经贻，留日速成师范，回国后，主办师范馆，是湖南第一女学锄办人之一；许直，号玉屏，是湖南革命先进人物，早在1900年就自费去日本留学，他提倡女学最力，是湖南第一女学创办人之一，又创办过许氏育才学校、东乡圭塘静善小学等。

    第二步，就是校舍和经费问题。首先把各人准备的学费收集作为基金，由许直先生慷慨捐百元作为房租押金，租得高码头民房作为校舍，即正式成立学校，举行开学仪式，这是1903年8月18日的事情。没有多久，朱剑凡先生（周南女学创办人）介绍他的亲戚魏某，他同情我们的创举，自愿捐助了四百元，经费也渐次充裕，购置了一些图书仪器。

第三步就是教职人员和学校规章制度问题。我们这一创举，获得了当日教育界很多热心人士的同情和支持，当日有钱维骥、朱子淘、周震勋，刘台生、翁巩、郑日功、许奎元诸先生自愿来校担任教学。他们都是不取薪金，只接受微薄的车马费，甚至有的连车马费也不接受，完全义务教学。至于校内的管理以及职员的各项事务，则由学生12人分责分担。可是社会上也有个别人士对我们的行为发出嘲笑和侧目而视。他们说：学生办学校，最多可能维持三五个月就会垮台。可是我们的艰苦奋斗，并没有白费心血，一个学期平安度过，学校基础居然巩固，取得社会的信任。第二年（1904年）就迁移到五堆子，扩大校舍，充实设备，大胆招收乙班学生，推举学生郭琮翰为监督，负责学校管理事务。    

1904年8月，肇嘉坪的敬业小学校停办，该校主持人杨德吾先生捐房租480元，并劝我校迁移肇嘉坪旧址，添设小学高级、普通各一班，添聘明德师范毕业生彭汉徽担任小学部主任，是为本校附设小学的起始。随后端方抚湘，锐意兴学，派遣学生赴日本留学，我校甲班学生王桢干被选往日本学习速成师范，为办理小学人材的准备。

1905年春季迁移水风井胡家花园，仍租民房为校舍，添招中学丙班，学署给发补助费银月420两。同年6月，甲班学生郭琮翰、许椎、魏先根、彭鼎年、廖家鋆、梅伟杰，周教敷、何积烺、黄昌浚9人奉派赴日留学。

1906年春季，应岳阳及其他县人士商请，开办速成师范科两班于福星街，并添招中学预科一班。这时本校有中学，师范、小学等共计300多人。同年12月师范科及中学预科毕业，奉学署札停止补助费。

1907年，中学乙班毕业，中学部因补助费停止，无法开办，仅将小学部迁移福星街黄祠南偏房屋为校舍，以明德师范毕业生彭国钧任校长，黄海润、徐特立、姜济寰、狄昂人诸先生任教员。校长以下概不支薪，这是学校最困难的时期。

1908年春季迁移浏阳门正街聂氏民房为校舍，复办中学。同时学署复发补助费岁1600两，使本校走上复兴。

1901年迁移马王街（即现在桂花井地址）。1912年即民国元年，本校成立校董会，以周震鳞、郭琮翰、王桢干、许椎、魏先根、梅伟杰、彭鼎年、周教敷、何积烺、黄昌浚、彭国钧、俞蕃馥、徐特立、黄海润、辜天祐、姜济寰、朱剑凡、狄昂人、王经武、李孝仪、王震东诸人为校董。同年8月，奉湖南都督府批拨马王街及附近民房基地，悉数作为修业学校校址。本校从高码头开办起始，历年迁移五堆子、肇嘉坪、水风井、福星街、浏正街，最后马王街等处，9年间7次迁徙，才得到现在永久固定的校址。

修业农校校门

1913年，本校又添设土木、建筑两科，成立工业部，以许椎为部长。1920年在本校废止中学，开办农业职业学校，购定南门外新开铺地址为农业部校舍，从此，新开铺专办农业，马王街专办小学。以上是本校历年兴办中学、小学、师范、工业专科，最后创办农业专科的经过。

崇实尚朴的校风

 修业学校的协进堂悬挂：“习劳耐苦，崇实尚朴”8个字，标志着修业优良传统的精神，这些优良传统表现在办学和教学方面；也表现在校董、教员、学生的工作、生活作风方面，下面列举几个典型例子：

修业是贫穷起家，从无到有，从小到大。12个学生创办学校，当然很贫穷，一切设备因陋就简，学生一切活动和其他学校比较，不免相形见绌。可是贫穷并不能阻碍我们的办学和学生的求学，反而促进我们的勤俭节约，事事精打细算，不浪费一张纸，不浪费一支笔，坚持克服一切困难，保持弦歌不断。当时社会上有所谓“叫化修业，贵族明德”的议论，我们坚持勤俭办校，不以为意。    

学生创办学校，是一个创举。我们为避免社会人士的指责，对自治、自立以及组织纪律，特别重视，不使稍有松懈。有一次，学生王立洞犯了严重错误，大家议决：“不包庇，不徇情”，予以开除处分。本人承认错误，不愿以个人的关系毁坏全体名誉，乐意接受开除处分。后来王君自费去日本学习体育，回国后在各校任教，并回到修业任校董。

修业农校图书馆

修业农校附属小学校舍

本校注重理论与实验结合。过去旧社会的教育，理论与实验脱节，导致学生能说不能行的通病。学农的或不辨菽麦，或不能执农业锹锄，本校创办农校，力矫此弊。贯彻教、学、做的三合一。教学科目除在教室讲授研究外，注重农场实习，老师带领学生披蓑戴笠，沐雨栉风，从事挖土挑粪，除草犁田，插秧剪枝等等体力劳动。有次益阳县教育局长某来校参观，遇主任彭先生从田间出迎，短衣赤脚，与农夫无别，某问主任在那里，彭以实告。某大为诧异，深受感动，回县后，立即选派学生10名来本校学习。

    本校对学生生活习惯，强调农民化、劳动化，食则同餐，寝则同室，并组织食事会，决定每餐除粗粝外，仅蔬菜之事；苟非寒冷季节，学生一律草鞋赤脚、入教室听课也是一样。本校学生还经常自动担蔬菜到市场出卖，养成劳动习惯，这种崇实尚朴的作风，在旧社会中实不多见。

    校董俞蕃同先生在1908年政府补助费停止，学校行将停闭时，先生独立支持，多方借贷，济其急需，使学校得以维持下去。黄海润先生在明德师范毕业后，即来修业任小学校长，当辛亥革命时期，学校经费困难达于极点，先生独留小学，自任教课兼职员，夙夜从事，经年不支薪。辛亥光复后，许多教育界人士趋向军政方面，先生处之淡然，仍留修业，整饬学风，规划教务，视学生为家人骨肉，学生爱而敬之，学校特为他立了纪念碑。    

    校董兼教员徐特立先生一生勤俭朴实，以身作则，他在学校教课时，城乡来往七、八十里路程，回家总是步行，从没有坐过轿子。学生中有困难的，先生常与以金钱或物资接济，他的勤俭作风，当时为全校的表率。    

    在学校处于艰苦的时刻，全校教职员学生团结友爱，患难与共，当1912年租福星街黄家祠堂西偏做校舍时，经费异常拮据，房屋湫隘，无款维修，天雨则水深尺许，可是师生仍坚持上课，无一日停止。有时无隔宿粮食，赖师生典衣为炊。

    农业学校开办初期，省府补助费积欠达2万余元，经费断绝，校中经常断炊，甚至掘薯藕以充饥。幸赖教职员和学生皆能同艰共苦，毫不沮丧，没有一日辍课，卒使学校得以冲破重重困难不断发展。

1949年湖南和平解放，在党的领导下，长沙市修业小学校名沿用至今，学校规模不断扩充。

按：本文原载《湖南文史资料选辑》第20辑，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出版。何积烺自1912起担任修业学校校董，是该校创始人之一。

1955年修业学校

（转自国防科技大学出版社2016年3月版《长沙百年名校》陈先枢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