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己禅茶一味

齐己（约860-937），唐末与五代十国之际诗僧，潭州宁乡人。俗姓胡，名得生，自号衡岳沙门。本佃户子，幼丧父母，寄宁乡大沩山峒庆寺为司牧。后入佛门为僧。齐己自幼聪颖，7岁能取竹枝画牛背为小诗。此后“风变日改，声价益隆”。游江海名山，曾至洪州、九江、袁州等地，作《早梅》诗：“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风迭幽香出，禽窥素颜来。明年应如律，先发映春台。”据说原诗中是“昨夜数枝开”，郑谷对他说：“数枝，非早也，未若一枝。”齐己非常佩服，马上拜谢，与郑谷结为诗友。后来诗界称郑谷为“一字师”。居长安数载，遍览终南山，中条山、华山之胜。后居长沙道林寺，因颈部有赘疣，人戏呼为诗囊。后梁龙德元年（921），将入蜀，至江陵，为割据荆南的南平王高季兴所留，入主龙兴寺，署为僧正，因病卒于该寺。

齐己能琴工书，为诗尚锻炼，好苦吟，工于吟物，往往融情于景，其诗风格清润，语言简淡，含蓄有致，多登临酬答之作。尝登岳阳楼，望洞庭，时秋高水落。君山如黛，唯湘川一条而已。欲吟杳不可得，徘徊久之。从长安归，路过豫章郡，当时陈陶近仙逝，留题下有名的“夜过修竹寺，醉打老僧门”之句。居长沙时遇零陵高僧乾康。乾康以《呈诗释齐己》诗谒之，齐己大喜，乾康诗曰：

隔岸红尘忙似火，当轩青嶂冷如冰。

烹茶童子休相间，报道门前是衲僧。

齐己撰有《玄机分别要览》一卷、《风骚旨格》（又名《诗格》）一卷，有《白莲集》十卷传世。《白莲集》由齐己弟子西文编辑，共收齐己诗809首，是至今已知的湖南文人诗文集中最早的雕版书，比我国现存最早的雕版书唐代的《金刚经》仅迟70年。齐己是著名的诗僧和茶人，共写有茶诗13首，是唐代仅次于皎然的禅宗茶道的代表人物。《过陆鸿渐旧居》诗，是关于陆羽生平的可靠实录，殊为可贵。其《与节供奉大德游京口寺留题》云：“煮茶尝摘兴何极，直至残阳未欲回”。可知亦为嗜茶成癖者。其《咏茶》诗清新脱俗，《尝茶》中“味击诗魔乱，香搜睡思轻”是“咏茶功佳句”。《谢中上人寄茶》中“清和易晚天”句，表现了诗人对茶性的深刻理解。《怀东湖寺》中点明“茶轩”，说明唐代寺庙已有专用茶室供僧人饮用和待客。《咏茶十二韵》表现了茶与禅之间的关系及其对陆羽的崇敬之情，《过陆鸿渐旧居》描写了茶圣陆羽半儒半僧，亦庄亦谐的鲜明个性。另外，如《闻道林诸友尝茶因有寄》也为脍炙人口的佳作。

尝茶

石屋晚烟生，松窗铁碾声。

因留来客试，共说寄僧名。

味击诗魔乱，香搜睡思轻。

春风霅川上，忆傍绿丛行。

夕阳的余辉洒在山岗上,石上仿佛着上了一层薄薄的烟雾,窗外松树林立,传来金属茶碾碾茶的声音。为将客人留下，取出好茶相待，品着如此美味的茶，心中十分感激寄茶的僧友。茶味如此浓烈，扰乱了心中的诗思，香气如此持久，让人久久不能入睡。让人怀想霅川的山坡上春风暖暖地吹着，茶园里一行行茶树葱绿青翠。

谢中上人寄茶

春山谷雨前，并手摘芳烟。

绿嫩难盈笼，清和易晚天。

且招邻院客，试煮落花泉。

地远劳相寄，无来又隔年。

谢人惠扇子及茶

枪旗封蜀茗，圆洁制鲛绡。

好客分烹煮，青蝇避动摇。

陆生夸妙法，班女恨凉飙。

多谢崔居士，相思寄寂寥。

咏茶十二韵

百草让为灵，功先百草成。

甘传天下口，贵占火前名。

出处春无雁，收时谷有莺。

封题从泽国，贡献入秦京。

嗅觉精新极，尝知骨自轻。

研通天柱响，摘绕蜀山明。

赋客秋呤起，禅师昼卧惊。

角开香满室，炉动绿凝铛。

晚忆凉泉对，闲思异果平。

松黄干旋泛，云母滑随倾。

颇贵高人寄，尤宜别柜盛。

曾寻修事法，妙尽陆先生。

过陆鸿渐旧居

陆生自有传于井石。又云：行坐诵佛书，故有此句。

楚客西来过旧居，读碑寻传见终初。

佯狂未必轻儒业，高尚何妨诵佛书。

种竹岸香连菡萏，煮茶泉影落蟾蜍。

如今若更生来此，知有何人赠白驴。

闻道林诸友尝茶因有寄

枪旗冉冉绿丛园，谷雨初晴叫杜鹃。

摘带岳华蒸晓露，碾和松粉煮春泉。

高人爱惜藏岩里，白硾封题寄火前。

应念苦吟耽睡起，不堪无过夕阳天。

山寺喜道者至

闰年春过后，山寺始花开。

还有无心者，闲寻此境来。

鸟幽声忽断，茶好味重回。

知往南岩久，冥心坐绿苔。

寄江西幕中孙鲂员外

簪履为官兴，芙蓉结社缘。

应思陶令醉，时访远公禅。

茶影中残月，松声里落泉。

此门曾共说，知未遂终焉。

题真州精舍

波心精舍好，那岸是繁华。

碍目无高树，当门即远沙。

晨斋来海客，夜磬到渔家。

石鼎秋涛静，禅回有岳茶。

送人游衡岳

荆楚腊将残，江湖莽苍间。

孤舟载高兴，千里向名山。

雪浪来无定，风帆去是闲。

石桥僧问我，应寄岳茶还。

寄孙辟呈郑谷郎中

衡岳去都忘，清吟恋省郎。

淹留才半月，酬唱颇盈箱。

雪长松柽格，茶添语话香。

因论乐安子，年少老篇章。

怀东湖寺

铁柱东湖岸，寺高人亦闲。

往年曾每日，来此看西山。

竹径青苔合，茶轩白鸟还。

而今在天末，欲去已衰颜。

（本文录自中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湖湘文库·湖南茶文化》陈先枢、汤青峰、朱海燕/著。未经授权，严禁转载！）